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公子道:“这是我们几个的赌注,没人猜得到姑娘买的是什么就都买下来,也是为姑娘减轻些负担了。”
果然如此。
那蓝衣公子问价道:“不知姑娘打算卖多少银钱?”
余渺微微福身:“八十八文一枚。”
几个人之间出现了一瞬间的沉默,那蓝衣公子拿起印章仔细端详。
随后道:“原来是榆木,再加上这栩栩如生的手艺和意头,这个价钱确实不亏。”
幸好这蓝衣公子识货,余渺松了口气:“公子慧眼如炬。”
其他三人听蓝衣公子这样说了也没有其他异议了,纷纷掏出荷包来选起样式来。
蓝衣公子手快抢先拿了“兰花”的印章:“几位,我娘偏爱兰花,就给我这个借花献佛的机会吧。”
几人商量好花样的归属翻来覆去看了看才发现没有底字,不过他们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公子,一来府上也不缺工匠,二来也不觉得这些印章都是余渺刻的。
余渺一下子把四个印章都卖完了,收了篮子正要离开就遇见了谢时满。
“谢公子,好巧。”余渺顺口打了声招呼。
谢时满看见她也是一愣,随后又瞧见她身边的四位同窗,那同窗手里都有一件工艺熟悉的印章。
“不巧,我在书院中读书。”谢时满先是道,“几位是买了余姑娘的印章?”
四位公子也是意外:“怎么?行舟你和这位姑娘熟识?”
行舟是谢时满的字。
“在下和诸位一样,都买过余姑娘的印章。”谢时满简单解释了下。
其中一位公子悔道:“哎呀,早知如此就该让你来和我们做赌注的,总能把向安新得的那套话本赢来看两天,向安宝贝得根本不肯拿出来。”
那蓝衣公子纠正道:“不是话本,是游记!我好不容易才托人买到的。”
余渺东西都卖完了,也不多和这些公子们交谈,打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谢时满看了看四位公子手里的梅兰竹菊印章,在心中与自己的竹枝印章对比了下,还是觉着自己的竹枝更加精致。
李长宴——就是那位字为向安的蓝衣公子,他摇着扇子:“行舟,过几日花朝节我在家中办宴会,请了许多同窗,届时你也来与我们同乐吧。”
李长宴早就想邀请谢时满了,谢时满虽然家境一般,但是在书院中成绩遥遥领先,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李家不过是商户,虽然有钱但无权,所以尽可能要和他这些前途远大的同窗搞好关系才是。
只是谢时满和书院中每位同窗的关系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谁邀请他去参加宴会都不曾去过,李长宴也没抱太大希望。
果然,谢时满摇了摇头:“多些李兄好意,只是行舟还有要事,就不便打扰了。”
李长宴早对这个结果有准备,也不强求:“好吧,若是行舟改变了主意定要和我说。”
*
余渺从书院出来之后就回到了自家摊位上,张氏和余文泽两个人配合已经十分默契了,余文泽此刻眼神亮亮的,总算不似原来的老成了。
张氏瞧她回来,询问道:“微娘回来得这么快?可是已经卖完了?”
余渺轻轻点了下头,趁着客人不多的时候和张氏说道:“娘,拢共赚了三百五十多文。”
张氏听到这个数字之后目瞪口呆,差点失声:“什……什么?怎么这么多!”
