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朱三太子计划
巍峨壮观的平西王府邸高高地矗立昆明城郊的五华山上,这平西王府原是前明永历皇帝的故宫,吴三桂接管云贵之后,这里就变成了清廷的眼钉兼肉刺平西王府,而吴三桂把这个平西王府也经营得不负清廷之望,平西王府不仅按朝廷部设立得有兵马司、勤吏司、藩户司、慎刑厅、大礼司和土木司,还有盐茶司和铸造厅等按朝廷建制设置的简化机构――简直怎么看怎么象吴三桂造反后准备用这些机构去代替清廷部。而这些简化后的小部正的,便是吴三桂的议政大殿――也就是那个怎么看怎么象要改名叫金銮殿的银安殿了。
除了一切模仿朝廷部编制外,吴三桂的平西王府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那就是武比例极不平衡,吴三桂出身军伍,麾下战将如云,第一大将马宝有万夫不挡之勇,统属的关宁铁骑早山海关时就已经名震天下;韩大任、杜辉、潭洪、马雄图、王会、洪福、高得捷和林兴珠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将、猛将和大将,吴三桂的次子吴应麒、侄子吴应贵、干儿子吴应福、干孙子吴世综、还有四个女婿胡国柱、夏国相、郭壮图和卫朴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猛将阵容比之清廷也毫不逊色――这还没算上鳌拜为掏空吴三桂实力调走的王辅臣、张勇、马宁和赵良栋等大将。不过相对于要质量有质量、要数量有数量的武将阵容,吴三桂手下的臣无论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差得太远了,除了第一、二谋士刘玄初和汪士荣外,还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个精于理财的刘忻,再往下就没什么出色的内政人才了,全都是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或者平庸无能之辈,饶是如此,平西王府很多职官员的位置仍然是无人可派,放那里空着。而吴三桂信任的刘玄初偏偏又身体不好,汪士荣私德有亏,逼得吴三桂只能把擅长军事的夏国相都当做官使用,充做官首辅,吴三桂手下的官匮乏之严重,可见一斑。
康熙八年月初三这天,平西王府的武例会上,首先发言的夏国相愁眉苦脸的向吴三桂禀报道:“启禀王爷,云贵境内龙陵、思茅、兴仁、普安和威宁等县县官空缺已久,大定和丽江两府知府贪脏枉法,造成民怨沸腾,也急需官替换,但小婿手下已经抽不出一个官代替,不知该如何是好,请王爷示下。”
“王爷,四川和湖南两省有三个知县和一个知府出缺,这两省对我们平西王府至关重要,我们得抢朝廷派官之前把西选官派去接任,可不能让朝廷的官抢了去。”汪士荣也向吴三桂禀报道。旁边夏国相急了,“汪士荣,你存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云贵两省都紧缺官,你还想派西选官,去帮康熙治理地方吗?”
“夏将军,四川位于云贵与陕西之间,王爷与王辅臣秘密联系全要从四川经过,那里如果不被西选官控制,那王爷和王辅臣的联络岂不是容易被康熙掐断?”汪士荣理直气壮的反击道:“还有湖南,云贵两省粮食不能自给,王爷从原购粮全要从湖南经过,没有西选官湖南暗维持,云贵两省的粮食岂不是要仰人鼻息?”
“可云贵两省都治理不好,王爷花高价从原买来再多的粮食,到了地方上还不是被那些蠹虫贪墨得精光?”夏国相想起那些堆积如山的民间诉状就一个脑袋三个大,恨不得自己和刘玄初、刘忻这些官员都有分身术,每一个县派一个能干的官员去治理。而汪士荣比夏国相急,嘟哝道:“云南贵州都是穷地方,治理得再好又能有多少进项?没有外省的西选官暗向云贵运输粮食、马匹和棉花,倒卖云贵特产,云南和贵州的财政民政早就崩溃了。”
“夏将军,汪大人,你们就别吵了,我这还没叫屈呢。”兼管着藩户司和盐茶司的刘忻也出来凑热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夏天我花了五万两银子买来一批金鸡纳霜,本想低价卖给百姓,根治云贵常见的疟疾瘟疫,可那些地方官把定价提高了三十五倍,老百姓买不起,又病死了几百名壮丁,我是真正的人财两空,我找谁喊冤叫屈去?”
“所以说,云贵地方的民政一定要搞好,自己的地盘都管理不好,还谈什么争霸天下?”
“西选官一定得继续往外派,否则我们从缅甸买来的玉石和珍珠这些珠宝就全砸手里了,那些东西不能吃不能穿,拿着有什么用?”
