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三年,尚书右仆射谢临因病逝世,其子谢安韫接任尚书右仆射之位。瑞安四年春,女帝染疾,不理国事,朝中局势再次天翻地覆。瑞安四年秋。秋狩。

    女帝及朝中重臣皆不在京中,返回帝京途中,兵部尚书谢安韫假传圣旨,诱骗神策军及金吾卫,实则暗中调度其他禁军,发动宫变,在郊外将重臣和女帝围住。

    谢安韫屠杀反对的大臣,又逼女帝写下罪己诏,向天下人表示自己无德无能,禅位于他。三日后,谢安韫登基为帝。

    然而,篡位之人既非天授血脉,又非民心所归,而是明晃晃的谋反。天下人口诛笔伐,坐镇地方的节度使不服,暴动频生。

    而那女帝呢?裴朔一共在宫中见过她三次。

    第一次。

    是在冷宫。

    衣衫单薄的女子披着发,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宫纱,曼妙的曲线分毫毕现,她坐在空荡荡的宫室中,偏头望着窗外。

    没有伺候她的人。

    她的双手被缚在身后,连嘴里都堵了防止咬舌自尽的丝帕,淡金色的铁链从纤细的脚踝一路延伸到床角,防止她逃跑。

    之所以防着她自尽,是因为新帝还要以她的性命为筹码,去挟制那些各地以拯救天子为名义起兵的叛军。

    可她冷啊。

    她轻轻发着抖。

    窗外有一簇盛开的梅花。

    那是这里唯一的颜色。

    她盯着那簇寒梅看了很久,如同一尊美丽的雕塑,察觉到有人来了,才好似受惊了一样,回头看向裴朔,眼睛微微睁大。

    她认出他了。

    这是几年前那位状元。

    但只要不是谢安韫,她似乎都会很好多,眼底的惊惧消散些许,垂着睫毛缩回角落里。

    这就是天子。昔日殿试之后,裴朔曾在金殿下跪拜过的九五之尊。

    裴朔当时只是误入此地,他见惯这官产脏污,无论新帝还是废帝,一个无能一个暴戾,他皆毫无敬意,留在这官场不过整日混日子摸鱼罢了,冷眼看这一出闹剧。

    你方唱罢我登场,无论谁坐这宝座,天下皆民不聊生。

    真腻味。

    新帝似是看出他越来越轻漫的态度,加之他在朝

    中屡次谏言不给新帝颜面,言行狂悖无礼,跟谁说话就呛谁,满世界树敌。

    渐渐的,他干了几年,官位居然又被贬回刚考上状元时封的翰林院修撰。别人都笑话他。说他兜兜转转几年,都白混了。

    裴朔心里却在嗤笑,他觉得这群蠢货才是有意思得很,在这样的朝廷还能捏着鼻子混下去,真是一群粪土,互相不嫌对方臭。

    这回,他又顶撞了新帝,被从宫中撵出去的路上,才在被修葺的冷宫里看到这个被囚禁的女帝。

    帝王最后的颜面皆被碾碎踩入泥泞里了,还被昔日的臣子看见,裴朔仅仅立在门口看了一眼,便这位废帝的眼底看出了羞愤与绝望。

    她精神萎靡,竭力偏过头,躲避外来的目光。

    裴朔脱掉身上的外裳,走过去披到她身上,做这个举动时,他一直克制地转开视线,没有冒犯地多看她的身子一眼。

    做完这一切,他抬手对着她行了一礼,转身出去。出去时听到外面守门的侍卫在闲聊。

    &34;这个废帝也真是可怜,寒冬腊月的,内侍省也不送衣物来,不会把人冻死吧?&34;&34;你都说了是废帝了,谁还管她死活?&34;

    “唉,其实废帝长得这么美,陛下看起来对她挺感兴趣的,不过她性子太刚烈了,死活不肯主动献身,陛下之所以把她关在这里,有心磋磨她这一身硬骨头吧。&34;

    “唉,也不知道都到这般田地了,还在倔个什么,她要是肯主动邀宠,说不定陛下还能给她封个位分。&34;

    &34;估计还在做着皇帝梦吧。&34;

    裴朔神色微冷。

    虽说对这位帝王谈不上多忠心尊敬,但他也知道什么是正统与纲常,如今王朝腐朽,礼崩乐坏,才真是到了末路。

    第二次见她。

    是在行宫。

    已被贬为翰林待诏的裴朔奉旨入宫,却冷冷站在帘外,他看到男人把那神寒骨清的美人按在榻上,好像按着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欣赏她簌簌落了一地美丽羽毛。

