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罗兰和罗候再次回到了同一个酒馆,两人并且依旧坐在临窗的位置。
为了避免麻烦,两人用伪装术换了一个模样。
罗候上下打量了会自己的新外形,忍不住赞道:“虽然法师的绝大多数法术都是小把戏,但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小把戏也能起到大作用。”
小小一个伪装术,就为他省了不少麻烦。
罗兰微微一笑:“在我眼里,世上所有关乎力量的运用技巧,本质都是法术。”
罗候抿了口酒,咧嘴一笑:“说得好。真言配美酒,爽快~”
罗兰也小小抿了口酒,又转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炼金工坊,心中斟酌地下,说道:“罗宾汉,我心头有个关于的疑惑,但我也知道,我问出来,可能会冒犯,或者引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就别问。”罗候脸色微沉:“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别人产生好感,我真心希望这好感能保持地长久一些。”
不问当然也可以,但这事关乎格伦麦的命运,不问明白,罗兰有种喉咙里卡了根鱼刺的难受感,但如果冒昧询问,以罗候表现出来的臭脾气,当场翻脸也不是不可能的。
沉吟了许久,他换了个方式:“不如这样,咱们相互询问一个问题,并且保证如实回答,如果不愿意,那就不答。但对方可以换一个问题。”
罗候动作一顿,捏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白瓷制作的酒杯上就凭空多了两个手指印。
就在罗兰以为他要翻脸的时候,开始神戒备的时候,这家伙忽然嘿嘿一笑:“很公平的提议。我接受了,条件是,我得先问。”
“请吧。”
罗候便道:“这么多年来,是我见过的成就最高的燃素法师。燃素法师十分稀少,我想也找不到什么靠谱的导师。那我就想问,能走到今天这步,是依靠逆天的好运呢,还是某种特殊的能力?”
这家伙不愧是远古大恶魔,眼光犀利至极,一下就洞察到了罗兰的异常之处。当然,他肯定想不到思维实验室的具体功能,但这种类似直觉一般的洞察力已经相当恐怖了。
至于答案嘛,罗兰有现成的。
他笑道:“因为我有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和近乎完美的思维模拟能力。”
罗候眼神有些茫然:“虽然说了好几个名词,但我没有完听懂,或许可以给我演示一下。”
罗兰想了下,伸手将一个空酒杯递给罗候:“从刚才表现看,对来说,这玩意的材质就和泥土一样软,可以随意改变它的形状,对吧?”
“对。”
“那用双手握住它。”
罗候照办。
罗兰闭上眼睛,打开灵魂之眼,盯着罗候紧握的双手,心中默念:“开始录制。”
过了一会儿,他心中微微一震,说明录制开始了。
罗兰继续道:“现在,开始改变酒杯的形状,对,就是这样。但的手一定要让我看见动作,对,对,就是这样。”
罗候搞不清罗兰的想法,只能一一按照他的说法去做。
大约捏了十几秒,酒杯已经被他捏成一个乱七八糟,毫无规则的东西,就似一团泥巴。
“停。手捂住酒杯,捂紧,别被我看见。”
罗候依言照办,他有些猜到罗兰的意思了,眼中显出十分浓厚的兴趣。
罗兰开始行动,他先进入思维实验室,对着录制下来的影像说道:“打开!”
影像中,罗候的双手立即张开,显出手中酒杯的情况。罗兰对照着形状,用出一个小小的幻影术,将这个形状复制在空气中。
做完后,他笑道:“可以打开手了。”
罗候双手打开,往手心酒杯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怎么可能呢?”
他手中酒杯的形状,和罗兰显现中空气中的幻影一模一样,就连上面的裂纹也毫无二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整个过程中,他的双手始终紧闭着,而他相信,这世上没有人的灵魂之眼能透过他双手的屏蔽,看到手心中的东西,哪怕是神都不行!
震惊之后,罗候心中顿时生出了浓郁的兴趣:“到底怎么做到的?”
罗兰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通过灵魂之眼,我能看清楚双手的每个动作。我们又打过架,我对的发力特点有十分清晰的了解。通过这两点,我就能想象出手心酒杯承受的力量和它所产生的变形程度.......也看到了,事实和我想象的几乎毫无二致。”
罗候眼睛瞪地溜圆:“这就是所谓的记忆力和思维模拟能力?”
“是的。依靠这两个能力,我能清晰地记住燃素法术的每一个细节,在真正施法之前,我还能在脑海里仔细演练一遍。当然,这样的演练未必百分之一百的保险,但的确大大降低了我的法术风险,至少不会比其他法术更高。”
这回,罗候听明白了,他长长叹口气:“造物主......哦不,造物主自己恐怕都没这个本事。只能说,这家伙的天赋真是令人恐惧。”
原本,他还想找机会和罗兰再打一场,找回场子的。现在看来,他恐怕没希望赢回来了。
这真是一个令人沮丧的答案啊。
好在,罗候性情还算洒脱,很快就放下了这事,他笑道:“其实我大概知道想问我什么事,我也的确不想回答。但既然如此坦诚,我自然也不会隐瞒。所以,问吧。”
罗兰便道:“我很好奇,3000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话音刚落,罗候就长长叹了口气,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等放下酒杯时,他眼中显出了一丝刻骨的愤怒。
许久,他才开口。
“我是被条金毛狗召唤出来的。一召唤出来,我还没回神,就被禁锢住,被鞭打、被法术折磨、被放血,被割肉。他们将我的血肉当做炼金材料,制成一种叫‘黄金血液’的药剂,金毛狗服用这种药剂后,会拥有我的一部分力量,战斗力会大幅飙升,成为一种被他们称为‘太阳圣卫’的狗东西!”
