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阙聿宸没有答应赵睿耘的提议。
坚持不准赵睿耘回逐鹿城。
“既是我的事,让我自己来解决。”
就算赵睿耘手头所握的那桩秘辛之事,能和六王爷谈妥不为难他的家人,他也不准他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赵睿耘眼下的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如果仍要让他卷入这场皇室纷争,他当初瞒着皇上、死活不说宁歌曾对他下欢情散的事又有什么意义?
要知道,正宗的欢情散,只有赵睿耘会调。以前只他一人,如今亦是。
十年前,赵睿耘被人发现在刚入皇家、还未与皇上圆房的皇后床上,且和皇后一起,皆身中欢情散。
可想而知,皇上亲眼得见这一幕后,有多么震怒,冲动地想要当场砍了相拥于床上的两人。
当时的他,就在皇上身边,拦下皇上失去理智的举动,并分析了现场的异常:若真是赵睿耘给皇后服的欢情散,为何他自己也会中药?还等着皇上来砍杀?
皇上这才冷静下来,命人彻查此案。虽然案情扑朔迷离,甚至直到刚刚,他才从赵睿耘的口风里猜到是谁。难怪这么多年下来,皇上和六王爷之间,总是暗潮涌动、猜忌不断。他以前只道是龙椅难坐,而有幸得坐那把椅子的人,总会比旁人多分心眼。如今想来,有这么个危险人物就在近旁,不防的才是傻子。
可一码归一码,哪怕十年前的皇上就已猜到造成兄弟倪墙、女人出轨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哪怕倪墙的兄弟真是受害者,也容不得赵睿耘在自己眼皮底子下晃了,遂一道暗旨,将赵睿耘逐出了皇宫、驱离了逐鹿,并不允他携带任何傍身物品。
至于失去贞节的皇后。为保皇室颜面,对外宣称是新婚夜暴毙,私底下则一杯毒酒了结了她。此种情况哪能入皇陵?自是白布一卷,让人草草埋葬。
阙聿宸不认为毒酒入身、呼吸终止还能得救,可赵睿耘苦口婆心,甚至还下跪求他,只得冒着试一试的念头,带着赤鹰偷挖出了徐嫣儿的尸体,运出了逐鹿城。想不到还真被赵睿耘给救活了。
这才知道,欢情散里有味药。能和万千毒药相生相克。徐嫣儿中欢情散在先,后被赐毒酒,一刹那失去呼吸,实则只是假死,只要再灌入欢情散,能侥幸捡回一条命。
可惜,身体却被毁得不轻,缠绵病榻五六载,足足调养十来年。如今虽能起身下地,也依旧虚弱不堪,特别是一入冬,更是大病小病不断。
也正因此。他更不会让赵睿耘去冒这个险。
再三考虑后,他决定亲自回趟逐鹿城,回趟家。
在六王爷拿家人威逼他更改抉择、或是迫使他做出有违良心之事前,他得与母亲和妻子。见上一面。以及,抱抱出母体后、还未与他父子相见的儿子……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是夜。他与赵睿耘一宿未眠,彻夜长谈,并理出多个方案,以便随时启用。
哪知,翌日一早,就在他准备策马回逐鹿城时,刹北告急,说是金狼国大举入侵。
一时间,他脱不开身。
遂从铁鹰骑里抽出了武功排名靠前的六人,由赤鹰带领,风驰电掣地赶回逐鹿城,要他们在暗中保护他牵挂于心的人。
年关,也真的来到了……
……
逐鹿城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已经纷纷扬扬地下了三天了。
城里城外,白茫茫一片。气温也一降再降,冷得让人离了炭火就做不了事。
“呼!手指头都快冻掉了!”
沅珠沿着抄手游廊,从前进院走回后进院,拍掉随风落至肩头的雪片,搓着手呵着热气叹道。
“可不是嘛!今年虽然入冬迟,可一入冬,就来势汹汹,也不知这场大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沅墨听到动静,掀开了厚厚的门帘子,边招手示意沅珠快进去,边说。
“好在听了小姐的话,大厨房早早就囤起了余粮,要是这会儿才开始囤,咱们兴许都要饿肚子了。对了,小姐呢?我得去向她回禀老夫人的话。”
“这会儿在西厢房里逗小少爷玩呢,你先暖暖身子,免得带一股冷风进去。”
沅墨塞了个手炉给她,又给她倒了杯姜红茶。
沅珠喝了一口,“哟”了一声,笑眯了眼:“墨姐姐对珠儿可真好!一进来就能喝上暖烘烘的姜茶。”
“该谢主子才是。是主子吩咐的。”沅墨被她两眼放红心的模样逗乐了,笑着申明。
“是不是珠儿回来了?”
