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夫,过来有何事?”傅羿安语气森冷,警告的意味十足。
徐聘冷哼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苏灵音,一言不发。
傅羿安把狼毫搁在芙蓉白玉笔架上,“灵音,你先回避一下。”
苏灵音咬着牙,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徐聘撩袍随意坐在黄花梨座椅上,讥诮道,“傅世子赈灾也不忘美人相伴,日日都有红袖添香,又不给别人一个正经名分,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傅羿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傅某的私事,陆太后和靖南王都不曾过问,倒是你们想越俎代庖?”
徐聘气得胸口起伏,他不得不承认,傅羿安是人之骄子,位高权重,一般人根本不敢置喙他的私事。
可他和这个苏灵音不清不楚,凭什么还想霸占着小师妹?
况且,林婠婠已经定亲了!
他也毫不收敛,林婠婠落水也是他救起来,大庭广众之下,他抱着湿淋淋的林婠婠也不撒手,谢长宴拦都拦不住!
徐聘神色一凛,“你的私事,我毫无兴趣。我师娘把小师妹许给谢长宴,这门亲我倒是觉得相当事倒是稳妥!
可傅世子仗着权势,蔑视礼法,枉顾伦常,要了她的身子,害她小产!
无非就是欺她娘家无人撑腰,便为所欲为!如今你对她的亲事还想从中作梗,你是想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吗?”
傅羿安斟茶的手一顿,心中已然不快,可面上始终气定神闲,“是又如何?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我敬你是她的大师兄,才听你在此说话。”
他久居高位,官威慑人,善于洞察人性,对于谈判周旋更是游刃有余,更何况他气势颇盛,徐聘哪里是他的对手。
徐聘不紧不慢从袖口里掏出那纸婚书摊开在桌面上,语气严肃,“我和小师妹本就订了亲,这是先师林邺的亲笔,若没有我的首肯,谁也不能和她成亲!我现在有资格过问了吗?”
这番话说到末时,声音都因怒意扬声了许多。
徐聘一直都知道林婠婠有难言之隐,她想离开上京,想要逃离靖南王府那座樊笼,她向往自由,想成为一个无拘无束的游医。
她从不贪恋王府的富贵!
她与他一同从上京到濮阳,一路上,她什么苦都吃得下来,对待受苦的百姓始终保持着一颗悲悯之心。
这样的人,会刻意去攀高枝,会主动爬上傅羿安的床榻吗?
徐聘冷眼审视着他,脸色铁青,“我再问你一句,当初是她主动招惹的你吗?又或者是她在正常情况下,心甘情愿招惹的你吗?”
傅羿安被打到七寸,面色骤变,他咽了咽喉咙,“我们是机缘巧合......”
当初的事,林婠婠只知她自己中了媚药,可他异常清醒,因他是从边境回来,身边正巧带着随行的军医!
徐聘蹭地起身,指着他的鼻子怒骂,“混账!若我师父林邺尚且活在世上,你怎敢如此欺她吗?我又可否代他向你讨一个公道呢!”
这一刻,傅羿安只觉得口中苦涩,根本无力反驳。
“你既不能娶她,何必死缠着她!难道不能放她一条生路吗?你配不上她!”徐聘留下一句,便拂袖而去,只是他的背脊早已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
濮阳的相关事务已接近尾声,御史中丞谭睿拧着一袋绝密的资料,趁着夜色,步伐沉重朝傅羿安的住所赶来。
他推门进来,只见屋里的灯火晦暗不明,环视一圈,才发现傅羿安安静地隐在暗处,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
“何事?”
谭睿头皮一阵发麻,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妥,恨不能把刚跨进门槛的那只脚给收出来。
“傅大人!在下还真有一事。”谭睿努力调整了面目表情,循着声音朝书案处走了过去,凑近一看,只见他眉宇间仿佛沁出一层阴翳,目光锋锐得像是刀锋,让人不敢直视。
他心里咯噔一下,便意识到,来的时机实在不好,这位傅大人心里极为不痛快!
“点灯!”
整个厢房的灯火逐一被点亮,谭睿把整理的卷宗递了过去,神色肃然,“大人,此番决堤,是因督造堤坝的官员挪用官银,缺工少料,工程有瑕。可根上还有个原因,朝中治理水患的耿厉曾提议堵口改道,被朝廷否决,这些年清河诸郡,乃至南乐、范县南、阳谷、莘县东、等地都易泛滥成灾,数年如此。”
傅羿安声音冷寒,“为何?”
“若是改道会让陆家的祖坟受损!”
傅羿安冷笑一声,那躺在地下的祖宗果然比数万老百姓的命更值钱!
谭睿颇感无力,长叹一声,“所以,此事根本无解,就算户部年年拨款,年年都会决堤,一样治标不治本,劳民伤财而已,拨下来的银子反而被上下官员贪进了自己的腰包。”
傅羿安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扳指,声音清醒而凛冽:“源头的问题,我们今日商议也不会有结果,此番的挪用官银的恶首,供词画押了吗?”
谭睿犹豫片刻,清了清嗓子,最终还是开口道,“已招供,不过他又攀咬了朝中之人,我不好定夺,才找大人商议。”
“攀咬的是谁?”
“工部侍郎苏潜!”
傅羿安一怔,瞳孔放大,抬眼看了他一眼。
如今,生死攸关,他们哪里敢胡乱攀咬,都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苏潜是苏灵音的父亲,兜了一大圈,这才是谭睿今日特意前来的根本原因。
他是想卖自己一个人情,把这事压下去。
傅羿安神色冷冷,拿着卷宗的手,忽地停了下来,牵扯一个工部,说不定还会牵扯出一串硕鼠!
谭睿见他久久不语,便低声提醒道,“大人,我们也可遵循旧例,稍微含糊办案。”
傅羿安把卷宗扣下,语气冷淡,“我已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