    少女偏着头一脸隐忍,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滴泪。

    裴朔黑眸微沉。

    这暴君却捏着美人的下巴,转过她的脸,让她看看昔日的臣下是怎么看着她的,她闭着眼睛不敢睁眼,咬着帕子发出呜咽,双手死死攥着男人的袖子,像是在恳求他不要如此。

    可惜。

    无人同情她。

    这个暴虐的帝王,只想摧毁她所有为帝的尊严,让她心甘情愿地低头献媚。

    &34;求朕。&34;

    他取下她堵嘴的帕子,无情地命令: &34;朕要你开口,求朕。&34;

    &34;你杀了我啊!&34;少女绝望地哭道。

    一边。

    裴朔冷冰冰地看着帝王。

    眼前这个暴君姿态风流,轻笑道: “裴卿何须如此愤懑,这天下早已没有女帝了,怎么?你还在忠这个无能的君么?&34;

    裴朔冷笑, &34;臣不忠这个君,也不想忠陛下这个君,陛下不如罢了臣的官吧,臣真是看一眼就恶心得慌。&34;

    当夜。

    裴朔再次被连降三级,还被打了二十板子,他拖着伤回到府中,一边喝酒,一边痛骂新帝暴虐昏庸。

    据闻,当日裴府隔壁的几个官员府邸都听得见这位狂傲的裴大人在骂皇帝,全都噤若寒蝉。

    裴朔第三次见她,也是最后一次。

    南北同时反了。

    南方,张瑾以清君侧之名挥师北上;北方两位节度使与赵家联手,亦反对新帝。

    此外还有一些未被屠戮干净的姜氏皇族血脉,打着正统的旗号开始起兵,其实也是想分一杯羹。

    天下陷入战火,敌国也蠢蠢欲动,总之,皇城破的那一日,只有裴朔去救了这个被锁在冷宫里、绝望等死的废帝。

    他给她披上衣物,劈开了她的铁链,带她离开这里。

    但她不逃。

    她只是找他要了一把剑。

    当时她站在火光中,冷静极了,静静地看着他,单薄的身躯迎着寒风,单薄的脊骨依然挺得笔直。

    二十余年的帝王家生活塑就了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与仪态,即使满身脏污、受尽屈辱,也不掩从容。

    指尖抚摸着那把剑,她眼睛里含着泪,强忍着悲愤说:

    “江山基业毁于我手中、百姓因我而饱受战乱,即便苟且偷生,余生又岂能安宁?&34;

    然后她就把剑横在了自己颈间。举剑自裁,血溅三尺。

    临死之前只留下那句决绝的&34;裴卿,君王死社稷,我不能逃&34;。言犹在耳。

    此时此刻,同样的声音,紫宸殿最高处的御座上,少女俯视着下方,尊贵无双,天子垂旒的目光冷静且从容。

    她微笑着说: &34;卿等日后在朝为官,当报效国家,朕等着看你们大显身手。&34;

    &34;是。&34;

    众进士齐声答。

    这一道声音仿佛才将人拉回神智,将可怕、扭曲、残忍的过去通通撕开,轰然碎裂,回归现实。裴朔双眸恢复清明。

    没有战火与硝烟,没有屈辱和哀求。——眼前只有宽阔辉煌的大殿,以及尊贵不容侵犯的天子。

    按照礼仪流程,殿试前三名为一甲,可当场授官,其他进士如果没有被天子亲自授官,便由吏部铨选之后再——决定去向。

    姜青姝端坐龙椅上,重新审视了一下前三名的属性。

    她昨夜通宵时就已经思虑好了,前三名的属性如果和她猜想偏移不大,她就按照惯例封为翰林学士,这样,看似成为天子近臣备受宠信,实则是不让他们手中有实权。

    然后她话锋一转。

    &34;赐孙元熙任工部屯田司主事,赐邹睿才任户部度支司主事……康承志、邱彦、彭信…等十三人,为翰林供奉。&34;

    众臣微微讶异。

    “主事”这个职位,只有从九品下,是个无关紧要的位置,连朝参面圣都没有资格,在他们心里,是远不如靠近天子的翰林供奉。

    这些大臣在朝廷里耳目多,之前早就从吏部尚书郑宽那儿听说,陛下调了哪些人的卷子,对孙元熙这个人也有留意,都估摸着小皇帝是想培植自己的亲信提拔提拔。

    结果……从九品?

