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囡从小练武,也算得上经过风吹雨打,体质一贯不错,独独这好朋友,对她一点也不贴心,每次来的时候都汹涌澎湃的,稍不留神就疼得她打滚。记得初潮那次,她那个惨烈状,把全家人都吓得手忙脚乱,马上就找了医生给她看,之后的几年里,不仅想尽办法给她调理,更是牢牢盯着她禁着一切的禁忌。
在这般谨慎的呵护下,她的苦楚才渐渐减轻,每个月那几天虽然也会痛,但不会再像初几次那样疼得惊天动地,偶尔犯一两次戒偷吃点儿不准吃的东西也没太多影响,她便渐渐忽略了好朋友的影响力,没想到,今儿这感觉不对啊……
她皱眉忍着不适走了几步,觉得疼痛加剧了,不由扶住了墙壁。
“小囡?你不舒服?”粟粟从她上车就觉得她脸色有异。
“疼……”小囡脸色煞白,全身发冷,虚汗已经湿了背心。
“啊?那赶紧去医院啊!”粟粟到底年纪小,没啥人生经历,眼见小囡疼成这样,心中焦急,盘算着要叫急救车了。
小囡摇摇头,“不用了!我是那个来了!”这种情况,去了医院也没用啊!
“那……那怎么办?还是先请假吧!我去跟曈曈哥说下。”粟粟和小囡从小就在一起,几乎每天都见面,也没见小囡这么疼过,她一向都是小囡的跟班,不擅长做主,所以,此刻唯一想到的人就是曈曈哥,虽然小囡和曈曈哥好像不怎么对盘,但现在离她们最近的大人就是曈曈哥了,好吧,虽然俩人都十八岁了,可潜意识里还是小孩,而曈曈哥则属于大人辈儿的,这样的场面,必须得来个大人才能做主啊!
小囡对自己的身体是了解的,今儿这样要坚持军训是不可能的了,于是点点头,让粟粟扶着自己回寝室去。
粟粟扶着她躺下以后,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喂她喝下了,才去操场。
待粟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小囡才突然想起粟粟刚才说要告诉曈曈哥,她大窘,粟粟会怎么跟他说?说她好朋友来了痛经所以请假么?她心中一万个声音在奔腾,粟粟啊粟粟,拜托你机灵一点,想个靠谱点儿的理由,虽然她对粟粟的机灵程度实在表示怀疑……
她捂住肚子,收起双腿,身体紧紧蜷缩在被子里,可依然抑制不了疼痛的不断放大。
咬紧了牙关,任虚汗一层一层湿了衣裳,却不敢再随意乱动,似乎稍稍动一下身体,痛楚就像刀剜一样骤然间加剧……
她默默祈祷着,这痛楚只是短暂抽风,很快就会过去,只要她再坚持一会儿,就会忍过去……
然而,时间度秒如年,在她以为自己已经疼了很久的时候,寝室门被人打开,粟粟回来了。
“小囡!小囡!”粟粟走到床边,用手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焦急地道,“救护车来了,我们去医院吧!”
“……”她虽然疼痛难忍,可还是窘迫不已,她是不是史上第一个因痛经而招来救护车的人?粟粟是不是神经搭错线了啊?“不要,我不去啊……”这要进了医院,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小囡,你别固执了!疼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别的问题!来,我扶你起来!”粟粟掀开她的被子,和衣而睡的她并不需要避讳什么。
而小囡此时才发现,医护人员已经抬了担架进来……
她欲哭无泪,这……真是太夸张了……
可是,她现在还有反抗之力吗?粟粟和医护人员完全不顾她的抗议,把她“绑”上了担架,抬进了救护车,一路“风风光光”地去了医院……
给她看病的是一个年轻男医生,约摸二十七八的年纪,折腾着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然后,她便看见医生在病历本上唰唰唰地写着字,脸色冷得跟块铁板似的。
“住院观察!”写完字后,医生给了粟粟一张住院单,“先把病人安排进病房,然后去交费!”
“啊?”饶是小囡疼得浑身哆嗦,可是医生的决定还是让她大跌眼镜,再配合医生凝重如铁的脸,小囡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是不是患重病了?绝症之类的?
忍着惶惶地问了句,“医生,请问我是什么病需要住院?”
