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颐朵一人。
国庆之后,陆向北和童一念将北京总公司各部门的事做了一个交代,双双莅临S市,来侦查他们期待已久的儿媳妇是何许人也了。
童博并不知道父母已经大驾光临,执着于酒店里那个女子,每每徘徊在喷泉附近,看着她轻盈冷然地进出酒店,却不知该如何靠近。
那个秋高气爽,阳光普照的日子,贺心澄独自坐在酒店的餐厅里吃早餐,她不明白,为什么中国的酒店早餐却如此西化,她挑了许久,也没能挑到自己满意的东西,最后拣了几个面包,麦圈配冷牛奶,再加一杯酸奶了事。
十月的天气,原本已不如盛夏炎热,餐厅里却还开了冷空调,再加上冰冷的牛奶和酸奶,她觉得血液都冷透了,不自觉开始回忆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那些早餐,热乎乎的各种米粥,冒着热气的蒸饺水饺,北京风味的杂酱面,或者川味的酸辣面,每一种都是热气腾腾吃得她冒汗的东西,就连牛奶也一定是温过的,牛奶杯捧在手里,温暖立刻就溢满心窝了……
她无聊地用勺子在麦圈里搅拌,苦笑,人,总是容易被惯坏,吃了二十几年的西餐,缘何遇上他之后就这么娇气了?有什么不可吃的?
而后,便泄愤似的开始猛啃面包。
忽的,她眼前出现一份蒸饺,保温盒装着,饺子皮晶莹剔透,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淡色的肉馅和青绿的菜色,香味混在丝丝上冒的热气里钻进呼吸,大约辨别得出来,里面青绿色的是她喜欢的香芹。
凝目间,一碟蘑菇辣酱,一小碗汤也出现在桌面上,全是她吃蒸饺时曾有过的标配。
餐桌的对面,坐下一个人来,穿着熟悉的条纹衬衫,系着纯色领带,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她的目光仅落在他领带结的位置便没有再往上了,低头,继续吃她的早餐,冷牛奶加麦圈。
一只手伸了过来,夺走了她的小碗,温热的汤送至她面前,浅浅的叹息之后,是低低的三个字:“你瘦了……”
她胸口一窒,如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似的,收回手,手腕上的镯子滑落下来,确是越来越宽大了……
“心心,没有我,你根本就不会照顾自己……”他疼惜的看着她,看着她比从前愈加尖削的下巴颌。
短暂的沉默,她浮起淡淡的笑容,“童大少爷,我本来就是乡野女子,生活随意简单,哪里比得上你们大少爷锦衣玉食?也不敢妄想。”
字字都是嘲讽和伤害……童博紧皱了眉头,握住她的手,“心心,不要总是这么说我,说你自己,说我们之间,你在我心里是什么位置,我相信你很清楚,不要否定……”
她却把手抽了出来,“我已经吃饱了,大少爷慢用。”
瞧她的样子,似乎是要离开,他急了,匆忙站起来,几乎碰翻了他面前的辣椒酱。
赶紧按住她肩膀,“别!你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你还是吃吧!吃!”
他把蒸饺也推到她面前,转身就走了。
走了几步,忍不住还是回头,和她说,“心心,今天是我们相识三年纪念日,三年前的今天,我在操场上第一次看见你,时隔三年,我还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我的心,不会改变。”
连续几日,没见她吃过几次想样的饭,遥看她长裙飘飘的身影,似乎瘦多了,终究还是做了一份特别的蒸饺送到她面前,三周年纪念日,这份特别的蒸饺将告诉她,他的心意,他的坚持……
贺心澄看着他远走,在座位上呆坐了良久,还是拿起筷子,伸向装蒸饺的保温盒。
蒸饺已经有些凉,可吃在嘴里,仍然是熟悉的味道,她细细地嚼着,酸涩渐渐越涌越浓……
不知道吃下去几个之后,咯嘣一声轻响,她咬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吐出来,竟然是一枚钻戒,在她手心里,泛着光……
“心心,嫁给我!”耳边回响着他温柔的声音,钻石在阳光下折射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
童博大步往酒店外走去,却意外地听到有人在唤他,“童博!”
