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罗兰到了星光玫瑰园门口。
玫瑰园的仆从都认识他,立即让他进了院子。罗兰在林中小径走了几步,在一旁的林中空地中,看到一个木灵正在那练习武技,不是别人,正是安薇娜的侍从格林。
罗兰立即走过去:“嘿~格林~你的主人在家吗?”
格林转头一看,见是罗兰,便笑起来:“主人正在湖中木屋弹琴呢。你要有事,直接过去找她吧。”
“那你继续忙。”
罗兰朝湖中木屋的方向走去。
当他走到湖边的时候,就听到木屋中传来‘叮叮当当’的琴声,琴声清脆、圆润、空灵,如山涧流水,又如林中清风。
美妙的琴声一下抚平了罗兰心中的焦躁,他轻呼口气,不由放慢脚步,在湖边漫步前进。
当他踏上木质廊桥,走到廊桥中段的时候,琴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木屋门口的纱帘被人掀开,安薇娜走了出来。
她脸上浮现甜美的微笑:“啊~罗兰大师来啦~荣幸之至。”
见她迎上来,罗兰便没有继续往前走,他在廊桥中段停下来,郑重对木灵行了个法师礼:“安薇娜,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安薇娜走到罗兰身边,笑眯眯地道:“噢~这可真让我感到意外。我还以为你最不喜欢欠人情呢。”
罗兰叹口气:“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安薇娜眉头一皱,神色变冷:“性命?是有人想要害你的命吗?谁这么大胆?!”
罗兰便将今天术法考核的事说了,基本没有任何隐瞒。
末了,他补充道:“实际上,我并不拒绝去碧蓝要塞,但半年的学习时间实在太短了,我恐怕掌握不了多少可用的法术。这样的我去碧蓝要塞,除了献出我这条生命以外,恐怕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听完后,安薇娜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会这样?他们难道不知道你是雕塑大师吗?这些野蛮的家伙怎么能将雕塑大师送到战场去和人拼命?这不是野蛮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吗?”
罗兰摊了摊手:“恐怕这是海兰纳的主意。”
安薇娜眉头紧皱:“罗兰,你确定吗?”
罗兰点头:“高阶法师费文德就是面试主考官之一,他的导师和我导师是多年旧友,我相信,他不会在这个细节上欺骗我,他们没必要这么做。”
安薇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就在这等我。我现在就去问个明白!”
说完,她提起长裙的裙角,‘噔噔噔’地跑回湖中木屋,几分钟后,她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墨绿色皮质长裙,裙上缠绕着许多鲜花盛开的奇异树藤。
“等我!”
她‘噔噔噔’从罗兰身边跑过,跑到廊桥尽头时,她又转身看着罗兰:“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说服他们改变主意的!”
说完,她转身就跑进林中,过了会儿,马蹄声和车轮声响起来,又飞速远去。
罗兰哪也没去,他在木质桥面上坐下来,背靠着木质栏杆,耳听着湖水的波浪声,眼睛望着头顶浓密的树冠,心中做着最坏的盘算。
如果........他必须上战场,他该怎么做?
他无法改变对手,也无法改变光灵的意志,目前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力量。
他的力量越强大,准备的越充分,行动越谨慎,在战场上保住性命的可能就越大。
若是他真能活着从战场走回来,那他在法术界,将会获得巨大的声望。至少在格伦麦是这样。
至于光灵.......光灵恐怕并不喜欢看到这个局面,他们肯定不喜欢自己的仆从获得强大力量。在击退夜魔后,战斗法师自然也失去了价值,那肯定是飞鸟尽,良弓藏。
所以,他从战场上活下来后,紧跟着就要提防光灵的暗算!
不知为什么,罗兰忽然想起了监管会大殿看到的雕像:“大法师萨法尔~你因何堕落呢?”
那是五六百年前的人物了,真相恐怕已经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但罗兰相信,在萨法尔堕落过程中,光灵扮演的角色,绝对不如雕像上展示的那么伟光正!
“光灵啊光灵~你们肆意支配我的命运,要是我能从战场上生还,我必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半年的学习时间,我要学习尽可能多的法术,我要获得尽可能深厚的法力,我要准备尽可能多的法器。对了,如果可以,我还要弄到一根强大的法杖!”