    就这?

    认真的吗???

    而且这个屯田司,虽然表面上说是掌管全国屯田、诸司公廨田等事务,实际上如今田地管理上颇为混乱,官侵民田都成了见怪不怪,这个屯田主事根本闲简无事。

    r /个别臣子心里暗暗在想:难道陛下在查阅试卷后,对那个孙元熙并不满意?还是说查卷子只是虚晃一招,其实她并没有看中那个孙元熙?

    是他们弄错了?

    而孙元熙恭敬地跪在殿中,听到天子的话,面色宠辱不惊,心里早就对这样的安排有了预想。

    霍将军早就跟他说过: “陛下践祚不久,羽翼尚未丰满,固然需要委以孙兄重任,但凡事皆要徐徐图之,孙兄或许一开始的官位会很低,但孙兄切记,无论官位高低,陛下都是看得到你的。&34;

    初入官场,每个人都有一腔抱负,难免人心浮躁。

    霍凌提前跟他打声招呼,也是怕他急功近利,如果觉得被天子看中就能一步登天,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孙元熙明白陛下和霍将军的深意,只道:&34;在下明白,在最底层做事,又何尝不是在磨练心性?请将军替在下转告陛下,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的。&34;

    能进六部做事,便是个很好的开始。

    所以,当孙元熙得知自己只有从九品时,他面色毫无变化,仅仅只是磕头谢恩。但其他人便心思各异了。

    前三甲跪在殿中,皆心思各异,有进士自恃家室心生轻蔑,更加看不起孙元熙;有人认为这孙元熙能进六部做事,至少还有用处,还有人只能等吏部铨选,此刻更加忐忑不安。

    上方,姜青姝微微一笑,仿佛已经洞悉了他们所有人的心思。她念到了今日要封的最后一人。

    “赐裴朔——”

    她微微抬眼,目光穿透旒帘,伏跪在下方抬头的男子恰在此时抬头看来。一刹那。目光相撞。

    果然,这个长得也好看。

    希望他能禁得住考验。

    姜青姝红唇一弯,不紧不慢道: &34;……赐裴朔刑部司员外郎一职。&34;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裴朔也微微一怔。

    姜青姝说: “退下罢。”

    ——她就是要给裴朔最显眼的官位,既然这个人政略忠诚全满,她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有多大用处,又能抗住多少压力。

    有御史觉得这样安排太过于荒谬,出列谏言: &34;陛下,这裴朔不过区区末等,如此提拔,实在有些偏颇,还请陛下三思。≈

    34;

    其实这些进士有一部分家世好的学子,无须在及第之后拉拢,从一开始进入国子监开始,便作为同窗和部分阁老的门生而暗暗有了派系,极少数没有的人里面,就有一个裴朔。

    他们当然要反对了。

    姜青姝但笑不语。

    御史中丞宋覃立刻出列,自从上次寻芳楼事件之后,他就隐隐开始倒向女帝,此刻扬声反驳道:“员外郎不过从六品,正好有一个职缺,虽说的确提拔过度,但朝中没有任何一个规定命令说了不可如此。&34;

    那出来的谏言的御史无言以对,看向周围,希望能有个帮手出来附议。

    谁知,太傅谢临微微皱眉,本欲阻拦,但一想到前几日的事,倒也只是叹了口气,不曾多言。谢安韫也没有动。

    张瑾垂袖而立,神色冷漠,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气氛过于安静。甚至安静得近乎诡异。

    那御史站不住了,只好连忙道: “是,是臣欠缺考虑。”姜青姝淡淡拂袖,示意他回位置,随后宣布退朝。

    退朝之后,以朝中重臣为先,那些进士等众大臣出宫之后,也陆续出宫去了。谢安韫却留了下来。

    他私下见女帝,自然是做不到的,薛兆拦在姜青姝面前,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谢安韫,沉声道:“谢大人,您现在该出宫了。”

    谢安韫的目光却越过薛兆,直直盯着姜青姝。

    姜青姝懒洋洋地站在华盖下,掩袖打着哈欠,不紧不慢地开口道:&34;薛兆,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藏兵器,若没有的话,便让他过来罢。&34;

    谢安韫眼睛微微一眯,倒是不紧不慢地张开双臂。

    薛兆低声道了句“得罪”,上前去探他衣襟袖口,一点点顺着往外捋,检查得非常仔细,片刻之

    后他退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安韫缓步上前。

    他轻嘲道: &34;陛下还真是谨慎啊,就这么怕臣刺杀你吗?&34;

