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李家堰的前一天下午,快要下班时分,于佑安正在办公室发呆,安小哲突然打来电话,问于佑安做什么?于佑安说是大秘书啊,我这阵闲着,明天打算去李家堰。安小哲说果然让书记猜中了。于佑安暗暗一惊,忙问书记猜中了什么?安小哲说我说你回李家堰了,书记说你一定没回,让我打电话落实。于佑安心里越发紧张,陆明阳怎么过问起这事来了,不会是怪他工作不积极吧?忙道:“本来今天要回的,局里有事拖住了,明天一早下去,下面工作还有一大堆呢,心里发急啊。”安小哲那边就笑,于佑安这样的解释让他没法不笑,心说我又不是书记,冲我解释什么?又觉这些部局长也真是可怜,老是把书记一句没内容的话硬分析出个一二三来,搞得自己心神不宁。笑完,安小哲一本正经道,“麻烦大局长过来一趟,书记想见你。”
于佑安紧着的眉头这才松开,该死的安小哲,绕半天原来是这事。心情愉快地收拾好桌上东西,往市委去。到了市委楼上,安小哲等在门口,见面笑眯眯的,藏着坏意。于佑安悄声说:“以后说话别绕那么多弯子,不知道我胆小啊。”安小哲道,“你们当局长的哪个胆小,个个英雄色胆。”于佑安说,“我的是赤胆,赤胆啊,不带色的。”安小哲越发笑得厉害,却也只是笑,不再说话。刚才谢秀文来过,跟陆明阳谈工作,谈完华国锐又谈文化系统改制,中间提到于佑安,谢秀文似乎对于佑安有意见,说补充材料就补充材料,带那么多人下去做什么。谢秀文还特意点了章山的名,说如今这些部局长,走哪儿也喜欢带漂亮女下属。陆明阳听了装没听见,只是淡淡一笑。安小哲却觉得,陆明阳那一笑有别种意味,谁不知道李西岳跟章惠的关系啊,于佑安这个时候带章山下去,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指不定谢秀文正是冲这个说的呢。
心里这么想,安小哲却不方便提醒于佑安,只能含糊其辞说:“还是李家堰好啊,山美水美人也美。”于佑安回道,“山是美,水也还可以,至于人嘛,就不好说了,大秘书如果想去,明早我来接你?”安小哲笑着打乱话,“我哪有那福,去的不是专家就是学者,我瞎凑什么热闹,走吧,别让书记等久了。”
陆明阳一个人在办公室,正盯着案头一份材料看,听见门响,抬起头道:“佑安你还没下去啊?”于佑安赶忙说,“明天去,今天把局里工作处理一下。”
“申遗要抓紧,不能半途而废,我怎么听说最近有些松动,是不是改制影响到正常工作了?”
“没,省里刚刚公示完,二次公示是下个月,往部里报的材料也都准备好了,现在只是按省里要求再完善一次,不会受影响的。”
“这就好,干什么工作都要一鼓作气,要追问结果,我们现在缺的就是这种精神。”
于佑安不敢乱揣摩陆明阳说这番话的意思,又觉陆明阳找他来不会是为了申遗,最近上面对申遗没什么新的要求,书记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为一件已经正常开展的工作找他谈话。所以没敢乱接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装作诚恳地听着。陆明阳又拉拉杂杂说了一番,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等安小哲走了,陆明阳才把话题落到正题上。
“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个人,你们系统有个叫章山的吧,女同志。”
于佑安猛地一怔,脑子里迅即做出反应,怎么突然问起章山来了?琢磨一会,道:“有,群艺馆文艺科长。”
“这人工作能力怎么样?”陆明阳又问。
于佑安越发不好回答,要是在正常情况下,书记这样问一个人,一定是心里已经有谱了,而且铁定是好谱,要么提拔要么挪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那他大可大方为章山美言,夸大其辞一点也绝不过分。可眼下什么时候,陆明阳绝不会是乌纱帽多得没处去扔,想往章山头上扣,再一想章惠跟李西岳的关系,警惕性就更强。
沉闷半天,字斟句酌道:“工作能力还行吧,以前是博物馆讲解员,后来搞研究,知识面比较广,文化系统这样的人才不是太多。”
陆明阳呵呵笑道:“于局长对她挺欣赏的啊,这样的人才是不多。”
于佑安脊背嗖嗖的,开始冒凉气,陆明阳到底唱哪出啊?