西厢房内,传出卫嫦的询问声。
沅珠将茶一口饮尽,拿手背抹了抹嘴角,一溜烟地跑到西厢房门口,脆生道:“是奴婢回来了!奴婢怕马上进来,带入冷风,这不,在外头暖了一会儿,多谢小姐让墨姐姐准备的姜茶,真好喝!”
“别贫了,进来吧!”卫嫦笑着道。
沅珠这才搓了搓手,掀起西厢房的门帘子,走了进去。
室内虽然没起炭盆子,可烧着暖炕,又紧闭着门窗,相比外屋更要暖馨几分。
此刻,卫嫦和刚满两个月的儿子,在暖炕上玩。
小家伙仰面平躺,她则盘腿坐在旁边,手里晃着一个拨浪鼓,一会儿在左上方摇,一会儿在右上方摇,让小家伙辨音源。
看到沅珠进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让沅玉将小家伙抱起来,拿小勺喂他喝了几口温开水,而后抱到一边检查尿布,见尿布还干净,就抱着他把出了一泡尿,裹回尿布后,抱上了摇篮,哄他睡觉了。
卫嫦也下了暖炕,喝了一杯水,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问沅珠:“老夫人怎么说?可还同意我的提议?”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如今大雪纷飞,什么时候停也不知道。幸而年货囤得早,不仅府里的吃穿用度,要送入宫里和她娘家、以及其他三五户交好的世家的年货,也都已备妥,随时都能拉送各府。
至于府里的年夜饭,听府里的老嬷嬷们说,往年都是大圆桌上摆满一桌,盼着将军能回来过年。若是赶上了,老夫人喜极而泣,母子俩和乐融融吃团圆饭;若是没回来,就只老夫人一人,独对一大桌子的饭菜,看得她们一干下人都眼眶发酸。老夫人虽然也会拉着身边的丫鬟婆子坐下一道用,可毕竟主仆有别,丫鬟婆子哪好意思放开筷子大肆朵颐。到最后,饭菜冷了,老夫人也就没兴致再用。
这样的年,大抵也有五六年了。不过,今年,府里添丁增员,一派欢喜。
满月宴时挂上的大红灯笼,到这会儿都没摘下。说是老夫人的意思,到腊月二十三那天,家家户户掸尘送灶,再换一批全新的挂上去。
虽然添丁增员了,可偌大的府,共进年夜饭时,仍旧只有她和婆婆两人坐主桌,多少冷清了些。小家伙虽然算人头,可压根还不会坐,说不定年夜饭开席,他呼呼睡得正香。
于是,卫嫦琢磨着今年过年来顿不一样的年夜饭。无论阙聿宸能不能赶回来团圆,她都不希望府里一到年三十,就一派冷清寂寥。
“老夫人说都听小姐您的。您觉得怎么安排好,就怎么安排,她没意见。”
沅珠转述完阙老夫人的意思,笑着补充自己的看法:“奴婢是觉得,老夫人对小姐提前一个月囤货、备年礼的主意很满意,这会儿索性放权给小姐,全由小姐安排了算。”
卫嫦正在弯腰做体侧运动,一听这话,差点岔气,她该不会自揽差事上身了吧?不过就是个提议,怎么就成了由她来安排了?
“老夫人真这么说?”她不死心地追问一句。
沅珠拍拍胸脯,保证道:“是。老夫人还说,‘人手什么的,尽管支使,但有支使不动的,就按规矩处置,绝不姑息!’”
额滴娘喂!卫嫦扶额,在心里哀嚎了一声。
“小姐,奴婢也觉得老夫人是打算将内宅的事全交小姐打理了。”
沅玉见小家伙睡着了,也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加入了主仆三人的讨论队列。
“是啊,小姐,这不是该高兴的事吗?小姐怎么瞧着不大乐意?”
沅珠看到卫嫦的神色,不由纳闷。嫁到婆家才半年,就获得了婆母的全心信任,还取得了内宅的管理权,这不是该求之不得的事吗?怎么自个儿主子,竟有些不乐意?
卫嫦当然不乐意了。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
她自认自己不是管理的料,否则,也不会读了四年的行政管理,最终还得靠写文维持生计。当然了,“喜欢”占去了一大部分原因。至于专业,过是看着分数合适,又觉得那个学校合眼缘,才顺手填报的。
而今,才嫁来阙家半年,还没怎么跟婆母学习呢,就要担任内宅ceo了。
卫嫦的小心肝儿,顿时扑腾得厉害,生怕一不留神,就做错了决策,继而败光了婆家的基业……啊呸呸呸!这都还没上手呢,怎么就灭起自己威风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