“汪大人,你手下那些西选官得管管了,他们每往云贵运一斤粮食,至少要从间吃三斤回扣!”
“别吵了。”吴三桂喝住手下仅有的几个心腹官争吵,转向银安殿除了吴三桂自己外唯一有座位的刘玄初问道:“玄初先生,依你看该如何是好?”刘玄初咳嗽着很干脆的答道:“王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人挑选,我也没有办法。”吴三桂也知道问也是白问,长叹一声说道:“可恨那个王煦,宁死不愿为本王所用,否则以他之能,本王又可多一臂助。”
“说说吧,你们手下还有没有什么能干的人?好是有能力又不贪财的,推荐几个出来,本王给他们委派官职。”吴三桂转向一直看热闹的众武将问道。吴三桂的武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是哑口无言,仅有吴三桂的头号心腹大将马宝答道:“王爷,实没有了,我家凡是能识几个字的亲戚全被我叫出来给你当官,还有我那些师爷也全被派了出去,实没有了,弄得我现写封信都得求玄初先生帮忙。”马宝开了口,其他武将纷纷附和,也都是叫苦连天,说自己连一个得用的师爷帮助署理公事都没有,别说再推荐官了。
“可真有趣,康熙手下的人是为了当官抢得头破血流,本王手下是连认识几个字的人都找不出来,云贵境内的人,求他们当官都没人去当,这话传出去谁信?”吴三桂又好气又好笑,摇头叹气一番,又咬牙道:“再贴招贤榜,只要愿意为本王效力的人,每人赏银百两!”但夏国相马上答道:“王爷,招贤榜已经贴过了无数次了,上次你已经把赏银加到一百五十两,结果只招来两个私塾先生――马上被刘忻大人抢去管了茶叶收购。”
“还有这事?”吴三桂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心说我吴三桂的名声真的臭到这个地步,给银子求那些人来当官都不来?这时候,门外飞奔来一名门官,跪到吴三桂面前双手举起一封书信,禀报道:“禀王爷,额图大人从北京百里加急送来一封密信,呈请王爷亲览。”
“额图的密信?拿上来。”吴三桂让卫队长皇甫保柱取来密信,拆开火封细看。看完后,吴三桂不动声色的将信递给刘玄初,“玄初先生,你也看看。”刘玄初也是仔细看了,这才沉吟着说道:“王爷,依刘玄初看,世子到江南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替王爷招揽人才,叫他马上回来,只怕功败垂成,只需让人快马通知世子小心别被北京的熟人撞见即可。至于江南税银北运之事,这个消息虽然很重大也很重要,但我们鞭长莫及,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不错,江南人荟萃,如果应熊能为本王招揽来一批得用的人,那可解了本王的燃眉之急,所以不必叫应熊马上回来。”吴三桂也很赞同刘玄初的主张,而汪士荣和吴应麒等人传看了额图那封密信后却不这么想,吴应麒提议道:“父王,康熙那个小麻子对我们云贵搞钱粮封锁,造成云贵粮价飞涨,我军备战举步维艰,进展缓慢。而康熙调漕米税银北运就是为了备战练兵,我们何不以牙还牙,也是拦劫康熙税银粮车?只要切断了北方的钱粮供应,康熙的处境必然比我们加艰难!我军也有了足够的备战时间。”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们江南的力量薄弱,无论如何都不够拦劫有重兵保护的粮船运车。”吴三桂摇头道。吴应麒向汪士荣使一个眼色,汪士荣会意,马上向前一步说道:“王爷,既然世子正江南,王爷何不让世子想办法拦劫江南银车?破坏康熙小麻子的钱粮北运计划?”
“胡说八道!”刘玄初大怒,咳嗽着怒喝道:“江南银车是鞑子命脉,保护何等周密?让世子去拦截银车,不是让世子去白白送死吗?”