“欣赏谈不上,有些工作专业性强,离开这些专业人才还真不行,好在文化系统这些年专业队伍发展迅速,他们都是中坚力量。”于佑安又补充了一句,感觉这话说得比刚才周全一些。
“她有个姐姐叫章惠,于局长听说过吧?”陆明阳忽然打断于佑安,一边翻着案头材料一边问。于佑安这次有了准备,释然一笑道,“对她家庭情况我还真不掌握,不过她丈夫在我们系统,叫钱晓通,几年前下海经商,听说发达了。”
“是这样啊。”陆明阳身子往后一仰,右手拿起一把梳子,慢条斯理地梳起了头发。陆明阳头发不多,虽然没秃顶,但也接近那个边缘了,两鬓明显白了过来。看到白发在他手指间挣扎,于佑安眼睛生出一股疼。劳心劳神有时还劳命,官场其实就是这么一个折磨人的地方。于佑安自己的头发早已白了,呈现给陆明阳的这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是药水处理过的。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在染发,就跟从不向任何人透露身体状况一样,总是把最精彩的一面表现出来。他还纳闷,陆明阳为什么不染发呢,过早呈现出老态是官员之大忌啊。后来他忽然明白,陆明阳是刻意为之,他这样子才像是为南州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啊。
“最近组织部考察干部,摸摸底,有人跟我推荐这个章山。”陆明阳停止梳头动作,出其不意地说。
这话震住了于佑安。考察干部?何时开始的,自己怎么没听说,莫非班子要开始调整?就在他心潮起伏间,陆明阳又说,“对年轻干部,该重视的我们还是要重视,该培养的我们当然也要培养。”说到这儿,再次收住话头,目光飘忽不定地搁在于佑安脸上,于佑安就越发琢磨不透,心里七上八下,乱得不是一般了。他后悔上次没把那张卡坚决地送出,更后悔这段时间动作迟缓,后续功课没补上。有些事做不到位,心里没底啊!
陆明阳打量了于佑安一会,收起目光,把玩着手里的梳子。
“有个叫章静秋的于局长也没听说过?好像是章山姑姑,她跟有关方面反映,说是于局长手里有张什么卡,我觉得好笑,那种东西怎么会在于局长手里呢?”
于佑安的脸色霎时变了,说来道去,落脚点在这啊。倏忽间,他就又镇定过来。好,既然说到这,那就好好说说吧!他调整了下自己,不紧不慢地道:“这人我听章山提起过,一辈子没结过婚,心理好像有点问题。至于那张卡,她也让章山问过我,好像是说陶雪宁把它交给了我。”
“对,她也是这么跟我讲的。”陆明阳这次没沉住气,急着就把后面的话接了。
于佑安略一停顿,心里似乎有了几分把握,说起话来也就更加从容。
“她们都怀疑华国锐跟陶雪宁手上有证据,纯粹乱说一气,老华会有什么证据?他这人我最了解,有口无心,一件小事往往放大几十倍,他如果有证据,怕是早就拿出来了。再说他现在精神状况那样,他的话居然也有人信。”
“真的没有?”陆明阳脸色暖和了许多,笑眯眯地盯住于佑安,目光里露出些许友好。不过于佑安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能打消他心头的疑虑,疑虑不好打消啊。
“没有!”于佑安重重说。
这次轮到陆明阳不好接话了,于佑安如此镇定,实在出乎陆明阳预料。说话又这么信誓旦旦,更让他不好判断,到底有没有那么一张卡呢?麻烦啊,只要一想那张卡,陆明阳就会坐立不安,华国锐啊华国锐,你干嘛跟我陆明阳过不去,让你丢官帽的是李西岳,将你送进精神病院的也是李西岳,你有能耐应该冲李西岳去,凭什么要暗搞我!