余渺赶紧轻轻拽了下张氏的衣袖,把张氏的音量拽低。
“木料用的是好木料,我和爹的技法也是精细的技法。”余渺轻声道“娘,我打算趁着这时候去问问镇子上的房价,说不准咱们很快就能搬到城里面来住了。”
张氏从来没想过“在镇子上住下”这个似乎离他们很遥远的话题,在余大郎没断腿之前两口子还偶尔畅想一番未来,但是自从分家之后没凑出来免税钱、余大郎还把腿摔断了,家里的经济每况愈下。
他们就再也不敢想这个了。
不过现在女儿头破了之后家里的情况就慢慢好起来了,等大郎腿好了之后再去做每家每户的家具,她照样在街上卖糕点,将来不光能在镇子上买房住下,小文读书也有盼头了。
张氏想着想着不禁有些热泪盈眶,这日子总算是熬出头了。
“微娘,那你就去看看吧,不知道咱们要赚多少钱才能买下镇子上的宅院。”张氏道。
余渺先去青山坊送了娘自个儿做的糕点。
青山坊的王掌柜摇着头,非要让余渺把东西拿回去:“无功不受禄,你少给我这送东西。”
余渺却不说是回礼的事:“我爹把王叔当最好的兄弟,那这不就是亲戚之间的往来吗?王叔不收可是觉得和我爹关系不好?”
王掌柜哑然,虽然他面上看起来和人相处生疏,但是其实心里都记得明明白白,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
无可奈何只好收下。
余渺沿着大道又走向玉韵阁,玉韵阁这几日生意一直不错,余渺走进去的时候之间每个店员都忙着,连玉掌柜都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余渺把食盒轻轻搁在柜台上,玉掌柜便抬起了眼,一瞧是余渺顿时笑开了。
“妹子来了,这几日的银钱我都给你收起来了,这是?”玉掌柜拿出一个素色的荷包放在桌上才把目光看向她放在桌上的食盒。
“我娘做了些糕点,这几日正在街上租了个摊位做些生意,这便给姐姐送一些过来。”
玉掌柜一听更是眉开眼笑:“我说你这几天怎么少来我这里了,原来是赚别的钱去了,但是也别忘了隔三差五刻些簪子来啊,你的花样别的工匠根本模仿不来。”
不是她胡说,玉掌柜眼力好,知道余渺的技艺水准绝对不在那些老工匠之下,而且余渺拿出来的花样时兴,比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花样好多了。
余渺点头应下,拿了银子就走了。
她直接找了牙人看起来了屋子,余渺这时候手上银钱还暂且不够,无非是先看看,心里有个底。
故而只说要看房,不管将来是租是卖,但现在只看房屋。
资历深的牙人见她这样的人兴许也见多了,到时候看了半天没成交只会白白耽误时间,一分钱牙钱都拿不上。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一般都只让刚入行的小徒弟去做。
带着余渺去看房的小徒弟瞧着才十四五岁,脸黑红黑红的,见了余渺先摆出一副小脸来。
余渺也不介意牙人的岁数,不过只带她四处看看房子,年龄也不影响什么。
况且年轻的孩子还好说话呢,换个年纪大的来贯会说教,余渺不耐烦听。
“我在家中排行第四,姑娘唤我一声小四就行。”小四呲着牙笑,“不知姑娘想看看什么价位的院子?”
“价钱倒无所谓,你们这最好的地段在哪?”
“咱们这巷子多得很,要细分起来东边住的是县太爷和一些捕快老爷们,商户那些有钱的老爷们住西边,那边的宅院一般都是三进的,可大了。”
所谓“东贵、西富、南贫贱”,余渺也看过这样的说法,不过这说法是说在京城中东边住的都是朝堂的官员,西边住着的有富商,所以才有这样的说法。
不过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排布。
余渺一届贫民倒是没必要和那些人做邻居,身份不同,不说那些人之中难免有眼高手低的,就是平日里邻里邻居相处起来也是百般不自在。
“带我先去瞧瞧南边的院子吧。”余渺道。
南边的院子可不敢说“贫贱”,南边铺子多,往里的巷子虽然有些偏仄,不过位置也算是极好了。
小四引着路把余渺带到了南边的望山坊。
“姑娘,这个望山坊名字由来和那望山湖也有关系,从城南往外走五六里就到望山湖了。”
余渺都忘了这是第几次听到“望山湖”了,只不过听到的次数再多也没功夫去瞧瞧。
“这望山坊的院子都不大,但是胜在价格便宜,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人是肯定正好的。”