“……”医生没说话,只叫来护士,“给她安排床位。”而后,居然就走了……
粟粟在一边也不平了,“什么态度嘛!医院怎么会有这样的医生?真没素质!没职业道德!”
“他是我们科副主任,海归,虽然年轻,但是业务第一的。”小护士沉不住气,忍不住为自己科医生辩驳。
“那又怎么样?业务好有什么用?对病人不好就不是合格的医生!还海归呢,大乌龟还差不多!他叫什么?我要投诉他!”粟粟不是咋咋呼呼的女孩,可是对咱小司令不好,就是踩中她痛脚!
“沈裴易,欢迎投诉!”一个严肃僵硬的声音响起。
粟粟回头一看,鬼魅般的冷面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哼!本姑娘现在没时间收拾你,等我安顿好我姐妹再说!”粟粟跟着小囡这么多年不是白更的,小囡的精髓没学全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偶尔扮扮老虎也像模像样。
对于她的威胁,沈裴易仿佛没听见似的,又忙下一个病人去了,将小囡晾在了一边。
而护士却已经铺好了床,对她们说,“跟我来吧,25床。”
还25床!粟粟怎么觉得这个床位好像格外具有讽刺意义?
原本就气呼呼的她,更是火大,但是小囡此时是最重要的,她忍了气,和护士一起扶着小囡往病床走去。
“这个沈裴易太可气了!简直混蛋!我一定要投诉他!我要他在北京城呆不下去!”这群熊孩子,都不是出于寻常人家,家里人说句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只不过,这群孩子还算低调理智,从不肆意欺人,粟粟这回算是被气到了。
小囡疼得死去活来的,哪有心情和一个医生斗气?只忍着痛劝道,“粟姐,拜托别这么霸气,你还是去给我半点实事吧,给我买两包面包来!”
粟粟这才想到出来时匆忙,小囡没带卫生棉呢,于是忙道,“好!我马上去!”
粟粟出去的时候,再一次经过了医生办公室,看见那个混蛋医生正在给另一个老人看病,态度却极是和蔼,粟粟暗觉诧异,可仔细一看,老人肩章上的星星杠杠让人眼花缭乱呢,难怪……
于是,沈医生又被粟粟纳入趋炎附势的小人一族,她愤恨地一跺脚,这谄媚的一幕她一眼也不愿多看,跑着前去给小囡买东西了。
医生办公室里,沈医生已经给老军人问诊完毕,也安排他入院,但言辞都温暖如春。
刚处理好,他的手机就响了,“喂。”接电话的他甚是冷淡。
不知对方在说些什么,反正沈医生的表情和言语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他对这个电话一点也不待见:
“够了啊!我堂堂海归博士,给人大张旗鼓医痛经?还救护车?真有你的!”
“什么歧视?什么偏见?我没歧视女性,没歧视妇科!对病人也没偏见!别跟我说医学是神圣的!也别跟我说爱心!我对这个女人有爱心你真没意见?”
“别!我发现兄弟就是用来坑的!”
“赶紧来接走!别占我床位!我这床位紧张呢!”
“我就态度不好了!怎么着?不是还扬言要投诉我吗?还打算让我在北京城呆不下去!”
“谁?你自己问去呗!还有,以后这种事请找妇科!别在扰我!”
沈裴易恼火地挂了电话,脸色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来,把缓解痛经的一些法子写成短信发给刚才那人。
很快,对方回了信息,一连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全才!哥们,不愧是海龟,什么都懂!
沈裴易的脸色更难看了……
粟粟买了面包回来以后,发现小囡已经挂上吊瓶了。
“小囡,好些了吗?”她坐下来,用纸巾给小囡轻轻擦汗。
“嗯……”说不上是否好些,咬着唇点头,以宽粟粟的心。
“那就好!”粟粟心里略松,“我给你买了红糖,我冲点水给你喝。”
“粟粟,你别管我了,回学校去吧!”小囡忍着痛小声说。
粟粟一边给她冲水,一边回答,“不用!曈曈哥给我准了假了!”
