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女排队内也大动乱,但我很难抽出精力去关注队内的暗流涌动,因为隔壁男排的大事更加引人注目,或者直接了当地说,就是全部关于及川。
我很早就跑过去看影山飞雄,然后就被震撼了。如果说我一直把及川当做排球喜爱度最高的标杆,那影山毫无疑问已经超越。用岩泉的原话来说就是,他光是碰到球都如此高兴。
我是真的会被这种类型的人吸引,大脑放空,视线随着球场上那个还略显青涩的身影。除了对排球的喜爱,影山的技术也是出类拔萃,像是还未完全打磨的原石,可是熠熠光彩早已无处躲藏。等我回过神来,及川已经在我旁边站了很久,我不知为何倍感心虚,摇晃几步之后看向他的脸。
及川面无表情地紧盯我僵硬的表情,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几秒后挪开视线。
当然他只是装的云淡风轻,真实的情绪早就透过错误频发的传球暴露无遗。
我的队伍也氛围一般。横山教练最后采取了黑川的建议——虽然当时的黑川看起来刻薄至极,当众甩了二年级的面子。可是通过几次训练赛,两位一年级确实脱颖而出,取代唯二的二年级正选,成为新正选。
一年级星友华成为新的主攻手,以及内田菜苗成为新的副攻。这样的话我们的首发队伍由四名三年级和两名一年级组成,中间直接断代。我不敢去想下一年的北川第一会是什么样的阵容。
二年级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只有作为替补二传的秋由冴花,但是有黑川在,她最多只能升上三年级之后才能入正选。
这稀稀烂烂的队内关系,我很难提起劲去掺和进去,我和二年级秋由冴花也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交集。倒是一年级的新成员们因为还很懵懂,所以对我很平常,不过她们还是有点怕黑川。
我有私底下和黑川谈过,她这样是不是太强硬,黑川也很颓废,不过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木已成舟,不如直接向下吧。我望向她的中长发,束成短短的马尾在脑后,因为天然卷所以显得蓬蓬的。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用手把马尾捋到肩膀上,苦笑着说:“那时候是不是应该剪掉应该更好一点呢?”
所谓“不成文的规定”究竟是什么,我之前并不知晓。直到参与全国大赛,我面前所有的女选手,清一色的短发,才知道留马尾的黑川有多么显眼。
不过队伍的问题,也不是光靠剪头发就能解决的,所以我只是安抚性地摸摸黑川的头。
只是既然如此,可能真的要在县内预选赛获胜,才能抵消掉这一切的沉重。就连我都开始感到丝丝压力伏在我的肩膀,加练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星友华是个活跃的后辈,认真又讨喜,没过多久在她身上的些许怨气就被化解,她与各个年级的队友都很亲近。
“我很憧憬高山前辈赛场上的英姿。”她也曾带着星星眼这样对我说道,语气里满是崇拜。
我有些许的尴尬,并且突然意识到,这可是是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后辈,也是第一次有后辈对我表达好感,毕竟我之前连名字都没去记。就好像突然有水晶宝藏掉在自己怀里,我捧着,小心翼翼又惴惴不安,只好去找岩泉求教。
“如何当一名合格的前辈?”岩泉听见这个问题差点笑出声。“你居然会问这种问题。”
“别嘲笑我。”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看我的眼神闪闪发光的,真是让我自惭形秽。”
“我不懂在日本前辈后辈到底意味着什么啊。”
话音刚落,男排那边三个新的一年级生们刚好一起走过,影山也在其中,剩下两位一个头发竖起来,刘海剪得短短的,并且发际线不知道为什么呈M型,有点奇怪。另一位长相清秀,但不知为何显得有点没气力。
他们走过的时候齐声高喊前辈好,我又下意识一僵,现在也没能习惯。岩泉压住笑意瞅我一眼,然后简单地和那三位攀谈几句,我则是站在旁边没说话。
然后岩泉用手肘碰我一下,介绍起他们来:“这位影山,你已经知道了。旁边的是金田一和国见。”
“你们好。”我只能生硬地回答。
岩泉还想向他们介绍我,可是却被影山打断。
“我知道高山前辈。去年的预选赛我去看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目光灼灼盯着我,让我如芒刺背。但旁边的金田一马上兴奋地搭话:“我也是!不过我是看了杂志……”
我调动自己的社交能量去应对他们,有些仓皇,最后还是岩泉一声下令,让他们抓紧时间去练习。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我对岩泉说:“阿一你一定是那种备受人尊敬的前辈吧,好强。”
“没那么夸张。不过你是想要受后辈尊敬吗?”