陆明阳心头有火却不知找谁发,原来他想利用华国锐打击一下李西岳,部局班子调整,李西岳表现得不那么配合,他让考察的人,组织部拿来的材料总要提几条缺点,提缺点倒也罢了,哪个人没缺点?李西岳居然挑战似地再提出若干人选来,分明是跟他搞抗衡。这让他很棘手,撇开组织部硬性提拔显然不行,就算做样子也得把程序走到,可李西岳一日不妥协,这程序就走不到。如何才能让他妥协呢,陆明阳想了好多办法,也用过一些手段,但收效甚微。他跟李西岳,算是从省里较劲较到南州了,不知还要较多长时间,如果不是那张卡,华国锐这起事件倒能充分利用一下,但偏偏就听到那么一张卡!
卡上到底有他什么呢?
想到这层,他又将目光挪到于佑安脸上,冷冷地端详了一会儿。于佑安这次没躲开,目光虽然保持着谦恭,却分明少了怕。这就迫使他不得不去想另一个问题,该如何判断于佑安这个人呢?省里有领导跟他提起过于佑安,婉转地说能用就用一下,陆明阳也想用,他对现在的市委秘书长不太满意,各方面表现都不尽人意,他看过陆明阳写的那份材料,文笔不错,南州大才子嘛,思想也有可圈可点之处,至于其他方面,陆明阳也暗暗了解过,让他干秘书长这角色,应该能胜任,可是……
陆明阳脑子里一下又冒出很多想法。
这天的谈话就这样结束,陆明阳没再问,于佑安也没再解释,有些话不能解释太多,说到位就行,至于陆明阳怎么想,那是另码事。陆明阳对那张卡没想法不行,想法太多也不好,于佑安相信,如果那张卡真的重要,陆明阳还会问起的,到下一次给他吃定心丸也不迟。最后告辞时,陆明阳跟于佑安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就这样吧佑安,把心思用到工作上去,我不希望华国锐的悲剧在别人身上重演,那是组织上最不愿意看到的。对了,给你布置项工作,有闲的时候,替秘书处琢磨一下,看秘书处工作怎么改进。现在的秘书处,工作跟不上趟啊。”
出了办公室,于佑安就开始想入非非了。陆明阳前半句话是在警告,意思非常明确,就是不要让他做傻事,做傻事是没有好结果的,华国锐就是榜样。这样的警告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会成为第二个华国锐吗,不可能!后半句话呢,秘书处,干嘛让他琢磨秘书处工作?
回到家,于佑安很想给安小哲打个电话,请他一块坐坐,想把陆明阳那句话往实处落一落。犹豫很久,还是断然赶走了这念头。没谁会成为救世主,一切都得靠自己!
再次回到李家堰,于佑安就一门心思忙活起工作来,关于秘书处那个谜,徐学谦在电话里替他解开了,上周陆明阳去省里汇报工作,特意约徐学谦坐了坐,中间就谈到秘书处工作,说秘书长不得力,总感觉缺胳膊短腿的,工作起来非常吃力。当时徐学谦还开玩笑,人不合适就换啊,南州那么大,找个秘书长还不容易?陆明阳叹道:“凡事说时容易做时难,南州虽大,找个合适人选还真不容易。秘书长如果有欣赏的,务必推荐一位啊。”徐学谦差点就把于佑安说出来,他还是多了个心眼,怕陆明阳跟他玩虚的,只道,“行啊,有空替你想想,这个角色真还不能马虎。”
徐学谦说,陆明阳可能有这个想法,但不确定,一切要等南州形势明朗后。再三要求于佑安要沉住气,另外千万不可搅到是非中。
“估计再过一阵,南州就云开雾散了,佑安你要有耐心。”
“我有,请秘书长放心!”于佑安几乎是在立军令状了,这是他跟徐学谦说话最庄重的一次。