小囡便不再劝她,有个人陪着自己总比一个人在这死扛强。
“小囡,要不要通知宁叔叔和陶阿姨?”粟粟冲好糖水,搁在桌上等它冷却。
小囡摇摇头,“先别!免得他们担心……”如果仅仅只是老毛病,那跟他们说了也没用,明天就会好一些了,可是,如果不是老毛病……沈医生刚才的表情还烙在她脑海里……
“粟粟,你帮我看看床头的病历卡,写的是什么病啊?”她有些担心。
“好的!”粟粟起身一看,“咦,空白的,什么也没写……”
小囡心里更没底了……
“小囡,你别多想了!肯定就是痛经而已,没啥大事,不然医院敢这么怠慢?”粟粟安慰着她。
粟粟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啊,“那为什么要住院观察呢?”
“这……”粟粟也想不明白了,“可能是……对了!一定是那个医德败坏的沈医生为了赚钱才让你住院的!想不到啊!他态度不好也就算了!居然还寡廉鲜耻到了这种程度!小囡,等你出院以后,我们一定要办了他!绝不姑息!这种医生队伍里垃圾臭虫害群之马怎么可以纵容他继续伤天害理?”
是吗?小囡皱着眉,无法确定……
粟粟说着,只觉得状似一阵冷风吹来,回头一看,沈裴易就站在身后……
“你是人是鬼?”粟粟一个哆嗦,背后说人坏话果然说不得……不对啊!她哪有说人坏话?她说的是事实!
小囡想笑,可是腹痛如绞怎么笑得出来?这个粟粟,跟这个沈医生显然八字不合啊,平时哪见过她对人这么张牙舞爪的?这模样,让她以为粟粟被她给附体了……
“还有几份检查结果要下午才出来,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沈裴易淡淡地问。
“好像……没开始那么痛了……”小囡倒是和粟粟看法不同,她并不认为沈裴易真的是医德败坏的害群之马,反觉得他有点意思。
“嗯,有事按铃。”沈裴易说完后,看也没看粟粟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哼!典型的双面人!恶心!”粟粟想起他刚才给老军人看病时的丑恶嘴脸,愤恨至极。
小囡暗暗摇头,搞不懂粟粟为什么这么激动,“粟粟,红糖水冷了吗?给我喝吧。”还是把话题从沈医生身上岔开吧,这沈医生也够倒霉的,平白无故被粟粟给恨上了,粟粟不会真的想让人家饭碗都丢了吧?
“哦,我差点忘了……都是那混蛋医生给气的!”粟粟赶紧把红糖水给她端来,小心地一口一口喂给她喝。
温热的红糖水温度刚好适合,喝下去,且不说对疼痛是否真有缓解,可暖暖的,从心口一直到胃里,还是舒坦了一些。
喝完之后,小囡躺好闭上眼睛休息。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间断地也能短暂地迷迷糊糊小睡一下,到了中午,粟粟见她醒着,便问她想吃什么,她去买。
小囡没什么胃口,摇摇头。
“小囡,不吃可不行啊,要不我去左伯伯店里给你买你最爱吃的吧?”他们这群小伙伴,最喜欢的餐厅就是左辰远开的主题店。
小囡叹了口气,“左伯伯家最好吃的是冰淇林啊,你刺激我呢……算了,就去食堂买吧,别讲究了,这时候我吃什么都跟嚼蜡似的!浪费!”
“好吧,那我去了,有事你就按铃,没事也找点事儿来按!猛按!哼!”
“……”小囡不禁笑了,这样的粟粟,让她不得不笑啊……
可是,粟粟并没有真去食堂买饭,小囡病了,她想给小囡买好吃的补身体,所以还真搭了车去左辰远的门店,只是有点远,去的时间也有些长。
小囡躺在床上,又浅眯了一会儿,醒来发现粟粟还没回来,而她,却想去洗手间了……
肚子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她便自己起身去。
刚一坐起来,便感到不对劲,身下如泉涌一般……
她急忙下床,然后掀开被子一看,完蛋,医院雪白的床单上,已经染了大片的红色,而她的裤子,想必也极其惨烈了……
与此同时,病房门开了,她以为是粟粟,然而,抬头一看,居然是曈曈哥……
陆念之也没想到一进来会是这样一幅情形,一张俊脸微微泛红。
“啊——你出去!别进来!”小囡尖叫。这样一幅情形让他给撞上,她真可以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饶是陆念之号称小狐狸,此时应变能力也变得迟钝了,面色有些尴尬。
小囡见他还傻站在那,羞愤交加,拿起枕头就往门口砸去,“快出去啊!”
他接住枕头,立刻关了门。
小囡松了口气,自己提着吊瓶,准备先去卫生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