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跛脚男人是白纤的亲弟弟。
白峰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这会儿,白馡总算从房间出来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装模作样的舅舅,对白纤说:“妈,小宁哥要定亲了,家里钱不够,想让你凑钱呢。”
提到钱, 白纤脸上的笑容落下一些。
不是因为弟弟过来要钱,而是因为她这儿也没钱。
她问:“谁家的姑娘?差多少啊?”
白峰虽然不满外甥女看不起人的口气,但他今儿是过来拿钱的,倒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副食店的员工,前不久才接了她妈的班。”
这两年由于私营的兴起,副食店的岗位虽然没那么吃香了, 可好歹也是一份工作啊。
白纤:“挺好的啊,现在啥情况啊?”
白峰:“小宁挺满意的,女方那边也喜欢他, 就是女方父母要求有些高。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这几样一样都不能少。”
这几样东西加起来不得五六百块了。
白峰:“姐,你也知道小宁前几年受了元华的影响,干事没得当了,婚事也吹了,他现在能找个有工作的,我们都得帮帮他啊。”
白峰的儿子叫白怀宁。
当年白峰结婚早,生孩子也早,儿子已经二十二了。
白怀宁十六岁初中毕业,因为白纤男人元华的提拔,进厂就当了干事。
只可惜还没干两年,元华就出事了,一行人都受到了拖累,白怀宁的工作也丢了,后面混了两年, 还是白纤找人送礼,将他弄到煤厂去搬蜂窝煤。
搬煤的工作又苦又累,一天下来浑身上下还黑乎的,好在工资还可以。
这次他能找个在副食店上班的姑娘,也算是不错了。
白纤问,“现在还差多少?”
白峰:“姐,这几年你也知道我们家啥情况,前不久家里的账才刚还完,根本没有啥钱,凑来凑去,也就五十的样子吧。”
五十跟六百,相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元馡站在旁边,差点就嗤笑出声了。
白纤听见这话也是有些为难。
她说:“我手头上现在也没啥钱。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钱的事我会想办法,到时过去找你。”
白峰高兴应道:“姐,那你尽快,女方那边挺急的。”
白纤点头:“我知道了。”
白峰高兴地走了,他知道姐姐不会骗他。
因为不管多少钱,都是她应该给的。
白纤刚将院门关上,元馡就讽刺道:“次次来, 次次要钱。以前我们家有钱也就不说了,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上门来要。他们家三个人挣钱四个人花,我们家一个人挣钱两个人花。妈,这样你还要帮忙凑,你有钱吗?”
白峰在元馡眼中就是个吸血的水蛭,也就她的傻子妈宠着那一家惯着那一家,她老早就看不顺眼了。
有些道理白纤都知道,也明白,但她不能不管白峰那家子人,有一些事情她不好跟女儿说。
白纤说:“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好好读书就行了。馡馡,你今天怎么又回来了?”
距离上次回家也才一个星期时间。
面对白纤的询问,元馡眼神躲闪,她说:“妈,天气热了嘛,我回来拿衣服。”
白纤皱了眉,即使是正常生活需要,只要耽误了学习,她都不太高兴。
“那你的东西收好了没有?回来多久了?怎么不早点回去?”
元馡:“收好了。”
谷雷
“那行,趁还有公交,赶紧回学校去吧,我送你去车站。”
都这么晚了,还要让她回去。
元馡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觉得在母亲眼里,她跟一个学习机器没什么两样。
元馡回房提了一小包衣服出来,见白纤已经将电筒找出来了。
她抿了抿唇说:“妈,能再给我一点钱吗?”
白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要告诉我上次那二十块你都花光了?”
元馡:“这不是马上就要预考了嘛,学校外面有人办了个冲刺班,我想去报名。”
白纤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真的是这样吗?”
元馡看着地面,“是。”
很显然女儿在说谎,因为她看都不敢看她。
白纤说:“行,只要是学习上的我都支持你。不过我手头上没现钱,银行里还存着点,明天取了送你学校去。”
元馡嘴角一勾,“那好,你明天中午来吧,我怕人满了,人家不收了。”
白纤:“我知道了。”
将女儿送上车,白纤摸出一块没有表带的老旧手表看了眼,已经快十点了。
一晚上到处折腾,她还没有吃晚饭。
家里粮本上的白米白面都给她拿去换钱了,家里只有糙米跟土豆。
这些东西做起来挺费事的,而且她也没什么胃口,索性也就不吃了。
白纤闩好院门回到房间,从床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小铁盒。
里面装着家里的粮本跟一些零碎票子。
票子最大面值只有五块,别的都是零钱。
白纤数了一下,不到二十块。
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她哪有余钱去存银行。
隔天早上,白纤吃了几个白水煮土豆就出门了。
她去厂里上班,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就搭车去女儿的学校。
元馡的学校在南城并不差,排名前五。
其实像她这种条件的学生一般上不了这么好的学校,一切都是白纤努力将女儿推上去的。
当年为了考这所高中,她忍受着家庭变故,丈夫入狱,亲自辅导元馡的学习,让她进了这所不错的高中。
这里条件好, 师资也不错,同样的学费也不便宜,住宿跟生活也比别的地方要高。
不过白纤不在乎,只要女儿能考上大学,现在的付出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可惜去年元馡的考试失利了,她连预考都没有过。
白纤倒是很想教她,只是现在不是她那个年代了,高中那些题她根本不会。
特别是英语,以前她是碰都没有碰过。
白纤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来到学校,她跟门卫说了下班级姓名,对方就用喇叭帮她叫人了。
不多会,穿着白衬衣的元馡快步走了过来。
十七岁的大姑娘,不管是身子还是脸蛋全都长开了。
元馡的长相虽然没有完全继承白纤,但她长得也不差,至少比周围那些姑娘要漂亮。
细看之下,她跟顾谨谣也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