“本来就是想让他去白白送死!”吴应麒和汪士荣同时心里说了一句。汪士荣又说道:“刘军师不必着急,汪某只是建议让世子想办法,不是建议王爷让世子一定要拦劫成功,外界局势瞬息万变,我们又怎么能知道世子江南没有机会做到这点呢?如果世子真的做到了这点,那对王爷的大业就益处多多了。”
“不行,世子的脾气我知道,争强好胜,王爷如果真下了这个命令,他一定会不顾危险去这么做!”刘玄初还是坚决反对――但是怕吴远明回来抢位置的吴应麒是多么希望大哥死外面啊,所以吴应麒也帮腔道:“刘军师,依我看汪副军师此计可行,也许大哥江南就真有机会做到这点。不过为了小心起见,父王可再三嘱咐大哥,要他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都别吵了,容孤再考虑考虑。”吴三桂喝止吴应麒和刘玄初等人的争吵,老于事故的吴三桂当然明白二儿子那点小心眼,但汪士荣的提议确实让吴三桂十分心动――破坏了康熙的江南钱粮转运计划,那康熙的大后方黄河以北就会粮价飞涨,民不聊生,吴三桂举事之时,北方必然群起呼应,极大缓解吴三桂的军事压力。至不济也能拖延康熙的备战,为云贵争取到多的备战时间。不过吴三桂却要为大儿子的安全操心,所以迟迟不敢做出决定。
“王爷,世子派信使送信来了!”吴三桂正为是否指示大儿子设法拦劫江南银车而迟疑时,又一个门官飞奔进银安殿向吴三桂禀报。吴三桂大喜,微笑道:“云南地面邪,应熊快两个月没送信来了,没想到刚说到他,他的信使就到了。还楞着干什么?快传信使进来啊。”门官飞奔下去,不一刻,被吴远明从镇江派来的信使背着一个包裹进来,磕头道:“小人参见王爷。”
“你?好象是夏国相副将李雄飞的亲兵吧?”吴三桂有过目不望之能,一眼认出这信使的来历。那李雄飞的亲兵感动的答道:“回王爷,小人正是李雄飞将军的亲兵常二,承蒙王爷记得小人,小人不胜荣幸。”吴三桂得意一笑,又问道:“既然应熊派你来送信,那么雄飞与应熊已经江南会合,这样孤也放心了。应熊的信那里,快拿来。”
“遵命。”那常二取出吴远明的亲笔信双手递上,吴三桂亲自下阶接过,详细看过后,吴三桂是大喜,大笑道:“原来骆马湖以少胜多,三次大败鞑子大军的人,竟然就是应熊!孤一直担心应熊不通军事,将来接替不了孤指挥大军,现看来,孤实是太多心了。”那常二也傻笑着说道:“是啊,骆马湖大战小人以全程参与了,世子真是用兵如神,连续三战都以少胜多,不愧是将门虎子。”
“骆马湖大败鞑子军的人是世子?”刘玄初也是又惊又喜,忙向吴三桂讨来吴远明的书信细看。而银安殿的其他人也都听说过清兵骆马湖惨遭败绩的事,得知指挥官竟然是吴三桂的儿子后,银安殿立即是马屁阿谀声掀天而起,大赞有其父必有其子,世上也只有平西王的儿子能做到这点。仅有汪士荣不动声色,吴应麒面色阴郁。而刘玄初也很快看完了吴三桂的书信,也是大笑道:“将门虎子!将门虎子!姚公果然教导有方,竟然能将从没上过战场的世子调教得如此厉害!”
“不错,应熊能有这许多进步,姚启圣那个老叫花子的教导也功不可没。应熊拜这个干爹,没白拜。”吴三桂哈哈大笑――这下子不光是吴应麒脸上变色了,汪士荣也是面色阴沉下来――刘玄初身体一直不好,指不定那天就两腿一伸挂了,那时候汪士荣就是当仁不让的吴三桂军头号军师,但现冒出来一个厉害的姚启圣……
“可惜,顾炎武和黄宗羲那帮家伙实是太顽固了,世子冒着奇险从戒备森严的扬州大牢把他们救出来,他们竟然还不肯为世子效命。”刘玄初又摇头叹气,大为遗憾。而吴三桂却早习惯了被人士子唾弃,对此倒并不怎么意,反而微笑道:“不过应熊这么做也有一个好处,起码陈近南不好意思再针对孤的西选官采取不利行动,将来孤与郑经联络之时,也可以争取到他的帮助。”
“王爷,世子还让小人带来一包药包式发射药,世子说这种东西可以加快红衣大炮的射速,用了这东西代替散装火药后,平常发射一颗炮弹的时间可以发射三颗以上,所以世子希望王爷下令仿制。”那常二又将背上包裹解下打开,拿出火药包双手呈献给吴三桂,吴三桂出身于明朝军队,对火炮运用也颇为熟悉,很快就明白了药包式发射药提升炮速的原理,不由是欣喜若狂。而刘玄初是激动得难以自己,对吴远明赞不绝口,“不愧是平西王世子,事事处处都为王爷着想,王爷有此虎子,后继无忧也。”――如果不是吴远明想给吴三桂一个惊喜,没信提到戴梓和连发火枪的事,只怕吴三桂和刘玄初当场就能乐晕过去。
“常二,辛苦了,下去领赏吧,告诉军主薄,本王赐你双赏。”心情大好的吴三桂欢笑许久,这才想起让那信使常二去领赏。但那常二并没有依言下去,而是又从贴身处取出一封被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书信,“王爷,世子的义父姚老爷还让小人给你带来一封密信,姚老爷再三交代了,这封信只能给王爷与刘玄初军师两人看,看完后请王爷立即销毁。”
“看完烧毁?那个老叫花子,搞什么名堂?”吴三桂好奇的接过姚启圣的密信拆开,与凑过来的刘玄初共看,待吴三桂与刘玄初反复看完姚启圣的密信后,刘玄初立即激动得满面通红,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而吴三桂脸上阴晴变幻,过了许久才微笑起来,然后微笑变成了大笑,后是疯狂的大笑,“姚启圣,你真是孤的救星!你这一封信,当得上十万雄兵!”
