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林中的树叶飒飒作响,林婠婠的手上沾满了尘土,捏成了一团。
她沉默半晌,才平静地答道,“是。”
傅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比凌冽的朔风还要凉,就好像一眼就能看透她卑劣的私心一般。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林婠婠顶着他的压迫感,贝齿轻颤,“四哥,你我皆过客,现下你能得偿所愿,从今往后,勿复相思!”
傅羿安几步上前,一手钳住她的手腕,逼她与自己对视,冷笑一声,“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林婠婠,你天天折腾,给我闹别扭,不就是想做我正妻吗?”
林婠婠凄然一笑,指尖泛白,她曾如此幻想过,可现在她已不需要了。
心中只剩下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日子久了,总会断情绝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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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娥从三老爷口中得知,谢长宴正在寻适当的媒人上门纳采,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只心想到林婠婠这些时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谢长宴都住到府上了,也不见她有多主动。
这亲事板上钉钉,她应该跟着谢长宴多走动,没什么顾忌才对啊。
毕竟两人都有了肌肤之亲,哪里还会扭捏?
他们不正是如胶似漆的阶段吗?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林婠婠上次被关禁闭被关傻了,收敛了性子?
柳玉娥眸光转动,便要林婠婠同她一起去大相国寺烧香。
林婠婠经不起她的叨念,只得乖顺前去。
大相国寺,不愧是千年一刹,肃穆庄严,铃铎摇曳。
林婠婠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焚香祈愿,忽地生出一种:心是主人身是客的错觉。
柳玉娥赶巧碰遇到了几位上京的贵夫人,她便让林婠婠自己先去寺庙拜拜。
林婠婠自是不想应付这些人,便同青黛一起,朝天王殿走去。
林婠婠骨子里是敬畏鬼神的,她双手交叠,十分虔诚地拜过神像之后,便漫无目的地在庙里闲逛。
青黛看着香客们都领着红色丝缎,忍不住开口,“姑娘,刚才可有许愿?不如我们也去许愿树那里凑个趣味吧?”
林婠婠淡淡一笑,两人一起捐了香火,便请了两条绯红的丝带,提笔把愿望写好。
她们转身到了廊前,抬眸就看到院中那株百年老树上挂满了丝带,满树翠绿隐着丝丝缕缕的绯红,分外抢眼。
青黛提醒道,“姑娘,听说这丝带挂得越高,愿望便越容易实现。”
“我们应该去找个梯子!”林婠婠莞尔一笑。
林婠婠提裙攀爬上围台,踮着脚尖,伸出手臂试图把丝带挂得更高一点,可满满的红丝带却没了她的位置。
她的目光锁在了枝头两条交缠的红丝带上:
第一条写的:此生固短,无你何欢!字迹娟秀,是当下实兴的梅花小楷,落款毫无质疑,正是苏灵音。
另一条上面则是:愿有岁月可固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上面的字,她极为熟悉,是傅羿安喜欢用的瘦金体。
只是落款处沾了一滴墨汁,显得格外刺目,可她却看清了是他的名字。
林婠婠盯着那两条崭新的丝带,顿时觉得自己手中的那条丝带真是十分可笑。
愣神了许久,双眸酸涨得厉害,却没有掉下一滴泪来。
他为何非要与自己纠缠不清的同时,还盼着与别的女子白头到老?
他的情深实在可笑!
“需要帮忙吗?”一道温润磁性的声音把她拉回了当下。
扭头就看到谢长宴身着一袭黑色锦袍,长身玉立,眉目俊朗,气质绝尘,乍然出现便令周围所有香客都失了颜色。
他正似笑非笑地仰头凝视着她,林婠婠扯了扯唇角,“心不诚,哪里还会灵验,这种事别人哪里能代劳的?”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飞快地把丝带系了上去,提裙便从围台上跳下来。
谢长宴眼眸大睁,一个箭步,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林婠婠没想到他会主动抱住自己,冷冽的松香气息萦绕着鼻尖,男人的指腹轻缓地穿过她的青丝。
她脊背战栗,耳根瞬间红了,连忙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退后一步,“多谢!”
谢长宴笑出了声来,手指上残留着她青丝的味道,声音微哑,“林姑娘,你背后是有石阶的。”
林婠婠脸刷地红了,尴尬极了,低头小声道,“我,我没、没有注意!”
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恍若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引得众多香客一阵艳羡!
谢长宴收了笑意,“你许的什么愿望?”
“既是愿望,说出来哪里还会灵验?”被他这一打岔,林婠婠倒好像忘掉了那两条丝带给她带来的伤感。
“世人所求无非三样,其一、家人平安顺遂;其二、求姻缘子嗣;其三、求官运、财运福禄。你所求便是其一和其二。”
林婠婠实在有些惊讶他的洞察人心的敏锐,她今日所求,全部被他猜中!
“你也是来求愿的?”
谢长宴饶有兴致地开口,“我来还愿啊,上次不是跟你说了,玄鉴法师看相很准的,你要不要让他给看看?”
林婠婠摇了摇头,她想认命,又从不认命!
落日余晖,红艳的晚霞笼罩着他的全身,平添了一抹肃穆。
谢长宴眉宇间带着些许冷意,神情惆怅,“其实,我是来告慰我的先夫人,我要娶妻了,希望她在九泉之下不会怪我,你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
林婠婠想起徐思柔告诉她的那则秘闻,点了点头。
“她是上京的贵女,身份尊贵无比,可我那时还只是谢家可有可无的庶子,准确来说,我母亲连妾侍都算不上,只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