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江四妞半晌没出声,神情难辩,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四姐夫黑黑的脸看起来更憨了,试探着开口:“鸣哥儿,你是想告诉我们,你变好了,不会变成故事里的王少爷一样的人,是吗?”
旁边沉着脸也跟着听完故事的严二叔,眼珠子一转,拍了下大腿,抢先回道:“哎呀大哥,这个故事就是告诉我们,不管家里多有钱,也不能惯坏了孩子,尤其是儿子,你看人家万贯家财把儿子宠坏了,最后都是家破人亡的下场,穷人不是更应该好好教儿子?”
严二婶在一旁用力点头,也插话道:“有钱的遇上更有钱的,都是死路一条,那穷人家的儿子惯得无法无天,走出去随便一个身份高一点的人家,就能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你,所以说如果真的在乎儿子,就该往好了教,盲目地惯着纵着,把人养废了会死得更快。”
“你,你说谁养废了,说谁死的快?啊?”江四妞眼神凌厉的剜向严二叔夫妇,拳头硬了。
“没,没说谁,就打个比方。”严二叔反应很快,说完拉着严二婶往旁边一闪,假装无事发生。
“别以为你没指名道姓,我就不知道你们在骂谁,我……”江四妞可不是吃素的,哪忍的了这个窝囊气。
江一鸣好气又好笑,及时拦住她,“四姐那么多人看着呢,别气了,我就是想跟你说,咱们一大家子不能像以前那样傻呼呼的过日子,得多动脑子,一件事情该怎么做,想好了再去做,不然就会落得像王老爷王少爷一样的下场。”
江四妞凶巴巴的瞪了严二叔夫妇一眼,咬着牙,“回去再跟你们算账,这件事没完,哼。”
转头又缓和语气道:“好,鸣哥儿,四姐听懂了你的意思,仔细想想以前那样的过法,确实不好,越过越穷了,那咱们回去琢磨琢磨,看怎样才能把日子过得红火。”
见四姐想通了,江一鸣很欣慰,“这就对了,四姐,大姐二姐那边的事你都听说了吧,四姐夫最近手上的活多不多?”
话题突然拐了个弯,江四妞脑子一卡,反应了一下才出声。
“昨天让人捎信来说了一嘴,大姐夫肉摊子生意不好,二姐夫的杂货铺倒闭了,就一起改行卖啥肉来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柱子又病得厉害,这两天一直着急治病的事,大姐二姐那边我也没时间过去。”
江一鸣点点头,看了眼日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等下给严二叔严三叔他们也带点吃的回来。”
姐弟俩还算有默契,江四妞知道弟弟有话要跟她私下说,医馆里那么多人不好让人听去,便道:“好,听你的,先吃饭。”
离开医馆时,江四妞发现丈夫还傻不愣登的站着没动,没好气地拉了他一下,“鸣哥儿说去吃饭,你还杵在这儿当木桩。”
四姐夫搓了搓手,凑近了低声道:“媳妇咱们身上没钱啦,去吃饭等下没钱结账,是要一起留下给人家洗碗抵债吗?”
江四妞也压低声,“我这里还有二十文,够吃一顿的,还能带几个包子回来。”
“可是柱子还在里面,我是他亲大伯,不好走开。”四姐夫一脸纠结。
江四妞想说,鸣哥儿更重要,不过话还没说出口,江一鸣又先一步截了她的话头,“四姐,让四姐夫守在这儿吧,我们快去快回。”
于是二人来到路边的一个面摊子,选了张角落的小桌子坐下,江一鸣点了两份青菜面,等面端上来了,就打开油纸包,拿了半斤卤肉,一人一半分了。
“你尝尝,这就是大姐和二姐在卖的卤肉。”
刚才江四妞在医馆油纸没打开,她就隐约闻到了香味,现在一吃,杏眼圆睁,吃的停不下来,连青菜面沾了卤肉的味道,也更加美味可口。
“鸣哥儿这卤肉一斤得卖不少钱吧,穷人家肯定吃不起。”
江一鸣轻笑,“卤肉四十文一斤,猪下水二十文,穷人都愿意吃猪下水,主要还是卖给富户人家,四姐你在家可有活做,要是有空也可以做卤肉卖,我教你。”
江四妞摇头,“这不是抢大姐二姐的生意吗?”
江一鸣用筷子轻敲了下碗边,“方子是我的,大姐二姐在五方镇卖,你在长太镇卖,互相不影响,你回去想想,想好了跟我说。”
江四妞一想也对,脸上露出笑容,“行,最近你四姐夫活不多,我那三弟妹因为柱子的病,这几天闹腾的特别厉害,左一句右一句嚷嚷着大房有钱不肯借,眼睁睁看着亲侄子病死也不管。
二弟妹也是嘴碎,在村里到处嚼舌根,说我眼里只有娘家,说你扒着你四姐夫吸血,大房名声都让他们败坏了,前儿原本说好的活,主家都不要你四姐夫做了。”
吃完饭,江四妞付了钱,又去买了五个素菜包子,江一鸣觉得一人一个包子吃不饱,于是自掏腰包多买了五个,一人两个就差不多了。
“我有钱,不要你付。”江四妞要把钱还给他。
江一鸣不依,“四姐,现在我也能赚钱了,大姐二姐那边的卤料就从我这边进货,今个回来大姐给了我半钱银子,往后我会赚更多的钱,让那些嚼舌根的都睁大眼睛看看,我江一鸣不是废物,自己有能力养家糊口。”
“鸣哥儿,好样的,真是长大了,四姐信你,总有一天,那些瞧不起咱们的人都会啪啪打脸,等你立起来,再考个功名,看那些人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江四妞鼻子发酸,眼睛发涩,心道苦日子总算要熬过去了,她的丈夫和孩子们以后也多吃几口饭,过年时也能做上一身新衣服,再也不用跟着她挨饿受冻了。
“会好起来的,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保证。”江一鸣拍拍四姐的肩膀,感慨万千的走回医馆。
等他们回到医馆,正好老大夫也给柱子做完针灸,“烧已经退了,老朽再开几帖药,拿回去记得每天煎来喝,明天后天还要来做针灸,三次针灸之后也该好的差不多了,这几天给孩子吃些好的,炖点肉粥什么的。”
之前二两银子拿不出来,几十文却是有的,严三叔夫妇连连点头,擦着眼泪道谢。
一行人从医馆出来,直奔城门口。
江四妞看着啃包子的小叔子和三弟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借了我弟的钱,以后有钱了要记得还,这素菜包子还是鸣哥儿买的呢,别又拿又吃的还不记人家的好,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严三叔闷头啃包子,就是不吭声,吃人嘴软,他心里即便对江一鸣再不满,也不好这时候说什么。
“又没说不还,不过这钱是谁的可不说准,依我看八成是大哥做木活赚的,以后要还也是还给大哥。”严三婶气哼哼的把包子塞进嘴里,心里打定主意不会还钱给江老八。
到时大嫂就算来逼债,她也是把钱还给大哥,大哥的钱就不用急着还,分个十年八年的还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