这里面的院子都大同小异,正中一间正房,左右两边各是一间耳房,侧边打了两个相互连着的小屋子,是灶房和柴房。
总体来说还算是宽敞,和余家在泉亭村的房子差不多。
但这就是余渺不大满意的地方。
一家一共五口人,保守来说也要四件房屋才够住,这院子还是太小。
余渺一问才知道这里的院子若是租住一年才要七百多文钱,买下来总共算下来五两银子。
小四看余渺不大满意,就积极带着余渺再往东走。
这是他第一次接活,这姑娘瞧着也是个真想买房的,买的越贵他拿到的牙钱就越多,可不得积极起来。
东面的房屋总算称得上是“宅”了,规规矩矩的二进院子,正厅左右两间耳房,再加上东西两间厢房。
小四带着余渺进去看了看,每间屋子地方虽然不大,但是放张床、放张桌子也是足够的。
只是位置偏一些,几乎在城墙最边上。
余渺便问了这房子的价钱,小四记得清楚,这一整个二进宅院要十五两银子,这个价钱小四见了咋舌。
余渺手里面还有八两多银子,离买得起镇子上的宅院也离得不远,不过这个月结束还得有二十两银子来完成系统任务,要买也只能是三月初了。
余渺和小四约好为她多留这个房子半个月左右,攒够了钱就过来找小四买。
小四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姑娘,这房子位置偏僻价格还贵,恐怕一两个月都卖不出去。”
也就是这东边暂时就这么一件空屋,要不然小四也不想带余渺来看这屋子。
余渺失笑,这孩子实在实诚,就不怕和她说完之后卖不出去了。
小四心里只想着这房子值十五两,要是卖出去自己就能赚四百五十文,已经喜滋滋的仿佛已经拿到这笔钱了一样。
小四走了之后,余渺也慢慢从这里往回走。
她来到这里也有半个月左右了,但还没好好在镇子里走走呢,尤其是这东边的柳成街,她都不曾来过。
余渺刚拐过一个巷子,就看见从前面的民居里面走出了那个她十分熟悉的明黄色身影。
她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一侧身就隐藏在了墙后。
不怪余渺敏锐,前期女主屡次往城里面跑都是为了在破庙里养伤的男主的事,女主有光环,她一个小炮灰可得躲着些有权有势的男主,别一个不查被灭口了才好。
周惜月看起来有些紧张,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才快着脚步走出了巷口。
余渺犹豫了下,走了另外一条路。
出了巷子过了一会儿果然再次和周惜月遇上了。
周惜月一下子好像看到了救兵一样,赶紧过去拉住余渺的手,顺道还谨慎地瞧着身后。
“渺渺你怎么在这?”周惜月看起来总算放心了些。
余渺道:“我家在镇上做些小买卖,闲来无事我就来这边逛逛。”
她又问:“惜月你怎么来了城里?后面有什么吗?”
余渺猜得没错,周惜月果然是为了男主的事情来的。
“我上次和你说我救了一位公子,他劳烦我往这镇子上的一户人家里送一封信。”周惜月解释道,“只是我到城里就觉得一直有人跟着我。”
周惜月每次转头,却只能瞧见空无一人的街巷:“奇怪,我总觉着有人跟着我,但又找不到人,你说不会是那位公子的仇家吧。”
余渺警惕地环视一圈,嘴上安慰道:“应该不会吧,你可知道了那位公子的身份。”
周惜月闻言抿唇犹豫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位公子也不曾与我提起,我只知道他是从京城来的。”
余渺看她的神态就知道对自己有些防备,也不勉强,只是安慰道:“别多心,你救了那公子,他总不会连累你,兴许只是近日没睡好。”
她心里清楚,安平县泉亭村可没有男主的仇家,跟着周惜月的应该是余江泽。
周惜月叹了口气:“也许是吧,我最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兴许是真的没休息好。”
说着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娘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管我管得十分严,连我一天出门多长时间都要管。”
她拉着余渺的手:“我不能去找你玩了,你可不要忘了来找我。”
余渺自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