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警察浅笑两声,未听沈欲回复,便带着人驱车离开。
沈欲嘴里叼着烟,烟雾被冬天的风吹散。
他只是穿着单薄的外套,在风中也不觉寒冷。
他清清楚楚明白,警察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然,非得把宁家也送进来坐坐。
他内心无时无刻不再挣扎,他知道宁家作恶多端,可为了私心还是助纣为虐。他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可又感到寒风刺骨。
沈欲沿着风,走到大马路边,刚刚灭掉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靠在他旁边。是刚刚在角落边的那辆轿车。
“沈欲,你挺适合这件衣服。”
他忽而瞳孔放大,时隔六个月,从夏日炎炎到冬日冷寒,无数次朝思暮想的声音如此清晰的出现。
沈欲看看身上的衣服,他原本以为是宁家或者奶奶送的,此刻,他反应过来,宁依裴一直都在关注他。
他上了轿车后座。
车里面的暖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比起,记忆中的骄奢,此刻的她打扮很简单,白色的羽绒服配牛仔裤,用了阿玛尼的香水做唯一的点缀。
她的发丝干干净净披在肩膀上,很圣洁而冷漠。
“好久不见。”
“你在看守所里,过得怎样?我叫律师给的成绩单收到了吗?”
沈欲微微愣住,他迷恋般看着她,浑身血液倒流。
他摇摇头,解释道。
“可能是因为秩序比较严,所以,送不进来吧。”
宁依裴冷笑声,她修长的手指握紧,皮肤由白渐变为红,看着窗外的景色,咒骂一句,从包包里拿出一盒烟。
司机见她情况不对,连忙递上烟灰缸。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母亲的意思。
她就是厌恶。
白黄色凌霄花的打火机,火光四溅,刚刚点燃烟。
就被旁边的少年夺下,一气呵成打开窗户,只感觉灌进来一丝冷风后,他直接将烟扔在寒风中。
她有些茫然抬头,只瞧见了他高大的身影,直到,他关上车窗户,坐到旁边。
“少抽烟。”
“呵,你就是在怪我,怪我让你六个月抽不了烟。”
“没有,依裴,你误会了。”
沈欲不太会安慰人,他转过头,想要说什么话,好好解释。
可看着她偏过头的侧颜,欲言又止。
他只是接着说。
“我以后也不抽烟,你也别抽烟,好吗?”
“不好,我不抽烟的话,就难受,就浑身发冷,就无聊空虚……”
“没事,难受就打我,发冷就到我怀里,无聊就找我陪着。”
沈欲,一吐为快。
比起曾经的唯唯诺诺,现在的他,更加坚决。
可是,他不想让依裴害怕,所以,收起了浑身的刺。他乐意呵护她,尽最大的努力。
宁依裴沉默了,她听见了心脏细微的碎裂声,越是这种话语,越是让她有苦难言。
她不忍心告诉他,他们是没有以后的。
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相互依偎到最后的,过了这个冬,他们便要再次分离。
从此,她将嫁入简家。她最怕的,不是分离,是他伤心与绝望。
如果沈欲为了她,而颓废,而做出疯狂的事情,她会谴责一辈子的。
一边亲情与家族。
一边自由与梦想。
而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自由。
不管怎么选,她都希望竭尽全力保下沈欲。
她看着起雾的车窗,不敢面对,他天真的神情,这一切终会化为刺向他心脏的利剑。
宁依裴有时候,真希望,沈欲能忘记她。
“你曾说过,你死去的心脏,因我而跳动。”
“是,我爱你,我想要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依裴,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是违背道德,违背正义,违背所有,我都愿意。”
他的告白,词语很热烈,语气却平静。
可注视他的眼睛,又会被刺痛。此时,他的告白,眼底是真诚。可让她的情绪越发难以自控,她想要告诉他全部,但她不能。
她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淡淡然回复。
“如果你不够强大,我们之间,毫无可能。”
沈欲抬眼,他纵然对外人桀骜不驯,可对她,他会犹豫。
他脑海里,只是觉得,自己对她还不够好,所以,她才这么讲。
沈欲,真真正正明白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最痛彻心扉的时候。
他死去的心脏因她而跳动,但,又被她狠狠扎碎,他感受过世间不同的灾难,家庭的,学校的,贫穷的,病痛的,死亡的……他原以为,终于看见了曙光,可这何尝不是,最后一道致命的坎。
“我会努力,配得上你的。”
沈欲的声音很细微,但她听得见。
傻子。
这是宁依裴对他的评价。
“你要强大到,比宁家和简家,还要强,才行。”
说完后,车已经驶到了订好的餐厅外。
她继续说着,字字句句,刻骨铭心。
“你认为,要为宁家呕心沥血,为我背叛所有,才能配得上我?才能感动我?现实是残忍的,主动权一天不在你沈欲手里,我如何,你都说得不算。不过是笼中雀罢了。谁提那个笼子,谁就能得到这只雀。现实不是电视剧,不需要儿女情长,感天感地。如果我们现在反抗,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沈欲靠着车后座,他曾经为奶奶拼过一次,现在,他想要为她再搏一次。
他没有后退,他也不会后退。
他不是一个懦夫,可要真论起狠。他算得上狠。
可,宁依裴不知道,她只看到了一个收起獠牙的沈欲。
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败类——心还没有烂的败类。
只瞧见,宁依裴转过头,有抹天真和残忍继续说道。
“今天,为了庆祝你,我送你一份礼物。听说你读初中的时候,被一个叫雷靖州的嚼舌根?好像他当时带了七个同学,一起孤立你,诋毁你?他家做贸易的,当年,他爹给我舅舅当狗,才得到的赚钱机会。”
她说得轻描淡写。
转身就被餐厅的服务员拉开包厢,包厢里面足够容纳四十多位同学。
但此刻,只有零零散散十位。其中两位,他有些印象。
最左边的那位穿着黑裙子加外套的是简瀛。她涂着口红,眼底是漠视和冷漠,与以往完全不同,看不见明媚。
旁边的是关景霁,他像是被简瀛拖来看戏的,只是简简单单穿着白色运动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