容婆婆离开,宁姿风暂代了别院的统领之职。
遗容今天暂停灵堂,等待明天出殡入葬,并安排大师做法事,有佣人守夜。
这些事叶老爷子和叶云霏当初都没做过。
奈莎得知信息后,不禁有些头疼,这个举措无形之中给她增添了难度。
她必须今晚就行动。因为不晓得容婆婆卧病在床的日子,那个可怜女人怎么样了。
现在已是深秋,天气寒凉。简单吃过晚饭后,奈莎穿着黑色羊绒大衣,戴着贝雷帽和小羊皮手套,叫上叶霑。她要去温室花房摘些花来。
“奈莎,你刚坐完飞船,太空反应还没消化,应该去休息。婆婆的事,我来就可以了。”叶霑心疼她太操劳。
“我想尽一份心意。”奈莎挽住了他的胳膊,庄园的夜晚比城市中心低两度,呼吸的时候都有哈气。
“不过,我不知道花房怎么走。”
上次容婆婆插花用的原料,都是花匠送来的。别院太大,奈莎也不知道怎么走。她说:“问问佣人吧。”
“我带你过去吧。”影帝声音比往日喑哑,但依然充满磁性。
奈莎微蹙眉,他说的是“你”,而非“你们”。“阿霑,一起。”
“我霑”这样亲昵的称呼,在外人面前是叫不出口的,但亲疏需要划清。
宁沛宸一滞,走在前面带路。
路边的银杏与红枫落满了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几个人都很沉默。
宁家的花房远观就像一个大水晶盒子,透明的,有上千平米,在夜色中亮着灯,里面清晰可见,叶子郁郁葱葱,花朵争艳斗胜。
两个中年园丁看见主人来了,都退得远一些,给足了他们空间。
宁沛宸找到了园丁专用的手套和剪子,递给奈莎。奈莎客气的说“谢谢”。
奈莎开始选白色的花,白百合、白玫瑰、白菊、白铃兰,齐根剪断。她剪花时很认真,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像一把小扇子。叶霑帮她折花,而宁沛宸看痴了。
功夫不大,叶霑怀了抱了一大束花,站在奈莎面前。他穿着板正的高定服饰,都被花枝上的刺勾破了,也浑不在意。
“放下吧,我们为婆婆做一支花环。”
奈莎嫌戴着手套不利落,也扒了下去,灵活的手指编花环。叶霑半蹲在地上,一支一支递给她。他们很少交流,但眉眼平静,岁月安好。他们加起来,就是一个世界,外人无法进入。
宁沛宸不愿看,又忍不住去看,她的手指骨相极美,他很想能私藏,但也只是想想。
“嘶,”插花的奈莎,被一根玫瑰的刺扎破了手,花枝落地,她捏着指肚,上面一滴圆润的血珠儿。
“我看看,”叶霑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疼不疼?”
