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伸手摸了一下桌子上的烟盒,但看孟局在这里,又把手缩了回去。
虽然我们有规定,但师父平时老爱在他自个的办公室吸烟了,尤其是熬夜看卷宗的时候。
放下了烟盒,就拿起了水,抿了一口:
“我大概听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是想先通过调查赵元振,达到把赵元振控制起来的目的。”
“然后以赵元振作为诱饵,从赵小雨口中钓出一些真相。”
我点了点头,也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没有把握,我现在不能确定我这条线是不是对的。”
“我还想着和其他组的师兄碰个面,整理一下现有的线索和证据,然后再执行。”
师父这次没同意我提议,冲我一摆手就回道:
“不用,不用管那些,你先按照你的线来查。”
“你两个师兄那边进程不太顺利,就别等他们了。”
“回头我开个会,把线索梳理汇总一下,然后分享给你们。”
“就明天下午吧,我再看看你们谁的线该不该查,该查多深,要怎么查。”
他想了下,继续说道:
“现在你就先查吧,和你师姐一起,一定要注意程序。”
“不能省不能跳的步骤,就一步一步的来。拿不准的就多汇报,汇报总是没错的。”
我点了点头,汇报结束以后,师父要我把师姐再叫过来。
我出办公室的时候,师姐正趴在工位上干饭。
她平时是比较挑食的一个女孩儿,但这次看她吃的挺香。要么就是真饿了,要么就是食堂那些大叔给开了小灶。
她见我走出来,伸着个脑袋就给我使眼色。
刚靠近,她就把一个饭盒推到了我跟前,讲话的音调就像是在和我说悄悄话似的:
“喂——”
“小何警官,我刚看孟局也在里面出来了,找你干嘛啦?”
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到孟局出门前往这边看,就靠近了师姐,也压低声音回道:
“汇报工作啊,一回来刚好被师父碰个正着,没躲了。”
“孟局也坐在里面,吓得我手心都是汗,还以为会挨批呢。”
师姐夹起一筷子白米饭,慢慢塞进了嘴里,冲我摇了摇头:
“不会,只要孟局在就不会挨批。”
“他要骂他就开会带着大家一起骂,不点名,只会说‘某些人’。”
“要么啊,就去骂各支队的支队长,孟局他不会凶我们这些小卡基米。”
“而且他在的话,师父也不好骂人,所以你还是蛮幸运的。”
我点了点头,拿过饭盒。
打开一看,是我最爱的辣子鸡,但明显是中午剩的。
师姐伸过手,又指了指我饭盒里的另一道菜:
“剩菜不多,这个小河虾是专门给我们现炒的,辣乎乎的可好吃了。”
“对了,刷的是你卡哈。”
我刚准备吃呢,这么一听,瞬间就没了胃口。
先接了杯水,也帮师姐接了一杯,我就开始了还击:
“现在孟局也走了,剩一个黑着脸的师父自己再办公室。”
“他说了哈,让你吃完饭也找他去做下汇报。”
我说完,师姐也没了胃口了,筷子往饭盒一搁,就委屈到撅起了嘴:
“非得单独的...当面汇报嘛?”
“你不是都汇报过了嘛,而且咱俩一直是一起的。”
她没胃口我就有胃口了,吃了些河虾,确实好吃:
“我汇报是我汇报,你汇报是你汇报,你是组长,而且师父让你带我,你当然得去。”
师姐去汇报得汇报了半个多小时,但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关键的话题。
快四点钟的时候,二组组长,我那个师兄赵大河,也带着他的人回到了办公室。
一看他们就是给累坏了,四五个人一进门,什么也没干,直接围在了饮水机旁边。
这个接一杯刚灌进肚子里,那个马上就把水杯又放在了接水口。
小小的饮水机,完全承受了这个身子不该承受的压力。
我看赵大河在一旁排不上队,嘴巴干的起皮,就拿着我剩下的那瓶可乐过去了:
“师兄,这是我师姐今天买给我的,我请你喝啊。”
他看了我两眼,但没急着接,反而警觉地问了一句:
“干嘛?又憋着什么坏呢?”
“这水能喝吗?我怕你开的条件,我喝不起啊。”
我嘿嘿一笑,将瓶盖拧开后就塞进了他的手里:
“心疼下自己的师哥,那能憋着什么坏啊?”
“你,你就这么看你师弟的?师父让我们团结友爱互助,你这寒心啊。”
他瞥了我一眼,脸上略带愧疚,但也接过了可乐。
他也是真渴,也不管有气顶着,抬头就喝了大半瓶。
我看他已经喝下去,而且也不太好再吐出来,就呲牙说出了我的目的:
“哥,师父不是让你去查李未未住处那条线吗?”
“我觉得你应该重点查一下李未未那个楼道啊,还有那个电梯的监控,必要的时候向旁边邻居打听打听,晚上隔着墙能听到什么声音不······”
我没说完,他的嘴角已经扬了起来:
“你先打住,我如果连这个都不懂,这身警服就别穿了。”
“你也别给我绕了,你想干嘛你就直说吧。”
我嘿嘿一笑,心想可是你让我说的啊。
“我是想知道,有没有查到什么可疑人物出入?”
