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仙,爹知道,你怪爹。
但是爹这么多年,心里无时无刻不再惦记你。
你娘脾气太倔强了,我又一心仕途,原本想娶个二房,帮衬家里。
但她却不依不饶,总觉得我不再爱重她。
发现坏了你之后,她更是对我连看一眼都不曾。
我气恼,同她说了几句重话。
她就带着你跑掉了,我派人随后去追了,但没有找到你们…
呜呜,仙仙,爹错了,爹不该同你娘一般计较,以至于…
以至于你娘惨死在外,你也流落了这么多年。”
“仙仙?”
方圆儿原本还想听个热闹,但这名字,让她好奇。
陈文泉见她接话儿,心里高兴,只要肯开口,他就有把握劝服。
“对,”他哽咽应声,“这是刚知道你娘有身孕的时候,我和你娘给你取的乳名。
若是男孩就叫安安,若是女孩儿就叫仙仙。
你娘想生个男孩,我倒是想要女孩,想把闺女宠成公主一样。
没想到,上天体念我一片慈父之心。
你娘却…”
他抹了一把眼泪,留了半截话儿,显见是怨怪发妻。
方圆儿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相信他,她手里剥着一盘松子,随口应道。
“陈大人,我想我先前已经说的很清楚。
无论你同我生母之间有什么恩怨,我生母因为你而死,我因为你而流落在外,这是事实。
我被方家收养,如珠如宝长大,我很感激,也不准备换人叫爹。
还有我外祖一家,对你很得刻骨。
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认一个忘恩负义,抛弃妻女的人做爹。
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说看,你威逼利诱,一定要我来见面,到底有什么事?”
朱红冷哼一声,撇着陈文泉,虎视眈眈,好似随时主子一声吩咐,她就要扑上去揍人。
倒是秋雅文文静静,站在主子身边,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拿点心果子,尽心尽力伺候。
陈文泉说的嘴巴发干,不想闺女还是这副样子,他心里也有些急了。
他试探着又道,“我就是想见见你,想看看我和你娘的血脉。
还有,我到底是你生父,不想看着你被人蒙蔽。
你是女子,天生心软,眼界见识也浅薄。
有些人你认为是好人,其实都是有所贪图。
偏偏你被利用,还不自知。
我实在看不下去,即便你不高兴,我也要提醒几句。”
“利用我?你说的是谁,楚家还是方家?”
方圆儿望过去,眼底好似慢慢都是不可思议。
陈文泉用力点头,“对,就是他们两家。
方家不过是个农门小户,因为你的关系,如今一跃成了国公,简直一步登天。
方玉原本不过是个县令,短短一年间已经到了二品。
他能什么见识,什么本事,还不是借了你的势。
再说楚家,当年灰溜溜离开京都,连我这个女婿都不知道因为什么,显见是不光彩之极。
如今,他们运气好,因为认回你,就风风光光重返京都。
重开了学院,也做回了大魏一等一的书香门第。
若说方家养了你,还有几分功劳。
那楚家做了什么,见他们居然都不觉得亏心!”
方圆儿低头剥了一个橘子,嘴角带了几分嘲讽。
人类的劣根性,愧疚心虚到一定程度,就会越高声,好似这般就能把过错都推出去一般。
愚蠢的可笑!
她也不耐烦多听,吃了一瓣橘子润润喉咙,打断了陈文泉的发泄。
“你既然好奇,他们凭什么因为我享受荣华富贵。
那好,我来告诉你。
方家是农门小户,家境贫寒,甚至我三哥读书的束脩都是我做针线活儿卖钱供给的。
偶尔有时候,家里人吃饭都成问题,吃不饱穿不暖。
但我却很感激方家,不,很感激我的家人。
因为我从嗷嗷待哺时候到了家里,我爹娘和兄长就把当宝贝一样看待。
家里有一口细粮,必定在我碗里。
家里有一斤新棉花,必定是给我絮棉袄。
从记事起,到如今,我没有在家里人嘴里听到一句高声,一句苛责。
若是有人欺负我,我爹娘兄长手里就是没有长刀斧头,都能用牙齿,生生把人一口吃了!
我活着,家里老少都高兴过日子。
若是我出事,不在了,家里怕是没谁还愿意再活下去!
我就是这样在方家长大的!
所以,我有一口吃的,方家必定分半口,我做了皇后,方家就是天下顶级的富贵!如此简单!
再说楚家,他们是没有养我。
但楚家倾尽家财找了我二十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便不知道我死活,即便家中贫寒,依旧每年每季给我做新衣,堆积了几大箱子。
家中人人穿的破旧,忍耐缺吃少穿,都没少过我一件衣衫!
从我认了亲,外祖那么刚强的性子都开始不停求人,拜托他们在京都照看我几分。
舅舅那么潇洒自在的人,也开始扛着画仙的名头,满京都应酬。
舅母四处奔走,为我置办嫁妆,生怕缺了一样,让人家笑话我。
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我撑腰吗?
怕我受一点儿委屈,怕人家觉得我没有靠山!
他们恨不得把二十年的缺失,一把补偿给我!
这样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对他们好,为什么不能同样回报他们,亲近他们!”
方圆儿抬头,深深盯了陈文泉一眼。
“倒是你,怎么有脸同方家和楚家比!
京都都不知道陈家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你那些鬼话,怕是只有你自己相信!
你今日若是说这些,把我当傻子,那就赶紧滚蛋,别浪费我的功夫!”
陈文泉缩了脖子,想辩解,到底不敢再开口。
但想想他的目的,他直接就跪了下来。
方圆儿皱眉,不等说话,门外却突然有人走动。
秋雅会意,赶紧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小声禀告道。
“有几个客人前边安排不下,请到隔壁了。”
方圆儿点头,越发不耐烦了。
“说,你威逼利诱,一定要我来见一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若是说不出…哼!”
陈文泉赶紧跪倒,高声说道。
“娘娘息怒,我…我就是想同赔罪。
这二十多年,无论我怎么说,都是对娘娘有亏欠。
我只想弥补,想求得娘娘原谅!”
说罢,他就开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