十指连心。
奈莎只是摇头。她愕然地看见叶霑,亲上她的指肚,将那颗血珠吮干。指上传来他的唇的热度,奈莎抽回手,“没事了,不疼了。”
“恩,小心一点。”
宁沛宸自嘲地苦笑,为什么偏要送上门来找不自在呢。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悄悄离开。
花环已编好,很漂亮。奈莎看着叶霑已经坏掉了衣服,将花环挂在了他手肘间。“婆婆生前最疼你,由你献给她吧。”
叶霑说好。
来时三个人,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出了花房,没走几步,听力极好的二人听到了花匠的对话。
花匠甲:“容婆婆怎么会突然死去呢?前几天还好的。惜花的人没了,以后也不知道主人还需不需要花了。”
花匠乙:“我悄悄和你说,我撞见二小姐和容婆婆吵架了。从来没见容婆婆那样和善的人,如此生气。”
听他们谈起容婆婆死因,叶霑与奈莎隐在了灌木的后面,认真偷听。
宁沛宸没有姊妹,二小姐是谁?借着头顶一蓬昏暗的光,奈莎用唇语问叶霑。
叶霑皱着眉,回复“我妈”。
宁之瀚老大,宁姿风自然是二小姐。
花匠甲:“为什么吵架?容婆婆以前可最疼二小姐了。”
花匠乙:“听的不是很清楚,咱们平日老在园子里,接触主人太少了。好像,二小姐和叶家先生离婚了。”
当初叶廷钧提出离婚,并将叶氏12%股份全部给宁姿风,其中一项条件是公开他们的离婚。但所谓的公开,其实也只是上层社会中知道。像园丁花匠这种底层人物,是不会了解的。
花匠甲:“和丈夫离婚,二小姐会那么高兴?你看她刚回来的时候,春风满面的。”
花匠乙:“豪门婚姻,貌合神离,谁知道呢?像咱们二小姐这等人物,当年多少人追求,何必非嫁他叶大先生呢。”
花匠甲:“别嚼舌根子了,今天还要守夜呢。”
花匠乙:“哦,我还听保安说,最近换了些摄像头,保安半夜明明看到贼人进入庄园,可第二天检查,也无失窃。只好加强守卫,增加了些摄像头。“
谈话到此为止。
奈莎暗自思忖,该怎么办。
“回去吧,别着凉了。”叶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重新牵住了奈莎的手,她小手冰凉。
好在,灵堂设在副楼,与奈莎叶霑他们住的地方。
两个人经过做法事的大师,将花环放在了容婆婆躺的棺椁边,恭敬行礼。
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宁姿风。宁姿风的视线落在了他们牵着的手上。
“热恋中的人,如胶似漆,我可以理解。但家中发生白事,多有忌讳,注意克制一点。”她说的隐晦,是训人的口气。
“不劳阿姨操心,我与容婆婆相处时间虽短,却是从心里敬重婆婆。断然不会做出惹婆婆不开心的事。”奈莎不卑不亢。
叶霑往前走了几步,离他母亲一步之距,目光森然。“我听说妈妈与婆婆发生了争吵,是什么事让妈妈不顾仪态而争执?还是说,婆婆病重是妈妈你气的?”
儿子的猜测让宁姿风大为不快,心口起伏。“哪来的捕风捉影?我与婆婆亲厚,岂是无知下人嚼舌根子可以诋毁的!你们下去吧,别扰了她老人家清净。”
从何时起,母子关系如此紧张、剑拔弩张?叶霑不想再与她纠缠,和奈莎离开。
回到房间的宁姿风,独坐床头怔愣。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脖子,那上面还有些没有消去的印痕。她仿佛听到敲门声,容婆婆在敲她的门。
而她,躲在房内享受偷来的情。那个明明很阴鸷的男人,却一遍一遍缱绻地呼唤她的名字。
“姿风。”
“嗯。”
“姿风。”
“嗯。”
“姿风,我爱你,爱到死,这么多年我等的腻了,我不想偷偷摸摸了。”
那怎么可以?这不被世界所容的孽情,会万劫不复的。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男人红了眼,发疯似的重复占有她,激烈到极致。即使精疲力尽了,仍抱着她不肯放松。
“你不能留在这里过夜。”这是结束后她说的话。
男人的拳头狠狠落在墙上,出了血。
第二天,她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起来,却看到了容婆婆愤怒的眼神。
“你可以选择你的人生,我无权干涉。但你要光明正大,而不是活得苟且。你是高贵的宁家的女儿。”
苟且这两个字刺痛了宁姿风的心,她几乎歇斯底里,“你以为我愿意吗?一步错步步错,可我已经搭上了半生,现在我不能承受一无所有,还要被万人唾弃。你别管我了。”
宁姿风缓慢地下楼,楼上容婆婆大概正无限鄙夷着她呢吧。
只是她没想到男人没走,他出现在了容婆婆后面。“死老太婆,你管的太多了!”
男人突然推了一把,容婆婆便从楼梯摔了下来。
宁姿风发出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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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
奈莎换好一身紧身的深色衣服,轻薄的小羽绒,独自摸索着上了阁楼。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她看到那个哑女人躺在地上,瘦的像干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