我表情微妙:“我……其实不太在意,但是……”犹豫片刻后我继续说:“我能够接受别人讨厌我,可是如果演变成别人害怕我,那就有点心塞了。”会让我挫败感特别强。
“二年级已经无能为力,但至少一年级希望能稍微做好一点……”
岩泉挑起眉:“看来没当上队长这件事对你影响还挺大的。”没等我回应,他继续说:“也没必要和后辈产生多少私下的联系,只需要维持在社团内部就行了。”
“我觉得前辈之所以是前辈,就是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吧。不管是赛场上还是平时训练,只有记住这点就没问题了。”
责任。老实说这个词对我来说有点陌生,毕竟我平时做事讲究一个随心所欲,平时也活在群体边缘,很难体会这种承担角色带来的责任的感觉。
我走回体育馆,星友华正在加练,看见我来了便马上停下向我打招呼。我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我。她现在的身高和我当年的身高差不多,不知道未来会不会继续发育。但是她跳跃能力比我好,并且一看就是从小就打球,经验丰富。
可是我发现他刚刚的动作有些许僵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旁边看着。
这种时候我应该说点什么吗?我陷入茫然。
结果反而星友华先开口:“高山前辈,你的表情有些凝重,请问是我的动作哪里有问题吗?”
“……首先,我想事情的时候就是没什么表情,但是不代表我心情不好。”关于这点我是真的很怨念,可是我天生就是张这张脸。我叹口气,还是把刚刚观察到的东西说出口:“你刚刚动作有些僵硬,是心理问题吗?该不会是因为我在看吧?”
星友华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脖子,把球抱在怀里。“对不起,我有点紧张……”
“那没关系。我马上走。”我刚准备转头,可是却被星友华焦急叫住。
“高山前辈,那个……我代替二年级的前辈成为正选真的好吗?”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吗。我转过头,星友华站在我不远处,明明剪着耳朵以上的短发,可是仪态却格外乖巧。
也许这个时候应该说一些安慰的客套话会比较讨喜,可惜这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沉吟片刻,最后直白地说道:“如果你问我的想法,我会说无所谓,因为我不在乎,凭实力说话就行。”
“但,这确实是个问题。也许像我这种不在乎的人才是少数,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心情复杂吧。”我想起隔壁的及川,心情低落起来。
“只要这样继续打下去,相似的困境会一直出现。我不擅长人际交往,给不出好的建议,所以只能你自己努力解决了。”
“不过你应该没问题,你很讨喜啊。”
星友华突然满脸通红,给我吓一跳。
想起及川,我也忍不住担心。他状况每日俱下,而进入初中,身体开始初步发育的影山正开始如鱼得水。我听说影山已经确定打二传的位置,他本身也对二传非常有执念。
晚上,为了等及川,我也会加练到很晚,但最后岩泉都来和我说,让我先回去。
“他真的没事吗?说实话要不要找心理医生来看看啊?”我觉得现状应该很难靠及川自我调节来走出这次的阴霾。
连岩泉都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重重叹口气,双手有些无力地叉在腰上。
“今天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再和他说说。实在不行我只能暴揍他一顿了。”
“……请打轻一点。”
尴尬的是,影山这个一年级居然也加练到很晚,那岂不是刚刚他在体育馆里面和及川独处。并且等我正打算回家时,影山也正好打算回去,我与他被迫要一起走一路。
我还想着既然我们都不熟,那影山是不是会提前加快脚步把我甩掉。可没曾想他居然面不改色地走在我的旁边,让我如坐针毡。我不太清楚要如何面对影山,因为每次看见他,我既能回想起对方对排球的热爱和天赐的才能,可是同时我又会为及川感到十足的心痛。
而且影山到底是个什么性格,我也不清楚,前面几次短暂的相处我只觉得他好像很天然。
并且确实如此,因为他执意要和我一起走出校园的原因就是为了与我讨论排球,并且有点单方面滔滔不绝。
“……虽然最后赢了,但是对高山前辈的消耗太大。二传传给你太多的球,整个队伍的战术是不是太僵硬了?”
“额,嗯。但是我们队当时其他成员不强,所以教练以及黑川,就是那个二传觉得这样胜利的可能性最大,还有一些场外因素。”我费力解释。
影山没有被说服,他眉头紧皱,就好像现在身处赛场,需要绞尽脑汁想出解决方案。半晌,他闷闷开口:“还是其他人太弱了。”
“可是我们是队友哦?这是不可选择的。”我提醒他。
影山看上去并没有听进去,他马上就换到下一个话题:“及川前辈真的很厉害。我希望他能教我发球。”
“……诶——”平时说话直白的我,在影山面前却经常语塞,含糊不清。我总不能说你别去,及川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吧。
“可是,最近是不是彻很忙啊,毕竟离预选赛不远……”我暗示地说道,可谁曾想影山完全没听懂,还天真地继续发问:“那高山前辈能教我扣球吗?”
“……诶?!”
我有苦难言,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是被及川看见我居然在教影山,真不知道他会怎么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