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华落尽的角落,她取下那块翡翠,放到盒子里。
转身送给了姗姗来迟的沈欲。
“我不要。”
沈欲不过履行刚刚的承诺,而后跟着走了上来。
“你傻不傻?这翡翠值钱。当做我说话过分的歉意赔礼,收着!”
她见沈欲还是不肯要,见走廊无人,于是狡黠又自负一笑。
“从今以后,我认你这个朋友,你不要不识好歹。”
沈欲欲言又止,不过有些恍惚,也许是夜晚的星星过于耀眼。
他接过了翡翠,装入盒子里,放到口袋中。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两个年轻人在喧嚣繁华之外,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沈欲想着,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讨厌她。
他接着念念有词说道。
“你不缺朋友,他们都是来为你庆生。”
宁依裴听闻后,笑出声,笑容一如既往的热烈而张扬。
“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
“为什么?”
“跟我来,我就告诉你。”
沈欲还未多言,就看见宁依裴脱下名牌高跟鞋,打开窗户,白皙的脚腕沟壑光滑,踮起脚尖,望下看后,转过头,狡黠一笑,头发倾泻而下。
“森林里有秋千,我要逃跑啦,去她妈的生日宴会。”
宁依裴说完后,直接一手抓住窗户,光脚从里翻到外面的露台上。
沈欲被她的举动惊着,也连忙俯身看她。
见她一副小孩子调皮的吐舌头,然后接着顺着露台往下跑,最后跑进了一望无际,黑夜静谧的森林。
沈欲第一次见这样的宁依裴,很可爱。
沈欲拎着她的高跟鞋,纵身而跃。
熟练地也跟着跑进了森林。
两个朝着月亮,朝着越发广袤的地方跑去,像是在疯狂挣脱束缚,亦或者听着风声,感受自然美好。
宁依裴不顾脚刮得血痕与疼痛,她还在往前奔。
直到,沈欲一把抓住她,手腕勒住了她的腰肢,让她整个身体脱离地面。
“放开我……”
“你脚受伤了。”
他索性将她背在身后,陪着她胡闹。
宁依裴依靠在男生的背上,手指划着他脊骨突兀的地方,喃喃自语。
“沈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逃跑吗?明明是我的生日,可我居然连地址都无法选择。酒店里面的人,全都不是我朋友。我给他们好处,他们就是狗。”
宁依裴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好似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她望着月亮,有些开心地说道。
“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沈欲这才明白,原来她的世界是身不由己的,虚假利益至上的。
所以,他仅剩的真诚尊严才显而易见。
这算是某种上天的奖励吗?她喜欢这样的品质。
沈欲。
沈欲……她内心深处叫嚣着,她将洁白无瑕的手指插入他的发梢,感觉到温暖。
“沈欲,我的快乐被压制了。所有人都觉得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是我真的难受,难受是真实存在的。”
沈欲感受到了她的泪水,比雾气还冰冷。
让他内心深处也跟着难受,但又想要这一刻成为永恒。
我们永远在一起就好。
为什么一次次靠近我……
为什么不永远离开?又或者,能不能一直不分开?
他没问出口,也问不出口。
怕这些条条框框也成她的枷锁。
“沈欲,我说话难听都是别人惯的。他们拿了我的钱,就成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狗,真够恶心的。”
“嗯,不怪你。”
沈欲看着前面的小山坡,小山坡放眼望去是湖面,波光粼粼,月亮像碎掉的玻璃,像她淅淅沥沥的哭泣,又幼稚又让人心疼。
他全当包容一个小朋友了。
沈欲不舍得让她的脚再受伤,于是,还是抱着她坐在了秋千上,遥望对面很远阑珊的城市。
两个人的姿态很暧昧。
但又分明知道,两人有距离。
“沈欲,你为什么总是不主动讲话?”
宁依裴又往他身上靠靠,她将戴佛珠的手腕放到鼻前,雪松香……沈欲身上有让她安心的力量。就像回到属于她的地方,不会害怕,不会紧张的地方。
“沈欲,你有时候强硬到,对这个世界迂腐的金钱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们骨子里是同类,是愚蠢,是固执,是矫情,是不通世事。”
不。
他和她不是同类。
沈欲清清楚楚的知道,他青春里刮过的风,不是冷冷的,凉凉的,是磅礴苍茫,血雨腥风的。
一个肮脏不堪的世界。
沈欲用刻着藏文的手,轻轻捂住她的双眼。
在摇荡避世的地方,他轻声细语地叙述着。
“那一年,我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放羊,打青稞。后来,我参加武术比赛将对手打伤,夺得冠军。年幼的我,怕被人找麻烦,一个人孤零零在苍茫的风里,捂着身上的血,搭上了去往京城的火车。也遇见了从未谋面的父母。父亲沉迷女色和赌博,家里的钱输光,又接着欠,叫妈妈去卖身还钱。妈妈……没去,但妈妈去工厂打工,被电死。老板以没签合同为由,拒绝赔偿。妈妈的尸体扔在草丛里三天三夜,冻僵后,被发现了。我呆滞地拿着奖状,拼死去找工厂老板,爸爸把我打得血肉横飞。”
宁依裴只觉得这故事真苍凉。
她仰头看了眼他,又觉得他骨头硬,历经沧桑,也不委曲求全。
“你爸爸为什么打你?”
“因为妈妈那家工厂老板,是他债主。”
“沈哥,他可真不是东西。”
沈欲被她这声‘沈哥’给逗笑了,他反而不再紧张,放松地顺了顺她的头发。明明是朋友,但行为举止又暧昧。沈欲欲求不满,但理智告诉他分寸。
“我比你小。”
“怪不得别人老喊你,沈哥。你的故事讲出来……挺爷们的。你爸爸呢?上次去你家,只看见你奶奶。”
“他死了,喝酒摔死在路上。”
宁依裴从口袋里摸出两杆烟,分给他一支,共用一个打火机。
他抽烟,感觉很正常。
但,宁依裴抽烟,却很违和。
她像伤春悲秋的青年,叛经离道,想要做尽世上的荒唐事。
“我可以帮你打官司,不用还欠债,也能为你妈妈申冤。”
“不用。”
“为什么?”
“有的事情,我想自己了结,正义或许迟来,不会不来。”
彭——
森林上空绽放出瑰丽的烟花,一簇簇争相绽放,仿佛整个森林都忽然亮了。红青色的烟花如瀑布,上面清晰地镌刻着两行字,印刻在黑夜天空。
【依裴,生日快乐。】
【简文瑾哥哥。】
原来这就是简伯母说的惊喜。
这场烟火盛宴,够惊艳震撼,足足照亮视线所至的夜空,照亮了黑夜。
京城街道的行人拿出手机,共赴这场浪漫盛宴。
而这场惊喜的主人公却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