“姚公之能,我不及也!”刘玄初咳嗽着说出一句心悦诚服的话。弄得银安殿里的人无不是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心说那个姚启圣究竟信里说了什么,竟然能让王爷乐成这样?让神机妙算的刘玄初军师佩服成这样?唯有汪士荣脸上阴沉甚,心知自己离吴三桂军首席军师的位置恐怕已经越来越遥远了。
“国相,士荣,刘忻,你们刚才不是说手下缺乏官吗?”吴三桂大笑着转向莫名其妙的夏国相等人说道:“去告诉那些百姓,让他们等一等,多再过三个月,孤就可以给他们派一堆清如水、明如镜的能臣干吏去给他们做父母官!如果那些官不清不能,孤给他们包换!换到他们满意为止!哈哈哈哈……!”
“王爷得神经病了吗?就我们平西王府的名声,那些清廉能干的人士子会给平西王府卖命吗?”满银安殿的平西王府武都是这么心里说刀。刘玄初却不管那么多,亲自取出火石火刀打火把姚启圣那封书信烧掉,待姚启圣的信化为灰烬后,冷静下来的刘玄初向吴三桂建议道:“王爷,依姚先生的计划行事后,世子只怕会有危险,光靠李雄飞一个人恐怕保护不了世子,王爷得再派援军过去保护世子。”
“说得对,还好今天才月初三,时间还赶得及。”吴三桂点头赞成,沉吟片刻后转向皇甫保柱命令道:“保柱,你马上去准备一下,挑选出五十名身手好的侍卫待命。”
“末将遵命。”皇甫保柱虎声虎气的答应一声,转身下去安排。刘玄初眼珠一转喝住皇甫保柱,又转向吴三桂建议道:“王爷,保柱武艺虽高,但江南距离此地相当遥远,只怕还嫌力量不足,玄初建议让高得捷将军也和保柱将军一同去保护世子。”
吴三桂目光转动,先看看刘玄初,又斜眼看看面色不善的二儿子吴应麒,立时便明白了刘玄初的真实用意,便点头道:“甚好,让高得捷和保柱一同去接应应熊。”吴三桂又回头去看已经出列的高得捷,命令道:“高得捷,你也从本部挑选出五十名好手,与皇甫保柱赶往江南接应世子。”高得捷朗声答应,吴三桂又补充一句,“还有刚才汪士荣的建议你也听到了,顺便告诉应熊一声,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利用江南的反清势力破坏康熙的银粮转运计划――但一定要注意他自己的安全!”
……
与此同时的江苏省会江宁城,两江总督麻勒吉、江苏巡抚朱国治和布政使慕天颜及按察使、学政、淮扬道、粮道、河工道等大小官员码头上迎来了钦差魏东亭一行,而身为帝师的伍次友也迎接队伍当,魏东亭和伍次友是老朋友,见面自然格外亲热,客套之后,伍次友迫不及待的拉过魏东亭的手,魏东亭的手心里写道:“小魏子,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一桩不世奇功送与你――将江南反清人一网打的不世奇功!”
注1:刘玄初建议军队大将接应吴应熊,此举其实是为了方便吴应熊笼络高得捷,帮助吴应熊军队建立忠于自己的势力。而且历史上的三藩之乱,吴三桂军与清军共进行了次大决战,吴三桂军四胜二负,其吴三桂军的四次大胜有两次是由高得捷亲自指挥,能力非同寻常。不过高得捷也是个短命的家伙,第四次大决战前不幸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