这声音如此熟悉,好像是妈妈,可是她不是该在北京吗?
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老爸老妈竟然坐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座里笑着朝他挥手。
他头皮发麻,隐约觉得不会有好事,硬着头皮走过去,“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童一念却一脸兴奋和好奇地往他身后打量。
“妈,您在看什么?”童博也往后看,没有任何人跟着他……
“我看我的儿媳妇儿啊!小子,你不是追女孩追到这边来了吗?”童一念已跟踪儿子多时,昨儿晚上就发现儿子是从这个酒店回去的,今天一大早就提了吃的来酒店,不是给女孩献殷勤是干什么?可是,她不明白,什么女孩?为什么住酒店?还是儿子胆大包天,直接把女孩包在酒店了?
童博略加思量,很快就做出决定,他和贺心澄之间的纠葛,与上一代有着必然的联系,只要他认定贺心澄不娶,那么迟早他要把贺心澄带进家里,带到父母面前,而说服贺心澄愿意跟自己重修于好,其中一个必然条件就是他的家庭能接受并且平等地对待贺心澄。
于是,索性和父母在咖啡座里坐了下来,片刻沉吟后,道,“爸,妈,我确实恋爱了,我爱上了一个女孩,不可自拔,非她不娶。”
“哦?”听儿子这么坦白的,童一念是高兴的,两个儿子年纪不小了,也该结婚了,她不是封建家长,只要是儿子喜欢的,她必然会尊重儿子的选择,“说说,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个女孩?什么时候带给我们瞧瞧?”
“这个女孩,你们虽然不认识,可是也是有渊源的,说起来你们应该知道,她叫……贺心澄……”童博有些紧张起来。
“嗯……没印象呢……继续说……”童一念没能从脑子里搜出这个名字来,可是她身边的陆向北却眼神微微一沉,似乎有了某种联想。
“妈,她是我在国外念书时认识的,她的母亲叫卿染,母女俩生活在瑞士,卿阿姨是医生,善良温柔,她……父亲早逝……”他吞吞吐吐的,最后那个名字却迟迟不敢说出来。
“哦……我说呢,在国外念书几年也不知道回来,原来是恋爱去了!我啊,还担心你在国外找个洋妞呢!当然,即便是洋妞妈妈也不反对,不过,华人的话,更容易接受些!没父亲的女孩?挺可怜的,嗯,我们要多疼些才是……”童一念赞许地看着儿子,她的这对宝贝,乃人中之龙,怎会没有姑娘?看来她之前的焦虑都是白担心了!
只是,童博最关键的话还没说出口,凝视妈妈灿烂的笑脸,他鼓起勇气,道,“妈,她有父亲,只是早逝。她的父亲,叫……贺子俞……”
童一念的笑容在这一刻凝固,“什……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老公,刚才童博是在说“贺子俞”吗?这三个字,她几乎已经遗忘了,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竟然又会出现?
“妈……贺子俞是贺子俞,她是她,她真是很美好的一个女孩,您见了就知道了,您一定会喜欢她的!”童博从妈妈的眼神里看出来,他和贺心澄,真的阻力重重了……
“念念,冷静一点。”陆向北适时地握住了妻子的手。
童一念脸色微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脸色也严肃起来,“童博,你听着,这件事,要慎重考虑。如果你对她投入的感情不深,我建议你收回来,我不欢迎这样一个女孩走进我们家,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也不是瞧不起她,你说的没错,她是她,贺子俞是贺子俞,可是,你不知道,你外公事实上是贺子俞害死的,你更不知道,贺子俞曾亲手把毒品注入我的体内。童博,我和你爸爸经过了许许多多的风浪,说实话,我早已经不恨贺子俞了,卿染孤儿寡母我甚至同情过她们,如果要我帮助她母女俩我也能做到,可是,要这样一个人生活在我身边,时时提醒我曾经发生过的事,童博,这对我来说,有些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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