“有——”赵大河冲我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录像保存了吗?能看到脸吗?”
赵大河又点了点了头:
“能看到脸,而且很清楚,录像也拿回来了。”
我立刻就抱住了师哥的胳膊,开始哀求:“给我看看呗!”
赵大河把可乐拧上了盖子,剩下的小半瓶又塞还给了我:
“想看啊,找师父要去——”
他推开我以后,拿着资料袋就向着师父的办公室走去。
我是有点急了,就站在后面喊:
“我拿我这边的线索和你换呗!”
“咱都是本案专案组的,信息共享嘛!”
他进办公室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我也得先给师父汇报完再说啊。”
“我这挨个说得说到什么时候去?会上说多好啊,你又不急这一会儿。”
我呲牙冲他做了个鬼脸,就在他进办公室后,悄悄地趴在了门边。
刚凑过去呢,手机响了,我急忙就又跑了回去。
是沈幼白打来的,给我说陈英琦找到了,现在在医院,算是给我报个平安。
我还没来得及问具体情况,就听到有护士在喊,沈幼白又急急忙忙地挂掉了电话。
左右看了看办公室也没事,我就跑到外面点了根烟,给王洋打了过去,问下什么情况。
电话接通后,王洋还喘着粗气呢:
“何遇,这次还真的谢谢你了,给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情报。”
“医生说再晚上多会儿,就难救了。”
“那现在人没事了?”我问道。
他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和谁讲了些什么话,完了以后才顾上回我:
“给洗了胃,现在正在补液,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两天,目前还不是很稳定。”
“比较幸运的是,发现人的时候,药瓶就在她的手里攥着,省下了做毒物检测的时间,不然真救不回来了。”
听着没大碍,我也就放下了心来。
但面对这么一个直男,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那就麻烦你那边帮忙照看一下了。”
“然后我给个建议啊,你看看不违反程序,医院那边也愿意的话,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吧,好吧?”
不出我意料,我这么说他就应下了,也没反驳我,而是让我接着说。
“咱看看能不能先不通知家属,也别通知学校。”
“或者吧,你在门口拦一下,让家属签完字以后先别进去。”
“我觉得她现在这个情况,最好要等情绪和病情都稍微稳定一下以后...再说嘛。”
我怕他不同意,我就又争取了一下:
“这女孩啊,我也是今天才刚听说,是有什么抑郁症。”
“所以尽量的,能让少些人知道就让少些人知道吧,你那警服也别老穿着在她跟前晃悠。”
“这种情况吧,她如果觉得自己太丢人了,保不齐能在医院里再给你来一次。”
王洋这次终于把我的话听进去了,风风火火的挂了电话,又不知道忙啥去了。
我再回办公室的时候,师姐已经出来了,但赵大河还在里面。
师姐正着急忙慌的整理着什么资料,见我回来了,直接就甩给我一多些:
“刚一组留守组员给我们分享了一个消息。”
“在李浩的进出账记录中来看,赵元振近半年里进行了上百次的转账。”
“其中最近的一次是9月8号,9月8号往前推一个月,是他最频繁的时间段。”
“从8月8到9月8,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有二十六次转账。”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了:“赵元振?没看出来,他这个身体够好的啊?咋补的?”
师姐直接就白了我一眼:“怎么补的你问他去!你个虚货!”
我也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哪里虚了?你又怎么知道了?
她没管我怎么想的,而是继续往下讲:
“从赵元振的转出账目来看,这批钱被李浩分成后,先后打进了其他打手的账户,最多的一批是进入了王秀娥的账户。”
“王秀娥?那么熟悉?”我嘀咕一句,总感觉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过。
但是师姐却瞪了我一眼,扔了一张复印件给我看:
“王秀娥,今天下午安平县见的那个嘛。就是李未未的母亲,李长福的妻子。”
“你看,这卡号也对得上,就是她本人无误。”
“哦,这么玩的啊。”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王秀娥的银行卡不就是被李未未绑在自己手机了吗?”
“这批钱,就是李未未收的啊。”
“那没问题了呀,这赵元振可以办了。”
我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奇怪,就又问师姐:
“师父说没说,这个赵元振啊,拘还是拘啊?”
师姐一歪头:“师父说这条线,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我从师姐桌子上捏起两颗红枣,一边吃一边琢磨了会儿:
“那就今晚上先不动他吧,你觉得呢?”
“然后再审下李浩吧,这家伙真是问哪说哪儿,生怕咱们害他似的。”
我又伸手拿枣子吃的时候,师姐抢先一步,把整个袋子都拿走了:
“我没什么意见,反正这个赵元振有语言障碍,带回来也没用。”
我俩还是那么默契,让我都觉得轻松了很多。
不过,我还有一个比较损的想法从脑袋里冒了出来:
“这个赵元振啊,得找个好时候抓。”
“最好啊,能当着赵小雨的面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