“对了,我还要学习更多、更全面的防御法术,增加自保的能力。”
就在罗兰为最坏的局面做着打算时,他再一次听到了马蹄声和车轮声,声音由远及近,很快进入了星光玫瑰园。
过了会儿,安薇娜的身影出现在湖畔,她一路小跑着,一直跑到罗兰身边。
她面色泛红、气喘吁吁,脸上全满是歉意,眼睛不敢和罗兰对视。
罗兰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失败了,因为心中早有准备,他并不如何失望。
他甚至面露微笑:“不管结果如何,我都非常感谢你,安薇娜。我知道,你肯定尽力了。”
安薇娜腿一软,‘噗通’一下软倒地上,双手捂着脸,竟‘呜呜’地哭了起来:“罗兰,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罗兰摇了摇头:“不,这和你没关系,这是我的命运。是我一心想着学习法术,自然要承受学习法术带来的一切后果。”
“呜呜呜~~~”
安薇娜哭的更大声了,她竟然扑到罗兰怀里,如孩子般哭叫着:“罗兰,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跟我回银月森林吧!你只要点头,没人会阻挡你!没有人敢阻拦你!”
去银月森林避难吗?
罗兰以前没想过,但这时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当然,他得问清楚:“那我以后还能回到格伦麦吗?”
“不,不行。费米尔森大师给了我承诺,只要你愿意永远呆在银月森林,永远不学习法术,他绝不会阻挠你,也不会为难你的导师。在银月森林,你可以专注雕塑,你一定会成为不朽的大师,你的作品......”
“.......”罗兰满脸苦笑。
他不可能一辈子呆在银月森林的,更不可能不学法术的,他还要去救薇思,他还有导师,还有莉莉,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管,一去不回呢?
他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了,安薇娜是木灵,不问俗事的种族,她在格伦麦只是一个旅行者,而光灵是格伦麦的宗主,怎可能因为一个旅行者的话就擅自改变自己的军事计划呢?
费米尔森大师肯给出这样的承诺,已经给足了安薇娜面子了。
安薇娜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她还不甘心,连声追问:“罗兰,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跟我回银月森林?为什么呀?!”
罗兰转过眼睛,望着湖面上飘荡的光点,轻声道:“安薇娜,我很抱歉,让你伤心了。”
这已经是明确的回答了。
“呜呜呜~~”安薇娜头埋在罗兰胸口上,伤心极了。
许久,她终于止住哭泣,抬起头,一双泛着银光的眼睛饱含着泪水:“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法师呢?”
罗兰叹口气:“一个人行走世间,想要有所成就,心中一定要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追求。安薇娜,你来格伦麦,难道真的只是来旅行和享乐的吗?”
“我......”安薇娜想说没有,但随后就响起了母亲的话。
‘孩子,虽然银月森林的时光犹如凝滞,但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新的力量在成长,旧的力量在老去。世上没有永恒的乐土,即使是银月森林也不可能永恒。她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保护。多出去走走吧,去更好的认识这个世界,将来,你才能更好地保护我们的家园。’
以前她不太懂,但现在,她已经理解了母亲的深意。
“我懂了。”木灵低泣着,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罗兰低头看着木灵,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触摸着她光洁的脸颊,问道:“你眼中的泪水,是为我而流吗?”
安薇娜点头:“是的,我现在很伤心,很痛苦,我看到了我的无能。可笑的是,就在刚刚,我还觉得我在格伦麦是无所不能的。”
她毫不矫情,有什么就说什么。
罗兰十分欣赏这样直爽的性格,他仔细去摸安薇娜的脸,用手指去触摸她的如新月一般的眉毛,挺翘小巧的鼻子,还有珍珠般圆润的耳垂。
安薇娜没有躲,她闭上眼睛,泪水沿着光洁白嫩的脸颊不断滚落,落在木桥面上。
忽然,罗兰站起身,大步朝存放月白石的林中空地走去:“安薇娜,感谢你为我哭泣,感谢你对我的所有付出。我将为你献上最后一个作品,或许,这也是我生命中最后一个作品了。”
这个雕像的名字他想好了,就叫‘不朽者的眼泪’。
安薇娜心中大痛,眼中泪水汹涌:“这是永别吗?”
“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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