    &34;自然。”她微笑道: “虽说朕上回也不想让太傅打谢卿,但谢卿终究是因为朕挨了那顿打,朕又不能保证谢卿的人品,万一卿记仇呢?&34;

    /

    &34;是么。&34;

    “当然。”

    他微微倾身,挡住她面上照过来的阳光,望着那双上挑的漂亮眼睛,压低声音说: “臣上次差点就得到陛下了,可惜被人打搅,真是太遗憾了,为此挨一顿打又算得了什么呢?日后若有机会,臣甚至还想再好好弥补一下遗憾呢。&34;

    他又开始了。

    看来那一顿打还不够疼。

    姜青姝心道你就非要生孩子是吧,一次没成功还想来。

    他真这么想的话,她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赏他一个种,现代女性怀胎十月休产假就面对职场危机,他想体会一下这种艰难的处境,她当然要成全了。

    等他生完孩子再想回朝廷,朝堂可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她也不亏。她无非爽一次,就能让他痛苦十个月。

    如果能去父留子那就更好了。

    姜青姝非常恶劣地想着,眼睛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突然抬起手来,轻笑着用食指戳他胸膛,&34;也不是不行啊,不过谢卿和君后不一样,你可是没有名分的。&34;

    &34;名分?&34;

    他冷笑说:&34;当初若不是臣不愿意,岂能轮得上赵玉珩。&34;她看着他,亦是冷笑。

    谢安韫比她高很多。

    他眯起眼睛,凝视着明明纤细弱小却气场雍容的女帝,发现她真真是不一样了。

    他早该觉得的。那日她在谢太妃那里杖毙宫人,他就应该察觉到,这个女帝不一样了。

    原本的那个女帝懦弱、胆小、徒有善良,禁不起恐吓,眼睛里时时刻刻都有愤怒和想反抗的心思,却从来没有底气付出行动,谢安韫只需杀她身边几个宫婢,就能让她因为害怕连累身边人而不敢乱来。

    这样的帝王,怎么能成事呢?

    谢安韫不知道,原先那个女帝纵使因为过于善良而能力不足,但也会因为国破而绝然自尽,再温柔软弱的人被逼到极限时,都有决绝的一面。

    其实眼前的姜青姝也是。

    她又不是真的古人,仅仅只是玩个游戏而已,刚穿越过来时也很崩溃绝望,只不过作为经历过一些工作上的勾心斗角以及各种打压的社畜,姜青姝的抗压能力一

    向很好。

    有些事只能自己在内心调节,没有人会救自己。

    她深谙此理。

    姜青姝眼尾弧度冷峭,轻蔑道: “那是你自己不要,现在后悔了也没有用,给了别人的东西,就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况且你就算想要——&34;

    她戳着他的那根手指微微用力,把他推得往后一步, ”——也已经不配了。&34;

    谢安韫心底猛地一悸。

    他目光急遽涌动,仿佛有什么情绪呼之欲出,猛地闭了闭眼睛,袖中的手越攥越紧,眼尾甚至微微泛红。

    像是在竭力忍着什么。

    这一刹那,姜青姝甚至觉得他恨不得把自己撕碎,如果现在他们转换一下身份,她估计拿的就是虐文女主剧本,要被他折磨到死。

    可惜。

    姜青姝目光平静,转身道: &34;摆驾,去凤宁宫。&34;她正要离开,身后的人却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姜青姝微微偏头,侧脸冷峭, &34;谢安韫,你真是放肆!&34;

    谢安韫却有些扭曲地笑着,固执地说: “臣不喜欢别的公主,只喜欢陛下,如果陛下当年不是皇太女的话,臣或许会和陛下在一起。&34;

    他居然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

    姜青姝发现他真是个恋爱脑,她冷漠地盯他一眼,嘲讽道: “若是朕嫁了你,焉知不会和王家六娘一样,活成一个牌位?&34;

    谢安韫一怔,没想到她会提这个。他想解释说王娘子不是他杀的,那不过是他让王楷散播的谣言。

    他的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解释,因为他也想起来了,在所有人的眼里,他的确就是这样心狠手辣、连杀妻都毫不犹豫的人。

    连她也这么认为。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眸底涌动着碎光, “可是陛下跟别人不一样,臣就算手染鲜血,也不舍得……&34;

    姜青姝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她猛地抽出手,沉声道:&34;薛兆!&34;