说到这,罗候眼睛泛起了血色,一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爆起,皮肤上乌光若隐若现。
“这些狗东西不仅残酷地虐待我,还不停地通过药剂,治疗我的伤势。他们完将我当成了生产黄金血液的工具,足足将我囚禁了30年!”
罗候眼中透出刻骨的仇恨,身体表面的乌光若隐若现:“30年,每天不停的割肉、放血,并用法术抽取我的灵魂,我每天都生活在最恐怖的痛苦深渊中。我想过死,但他们不让我死。我想逃脱,但他们守卫森严。我足足等了30年,才等到逃跑的机会。说,换做,会疯狂报复吗?”
“我会!”
“换做,报复的时候,还会顾忌所谓的弱小无辜吗?”
“我顾不上,我会想尽一切手段让仇人死,哪怕是和对方同归于尽。”
罗候嘿嘿一笑,笑容中掺杂着仇恨就如极北之地的冰霜一样寒冷:“逃脱之后,我休养了足足20年,想尽一切办法提升力量。直到我认为可以了,我就去找那些金毛狗报仇。我杀红了眼,我无所顾忌,无所畏惧,我杀了一只又一只的金毛大法师,每杀死一只,我心里就高兴的不得了。一直到最后,我才趁着对方释放驱逐法术的时候,逃回了深渊。”
他直接拿起酒瓶,‘咕嘟咕嘟’地喝起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瓶酒,又抬起袖子用力擦干净嘴角的残酒:“我承认,我是杀人犯!无论在凡间,还是在深渊,我的生命一直伴随着杀戮。但要说我无恶不作,我却是不认的。我从不滥杀,更不以杀戮为乐,我只杀那些挡我道的家伙。”
说完,他看向罗兰,嘿嘿笑道:“这一次出来,我仍旧会去找光灵的麻烦,而且是不择手段的去找麻烦,我甚至希望那些金毛部绝种!如果想要阻挡我的话,那我们就是生死仇敌。”
罗兰仔细想了想,说道:“找光灵报仇,我没意见。不择手段,我也不在乎。但是,我希望在报仇之前,能冷静地甄别出真正的仇人,而不是在仇恨的驱动下,滥杀一气。”
罗候眯了眯眼:“我真正的仇人就是光灵。”
“不不不。”罗兰连连摇头:“事实上,光灵、木灵、夜灵,乃至鲸人这些不朽种族,他们的社会是二元的,或者说,是割裂的。很多时候,两个光灵的区别,可能比不同种族之间的区别还要大。”
罗候怒火稍敛:“二元......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我更愿意听描述下具体情况。”
罗兰开始仔细介绍起来:“不朽种族中,分两种存在。一部分是高贵无比的神裔,另一部分是平凡的凡人。前者是贵族,虽然人数可能不到百分之一,但却掌握着整个社会至少9成的财富,并主导着整个社会的运转。后者则是平民,生活普通,并不比普通的格伦麦人好多少。而这样的社会结构,已经持续了大概一万多年。所以,3000多年前虐待的那批光灵,应该是某些光灵贵族和他们豢养的走狗,他们享受了虐待而收获的所有好处,至于那些平民,恐怕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所以,只有这批光灵贵族,才是真正的仇敌!”
这一次,罗兰说的非常清楚了,罗候也听的认真,他陷入了沉思,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陷入了某种激烈的思想斗争。
罗兰心中暗暗戒备,提防着他突然翻脸。
好一会儿,就在罗兰以为罗候要翻脸的时候,他却缓缓点了点头:“说的十分有道理,我的确应该甄别出真正的仇敌。”
这个回答让罗兰感到有些意外,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忍不住觉得好奇:“恕我冒昧,但大多数深渊恶魔应该不喜欢这么自找麻烦的吧?”
罗候一怔:“自找麻烦?”
“因为和理智复仇相比,狂怒杀戮花费的心力要少得多,顾忌也要少得多,因为杀戮而带来的快感,恐怕也会强烈许多。简而言之,前者费时费力,远比后者麻烦。”
罗候听明白了,他嘿嘿一笑:“低看我了。我一早就说了,我不喜欢滥杀,更不以杀戮为乐.......也不对,应该说,3000年前,我和说的大多数恶魔没什么分别,但3000年后,经历了光灵召唤和之后一系列事件后,我把这个恶习改了。”
“改了?为什么?”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嘿嘿。”罗候又喝了口酒,但却没再多说。
罗兰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没再多问,保证道:“只要的复仇不在大陆上造成灾难,我就不会插手,更不会阻拦。”
罗候哈哈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来,继续喝酒。”
之后,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喝酒,倒也十分惬意。
正喝的高兴,酒馆边上的街道上忽然驶来了一辆货运马车,这马车上满载着荧光矿石,一路朝炼金工坊的大门驶去。
罗兰心中微微一动,压低声音道:“走,我们去探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