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依裴迟疑了,成为音乐家是她的梦想,从小到大的梦想。
而这份梦想,随着不可抗拒的因素,渐渐落了灰。
她多希望,父母能再生几个孩子。
这样的话,会不会就能拥有自由,就能在外面无所顾忌的玩耍。
就能在亲戚朋友面前不再维护虚伪的感情。
就能展翅高飞完成梦想,就可以不压抑自我……
可她没资格。
她享受了父母带来的便利,也要承受这份重量。
所以,从那一巴掌开始,她再也没有向父母提起梦想。
她不需要梦想,只需要接受生活,金碧辉煌的鸟笼子。
她打了很多字,又删掉。
沈欲的短信弹出来。
【我打拳是想要早点还你爹妈的手术费,想要给你办演唱会,我不想要拖累你。我计算过了,我可以三年内还清。】
她又默默嘀咕了两个字。
“傻子。”
宁依裴其实帮不帮他,都是自愿的。
她不会因为不帮他,就能得到自由。
她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失去一些东西。
为赋新词强说愁,这不是娇情,是她真的很需要爱,很需要有人照顾,很需要抛开世俗的感情。
她只是简单地回复一行话。
【沈欲,你不需要卖命赚钱,不然,我的帮助就毫无意义。如果我这次考试能上前五十。我就听你的。也算是补偿我,一天的梦想。】
她关上手机,眼底的迟疑在看向同班同学的时候,都化为傲慢。
大家也就不敢继续询问她。
其实,如果不是家族合作生意关系,大概率他们都不想和宁依裴来往。
只因她性格招人厌烦,但又无可奈何。
谁叫她有一个厉害的身世,人人都要捧着她,哪怕她们心里有怨气,也只能私底下,指桑骂槐地说她两句。
宁依裴在上课期间咳嗽不断,最后,趴在桌子上,头发洒在桌子上。
老师也礼貌性地询问她,需不需要看医生。
她摇摇头,喝了几口中药。
脑海里不断回想最近的事情,她人心惶惶。特别是老宅莫名其妙的人影。
难道是她太敏感了?或者那不是人影,是物件摆动的影子?这两天,连梦都感觉越来越真实了。特别是早上起来,会感觉到虚脱,浑身酸疼。
恍恍惚惚到了中午。
有几个女生主动给她去食堂打饭,她也算是大方,饭卡里面有整整五万,也不管她们怎么花,这点钱,她不在意。
不过,头疼就很难受。
宁依裴抬起头,吃药,继续睡觉。
中午吃完饭后,是体育课。
在室内体育场有练习排球,篮球,高尔夫,游泳池……这所大学的前身本就是百年体育学院,所以这些体育设备很优质。
她是最后到场的,到场后,就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坐到了体育场的椅子上,玩手机。
其他人还站在场上,听体育老师安排。
“这不是……其他班嘛,他们怎么也上体育课?”
“一般不都是我们班单独上吗?难道这体育场还有别人用?我有很严重的洁癖症。”
班上的富家小姐们唉声载道。
最后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随后就不管,走出去忙事。
整个体育场只有两个班,没有老师。
“喂!把我的排球捡过来,不然,你就当我们的靶子。”
这群富家小姐们把所有的不满,厌烦,都发在B栋教学楼同学身上。
本就不爱与其他人接触的她们,心里很抵触用这些班级用过的运动器材。
那女生有些颤颤巍巍,还是低头将排球捡起来,小心翼翼递给她们。
“啊!”
奈何,她们也说话不算数,反手就用全力将排球击打女生的头部。
女生顺势倒在地上,体育馆因此事瞬间安静,死寂到可怕,几乎可以听见那位女生的呼吸声,慢慢脸涨的通红。
后面的B栋男同学看不过去,上前打算硬刚。
“你们把脸上,和墙一样的粉抹掉,再来这里好吗?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东西?”
B栋男生怒气横放的话,让两个相差极大的班级,剑张跋扈。
——直到沈欲出现了。
大家的目光都放到他身上,少年穿着白色篮球服,后面黑色字体写着三数字。白色球鞋和球裤,黄黑色的皮肤,阴郁的眼型微微笑起来,看起来青春盎然。
他很高,身上能看见包扎后的伤势,不是轻伤,手掌还缠着绑带。
宁依裴和沈欲几乎是第一秒对视上。
宁依裴立刻移开目光。
而,沈欲则是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上前,拦住了激动怒火的朋友,息事宁人。他主要是为了宁依裴,怕她多想。
几个男生也就在体育场打篮球,旁边还站着好多观摩赛事的同学。
“你看这群男的,他们居然为了一个女人骂我们?”
“我爹妈都没有这么骂过我,太恶心了。”
“算了,这里面我只愿意接触沈欲,我们还是别惹事了,这全是他们班的男生,我们班都是女的,硬刚没有好下场。”
“宁姐,我们玩阴的,给校长打报告。”
宁依裴也是头疼。
不过,以她们这个班背后的人脉后台。
是其他班都吃不消的。
不过,她没兴趣。
“给沈欲说,我身体不舒服。”
全班发出震耳欲聋,阴阳怪气地叫声。
好似无形间,她们坐实了心里的八卦。
宁依裴纯粹是,想要雪松香味,今日忘带那串木头雪松佛珠。
她的手渐渐失力,拿手机,静脉和骨头都隐隐作痛。
班上的女生,踏着上千的鞋子,矫揉造作地挤进篮球场,夹着声音对沈欲说。
“三号沈欲,我们班有人找你,你最好快点!”
沈欲刚刚投进三分球,比赛几乎碾压对方。
他将手里的篮球随性扔给朋友,拿着水,灌进喉咙,在众人的目光下,坐到了宁依裴身边,虽没有靠在他身上,也宛如依偎。
一向傲慢厌男的她,此刻,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她轻轻咳嗽两声,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又放下。
沈欲通常桀骜不驯,看谁都爱仰着头,歪着脖子,动不动就上手的人,此刻居然莫名其妙耳红,脸红。
这场景,让周围的同学,都觉得挺有意思。
余光忍不住往他们那角落里瞟。
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觉得,他们以后会在一起。
但,事与愿违。
夏日的青春,肆意盎然,但当骄阳褪去,也必将显露这段感情的上空,是乌云密布。
“哎呦,我们成电灯泡了,赶快离远点。”
“沈哥,真是重色轻友,队里没他,下半场怎么赢啊。”
沈欲用手摸摸鼻子,那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就只能一个劲地喝水,还余光看看她的脸色。
“你最近身体不好,就不要来学校了。”
“不想看见我?”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欲的喉结滚动,他连忙解释,又战术性喝水。
见两人无言,他又找话题。
“还补课吗?”
“怕我成绩不好?”
“嗯,我好不容易准备的演唱会,你可不能缺席。”
“呵,你是第一个不商量,就自作主张的。”
宁依裴虽然语气责备,但也低头笑了,手指拉住他的衣袖,往这边扯扯。
“靠近些。”
她喜欢雪松香。
宁依裴已经让医生提取雪松香柱里面的成分,方便对症下药,治疗头疾。
病痛的折磨,一度让她的脾气越加古怪。
反而,头疾缓解,整个人都心平气和不少。
她将瘦得只剩骨头的脚腕放在椅子上,把爱马仕凉板鞋扔到地上,依靠着体育场的椅子。
游泳池的同学,也窃窃私语,偷窥他们。
沈欲不顾及别人的眼光。
竟然条件反射,直接伸手将凉板鞋拿起来,安静谦卑为她穿上,又拿出薄薄的毛毯盖在她的膝盖,毛毯顺着遮住她的脚腕,细心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