    薛兆迅速上前,横剑挡在他们之间。

    姜青姝背对着谢安韫,冷淡道:“谢尚书,若有国事上奏中书省,自有审议,日后如无必要,不必见朕。&34;

    说完,她将手

    臂搭在秋月手上,在宫人侍卫的簇拥下离开。留谢安韫站在原地,神色晦暗。

    新科进士走马上任,很快,国家数值就发生了一点微妙的波动。姜青姝查看了现在的国家概况:

    【皇权26,稳定度65,治安50,民心69,兵力50,生产力34,国库293万两,岁入302万两,岁出362万两】

    总体上变动不大,只有一些数据发生了10以内的上涨。

    皇权比之前高了,之前可是15的,稳定度和民心也上升了一点,生产力和岁入没有什么变化,岁出减少了18万两。

    这个岁出减少,多半是因为张瑾近日在裁撤军权,让军费减了。

    前面提过,之前张瑾和谢安韫、以及户部尚书崔令之一同上奏,主张削减神策军及节度使曹裕手中兵权,当时她没有能力反对,认为张瑾主要是针对和神策军关系密切的赵家。

    但现在一看岁出,的确军费是减了不少,稳定度也上升了5。虽然国库还是入不敷出。

    姜青姝也很想着急,快点发展发展生产力,什么改良农作物修河道发展工农商业一条龙,但能推行这些政令的前提是权力在她手中,否则银子拨下去,就会被下面的人瓜分了,根本办不成任何事。

    况且,她现在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不能完全得到保障。

    薛兆是暂时不会对付她了,也不会限制她的行动,这是因为最近张瑾不怎么管她,也乐意看她跟谢安韫斗。

    然而她最忌惮的人不是谢安韫,是张瑾。

    这个人太懂得怎么置身事外了。

    试想一下,就算她解决了崔赵谢王四家,那剩下的朝臣势必要在她和张瑾之间站队,张瑾的影响力还会进一步涨,她根本控制不住,到时候连找一个制衡他的都做不到。

    到底要怎么削张瑾?

    自古以来,分割相权都是很多皇帝要考虑的事,有些朝代甚至为了君权集中而不设宰相,而本朝和唐代很像,宰相数量有七八个都不夸张,也属于一种变相的多人共同理国了。

    但无论是哪一朝,无论是没有宰相只设内阁的明朝,还是宰相有很多个的唐朝,遇到张瑾的这样,都能被他玩成一言堂。

    所以她必须要把翰林院利用好。

    姜青姝午后在君后宫中用膳,一边

    暗自琢磨着这些事情,一边透过虚空翻着实时,就在此时,她突然感觉到眼前的界面产生了一点波动,愣了一下。

    怎么说呢。这种波动,就好像电视屏幕突然收到信号干扰,出现了雪花一样。

    嗯?什么情况?

    卡了?

    这玩意儿还能卡???

    那雪花也只是出现了一秒就恢复如初,快得几乎像是产生了幻觉,姜青姝继续在系统界面上点点戳戳,想看还会不会卡顿,眼前却蹦出一个弹窗——

    【检测到异常磁场干扰,已解决。】

    啊?

    【请玩家放心游戏,继续通关,此世界由本系统为核心,不会被任何外来情况干扰。】

    啊?? 7

    姜青姝满脑子只有&34;?&34;

    搞什么呢,什么叫外来情况啊?你倒是说清楚啊。

    ……不会有别的玩家吧?穿越者?重生者?还是还是修仙的?开直播了?出现历史人物卡?姜青姝:“……”我真的很想骂这个鬼系统。姜青姝捏紧玉箸,努力冷静。

    适时,邓漪已从中书省折返,拿来了翰林院名单条陈——她看中邓漪的机灵,有意栽培她的野心,便将跑腿的活教给她做,果然看见邓漪的忠诚和野心都在同步增长。

    高野心不是坏事。

    只要能控制好,那她就能成为天子手中的刀。邓漪恭敬地弯腰,双手奉上条陈,姜青姝接过,一个个仔细看,甚至忘了面前的饭菜。

    和她同坐一桌的赵玉珩早已吃完,之所以还坐着,无非是在等她,见她又三心二意起来,不由得蹙眉。

    他微微叹息,挥袖命人把饭菜撤下去热一热,等女帝饿了再呈上来。他又看了一眼姜青姝。

    少女太认真了,似乎连宫人撤走饭菜都毫无所觉,目光从头到尾没有移开过一丝。赵玉珩拢袖走到殿外,看了一眼刚刚出来的邓漪,对她招招手。

    邓漪心底有些暗惊,没想到赵玉珩会找自己说话,她是天子近侍,按理说和君后也该保持距离。但陛下爱重君后。她犹豫片刻,过去倾身, &34;君后殿下。&34;