于佑安带着一行人,采访了不少当地农民,跟当地搞篆刻的几位文化人座谈了两次,材料补充不少。这天休息时,于佑安信步来到李家山后腰处的石碑处,这里一共立有二十二块碑,最早的一块碑立于明成化年间,李氏家族当时出了位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后来嫁到宰相府,给宰相年仅十五的儿子做了妻。不久朝内政变,宰相被贬,才女跟自己的丈夫一路逃难,回到了自己的故土,但是仅仅三月,朝内奸臣便派官兵追来,杀了宰相儿子,要将才女押解回去做小。才女性格刚烈,不愿苟且偷生,更不愿给残害过自己一家的奸臣当奴,月黑风高,才女逃到天柱山贞女峰上,一头越入悬崖,自此拉开李家堰的贞女篇章。这二十二块牌,都是为贞节烈女立的,有被丈夫赌了输给别人的,有被大财主家抢去做小的,最耀眼的,就是八块立在解放初期的石碑。日本人入侵,李家堰遭到洗劫,村内妇女无论老小均被抓去,关在李家大祠堂,后,日本人兽行大发,上百号鬼子端着刺刀涌进来,野兽一样对全村妇女施暴,就有八位年轻妇女逃出来,一路狂喊着奔向贞女峰。贞女峰自此多了八具冤魂,但李家堰的名却传遍了四面八方。抗战结束,就有人提出为八烈女立碑,但因牵扯到全村一段屈辱历史,村里老人拒不同意,直到解放第三年,县里来人做工作,让村里人记住历史,不忘国耻,老者们才同意。八块石碑分别由解放初期湖东乃至南州八位最著名的篆刻大家用心雕刻上去,笔锋还有刀法都颇见功力,是二十二座碑中最遒劲有力的。在北京时,傅华年就不止一次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八块碑,不只是艺术价值高,意义更是非凡啊。
每次到李家堰,于佑安总要到贞女峰前,站在石碑前,心里不只是敬仰,有时会涌出许多情感来,有怜惜、赞叹、敬佩,甚至也有愤怒,对那些残横的施暴者和侵略者。但是这天,于佑安心里却有别的想法。关于李家堰,一直有一个意见,就是不要限于篆刻,要往广泛里挖。关于这二十二座碑,还有碑里的故事,开始申遗时也有人提出过,于佑安坚决地否决了。他认为拿女人的辛酸与屈辱去申遗,是对逝者的不尊重,也是对女性的不尊重,更是对李家堰这块神奇土地的不尊重。这天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愚,有点顽固,要么就是过于上纲上线把问题弄复杂了。把二十二座碑还有里面的故事扩进去,李家堰三个字,含金量就会高出许多,但……
思来想去,于佑安还是缓缓摇头,心里有个弯实在扭不过来。他不是为了政绩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申遗在他这里更多的是文化情结,这也是有人说他在申遗上比较保守的原因之一。刚到湖东那晚,李响就跟他建议,能不能再挖掘一下,整出点更有动静的东西。于佑安明白那东西指什么,也清楚李响的心思。对李响来说,李家堰更多的意义在于政绩,在于能不能顺利挪到县委书记的位子上去。这无可厚非,官场为官,不追求政绩是不现实的,也是荒唐可笑的,但是一味追求政绩,把什么都当政绩工程来做,于佑安又接受不了。
一心想谋官却又在政绩面前畏首畏脚,这便是于佑安的不成熟,他恨过自己,也诅咒过自己,却又无能为力,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但他琢磨着,最近得改变一下,是该拿出一点东西来了。
正瞎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章山来了。章山对二十二座碑也有研究,于佑安曾听过她对这些碑的介绍,还看过她当科长后写的一些东西,其中就涉及到这些贞妇碑。
“四处找不到,原来局长在这儿。”章山走近说。
于佑安道:“每次来都想看看,总也看不够。”
“局长是个有心思的人。”章山在于佑安身边停下,她今天穿一件黑色风衣,下身着一条发白的紧身牛仔裤,显得身材越发颀长,青春四溢,朝气蓬勃。
“我有什么心思,只是觉得她们可敬可歌,都是些了不起的女性。”说着,于佑安又把目光投向石碑。他觉得章山今天有些眩目,跟办公室里见到的章山迥然不同。
“局长误会了,我没说这个心思,我是说局长心里总是放不下她们,放不下这些碑。”