    赵玉珩迎风而立,清冽的嗓音微微压低,问道: “陛下这几日都如此么?饭也不好好吃,晚上可有按时歇息?≈

    34;

    邓漪迟疑: &34;陛下操劳国事,臣……臣无法左右陛下……&34;

    “那就是没有好好歇息了。”

    &34;……是。&34;

    &34;每日是几更睡的?&34;

    “四、四更。”

    太晚了。

    赵玉珩紧紧皱起眉头,俊秀的容颜一片冰冷,双瞳好似笼着层冰雾。他不说话,但邓漪俯首在他跟前,竟无端觉得有点紧张。他说: “我知道了,下去吧。”邓漪躬身退下

    春季多雨,这一日,还未到酉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黑云低矮,电闪雷鸣,狂风急雨席卷着偌大皇城,急促的雨滴形成无数根水线,从碧瓦飞藁间漏下。

    宫令许屏命人关了窗户,衣袖和裙摆上都不免被雨水溅湿,不由得道: “这会子突然就开始下雨了,雨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34;

    秋月撑着伞站在外头,急忙地招呼内侍省的人,奈何风也太大,伞都快挡不住风,更遮不住多少雨水。

    没多时,秋月全身都湿透了,其他人也好不狼狈。

    姜青姝垂袖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雨幕,微微皱眉。

    赵玉珩过来给她添了一件衣裳,温声道:&34;这么大的雨,何必还回宫,陛下今日就歇在凤宁宫吧。

    &34;好。&34;

    姜青姝也不想为难底下人,上回内侍省的人全部被张瑾罚了,这回她要是吹风淋雨生病了,张瑾八成又要罚他们。

    她让邓漪唤秋月进来,掏出干净的帕子递给秋月, &34;不必准备仪仗,让他们都去避着雨,你也歇歇。&34;秋月受宠若惊地接过帕子,连连道:“臣没事,谢陛下关怀。&34;

    姜青姝: “别淋湿生病了。”她看向许屏: “凤宁宫这边应能拿些干衣裳让他们换上罢?再备点热水,让他们每个人都暖暖身子。&34;

    许屏立刻点头,去安排了。

    姜青姝又吩咐道: &34;去收拾一下西侧殿,朕今日留宿凤宁宫,再去把紫宸殿的奏折拿——&34;

    她还没说完,便听到赵玉珩忽然道: &34;不必,就歇在主殿罢。&34;

    r /&34;啊?&34;

    她茫然转头,朝他看去。

    就一张床啊。

    赵玉珩眸色清淡,犹如种水极好的冷玉,望着她的目光中并无旖旎,却一本正经地说:“臣今日跟陛下一起睡。&34;

    姜青姝: &34;?&34;

    姜青姝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瞧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但这性情剔透温和的郎君从不开玩笑,依然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半晌才迟疑道: “可是你怀孕……”

    他轻哂, &34;仅仅躺在一处。&34;

    &34;朕还要批奏折。&34;

    &34;那陛下今夜就为了臣,把奏折放到明日,今晚不熬夜了。&34;

    “不能么?”

    能。

    能的确是能,但是她……

    总觉得,有点………嗯……

    姜青姝也绝非害羞,他们在清醒的时候抱过,她只着单衣的样子他也瞧见过,除却行房她完全不记得以外,他们如今的相处便与寻常夫妻无异。

    但总觉得哪里要差那么一些。

    姜青姝的个性是比较凉薄的,或许这与她在现代时从小寄宿、父母放养有关,过于独立反而导致她感情上的漫不经心,玩归玩,撩归撩,久了以后,面对如此的一本正经,反而会无所适从起来。

    但她也记得自己的人设——一个爱君后爱到可以服毒的小皇帝。

    她伸手牵住赵玉珩的袖子,赵玉珩展颜一笑,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像是怕吓着她似的,低声解释: &34;臣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念陛下,想跟陛下躺在一处。&34;

    眼前的少女长得极美,神寒骨清,乌发如墨,体态纤细修长,眼睛更是明亮有神,令任何男人瞧了都喜欢。

    这样的美人,若是遇到不珍惜她的人,或许会生了掠夺的心思,把她强行夺走伤害她。

    赵玉珩又问: “可以吗?”

    姜青姝轻轻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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