于佑安点头,他是放不下,总觉得该为她们做些什么,但又不能伤害或辱没到她们。当文化局长第一年,他力主从有限的资金中拨出一笔来,为贞女峰还有二十二座碑做了修葺,将四周荒草全除了,栽上二百二十棵青松,每块碑前修了小石桌,供凭吊或瞻仰者献花什么的。峰下又辟出一块空地,建了亭阁、纪念碑等,看上去这里就像陵园。
“二十二位烈女,躺这里实在是孤独寂寞啊。”章山叹道。
“章科长也这么认为?”于佑安又把目光搁章山脸上,章山皮肤白里透红,红里透粉,健康极了,于佑安蓦然想起家乡的水红萝卜。
“局长又在批评我了,叫我科长,听了怪怪的,局长还是叫我小章吧,要不然我都不敢说话了。”章山说着垂下头,显然,于佑安刚才的称呼令她不安,她不想在于佑安面前表现出生分,她想跟于佑安靠近点,再靠近点。
女人的心思就是怪,当你对某个男人没感觉时,这男人再近,你也觉得他在远处,有是甚至期望他离你远远的,可一旦对某个男人有了那份感觉,心里就一刻也不希望他远了……
章山想着,又偷偷瞟一眼于佑安,见于佑安正盯住她望,蓦然脸红,心怦怦乱跳起来。
山谷里有风吹来,掀起章山风衣,也撩起她秀发,一种难得的惬意在心间荡漾。
于佑安心里也荡漾着某种东西,崇山峻岭,奇峰险谷,再加上气质不凡的美女……后来意识到思想抛了锚,忙道:“谈谈你对这些碑的看法吧,下来一趟,怎么也该有收获吧。”
“收获很大。”章山先是腼腆,跟着就侃侃而谈起来,于佑安一开始还没怎么当回事,只是例行公事般想给章山一个表现的机会,没想很快就入迷了,章山从古谈到今,从二十二座碑谈到李家堰文化的核心,又从李家堰谈到湖东,谈到南州,最后竟然也说出了那样一个观点,李家堰申遗,不应该遗忘下这二十二座碑。
“你真是这么想的?”于佑安有种兴奋,类似的话如果王林德说出来,他一点也不惊讶,但这些话由章山说出,他就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我说的也许不对,但从申遗角度考虑,我想还是把二十二座碑报上去的好,万一篆刻落了空,也有个补救是不是?”
“落空?”于佑安眉头一蹙,还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李家堰申遗会落空,他自己更觉得那是十拿九稳的事。“小章你怎么会有这想法?”于佑安觉得章山这番话绝不会是一时性起说的,他想探个究竟。
章山略一停顿,十分认真地说:“世上哪有十拿九稳的事,我们是被李家堰迷惑了,觉得李家堰每一寸空气都新鲜,可在外人眼里未必这样,再说报篆刻的也不只我们一家,据我所知,河南的篆刻就比我们早,保存的文物也比我们多,我查过资料,李家堰篆刻要比他们晚五百多年。”
“有这么大差距?”于佑安忽然不安起来,他还是头次听说别的地方要比李家堰早这么多年。
章山又把自己知道的河南、广东几个地方的篆刻文化讲了一番,这些地方也都在忙着为篆刻申遗,竞争十分激烈,后来她说:“李家堰篆刻在文化界有影响不假,但人家不是按影响评。局长这方面的见识比我广,个中原委了解得也比我透彻,我不是班门弄斧,只是觉得我们忙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发生不测,怕是谁也脸上无光。”
无光两个字忽然就刺着了于佑安,申遗已经热热火火搞了一年多,南州人都知道他于佑安在做什么事,假如真如章山说的那样,那可不是脸上有光没光的事,怕是连前程……
太可怕了,自己怎么从来没想到这一层呢,太过自负!
这么想着,于佑安就不得不对章山刮目相看了,于佑安似乎才明白,章山刻意跟他说这些,是在给他打预防针,也是在委婉地提醒他,现在不能有任何闪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于佑安心里一震,原来她也是懂政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