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风刮过他有些粗糙的脸。
比起曾经的稚嫩此刻他看起来像个真正的男人。
军装穿在身上,也难遮其厉气,比北方刮过雪落在冰上,还冷。
蹲下身的时候,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清秀,是宽茫的原野,容纳住了万千的动荡,肉眼可见多了几分魄力。
“把货打开。”他眼神锐利地看着运输货物的队伍,这是从缅甸运到境内云南的。
“你通融通融,上几次,这些货车里面装的全都是水果。”经理说完话,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块翡翠,看起来是金镶玉,上面是缅北供养的菩萨。经理一口流利的藏语,狡黠地说道。
“女带佛,男带菩萨。”
沈欲好久没有听见别人说藏语了,顿时有些微微抬眼。视线不在那块观音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是藏族人?”
经理没有解释,只是见他软话行不通,开始有些言辞厉色。
“你就一句话,想要什么?这是宁家的货,我们在这个地方运输了几十年,就没有遇见过你这个犟的。你不也看见了,菠萝蜜嘛,还能有假?”
“打开!这个货车里面味道不太对劲。”
气氛瞬间,剑张跋扈。
沈欲反而嘴角上扬,点燃烟,来了兴致。
他一直都想知道,这宁家到底在运些什么,为什么还要在缅北养雇佣兵,兴师动众。
他不管经理的目光,反手就要掀开车上的箱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惊动了边境线所有的驻守军人。
“艹!”
沈欲一把抓住了经理的袖子,抬头在车后箱子里出来一群缅北人,手持枪支,枪支卡在里面,不宜察觉,眼神有种野生动物的邪恶与天真。
下一秒,真能一子打到沈欲头上。
“沈哥,别较真,先回来。”
“沈欲,我作为班长命令你,现在不要冲动!”
沈欲听着耳后担心的吼叫,反手就松开了经理,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旁边车厢上的抢,直接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而后,挑挑眉,不屑地开口。
“开箱子,我总要知道,我这一年守着的运输,都在运些什么玩意?”
经理害怕了,权衡利弊下,不能在边境线闹出中国警察命案,会引来严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软硬不吃,这事难办。
“所有人不准开枪!你,跟我来后备箱!”
沈欲跟在经理后面。
后面的边防军人,真是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没有干不出来的事。
但论疯,他们还是觉得沈欲更疯。
“幸好,我沈哥当兵了,不然肯定是个国家重点剿灭对象。”
“靠,他真不怕死,我早知道,好几次那负重前行跑一天一夜,都不吭不响的。”
“你说他为什么要选择最恐怖的教练,他那日子给我过,我真受不了。”
经理带着沈欲来到车厢,掀开黑色的布,拿出钥匙打开木箱。
“你应该不是傻子,这里面的水,很深。”
经理边说,边将木箱打开。
下面是垒起来一层层白色似白糖般的粉末,旁边的箱子也被打开,同样形状颜色的粉末。
前者是纯的,后者是高科。
瞬间车厢里弥漫着刺鼻诡异的香味。
沈欲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抬头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他手经凸起,阴翳的眼底泛起滔天的怒意,反手就拿起枪支,直接抵到了经理的太阳穴。
那双手上全是伤痕和茧子,沈欲吃过太多苦了,以至于,他对苦难有天然的免疫力。
而此刻,他有种被欺骗的错觉,他感到恶心。
“所以,宁家就是叫你运这些垃圾进云南?”
话一出,从货车后面传来枪子声,震耳发聩,密密麻麻比雷雨天还要密集。
随后就是一震不小的动静,沈欲的瞳孔颤抖,不是畏惧,而是他要活着回去,问问她,为什么……要瞒着他。
他的手指发抖,眼眶猩红。
顺着那道方向,能窥见阴暗里,手指内侧的藏文纹身。
是她的名字,是他的信仰。
可沈欲内心深处蔓延着猜忌,难受,诡异的害怕全部都倾泄而出。
他受够了罪,吃够了苦,偏偏给他希冀欲望,又告诉他,这些只是痴心妄想,水中之月,他会疯。
猜忌只要发现漏洞,就会无线放大,窒息。
沈欲反手就将人撂倒,最后尽管手臂中伤,也扣下了运输货物。
他坐在医院里,医生包扎着他的伤口。
而他一动不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生瘦骨嶙峋,眼神脆弱锐利,手上拿着小提琴。
“沈欲,你也太拼了,这种情况还能死里逃生。对了,这是你的手机,好像没有收到特别的消息。你置顶的女生一直都没有回复。你都当兵两年了,怎么还想着她。没准人家已经……忘了你。”
班长的话刚刚说完,医生就叫喊道。
“干嘛,怎么忽然用力,放松!这血都渗出来了,真是的。”
班长不知道照片上女生的来历,以为,是沈欲的某个青梅竹马。
沈欲的反应,让班长的话语微微收敛。
“不会的,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没什么。上头有没有说过什么?”
“有。夸奖了你,没准几天后,你就要晋升班长了。说你才当兵两年,就做出这种成绩,望人兴叹啊。那几个拿枪的是缅北特区的人,已经抓着运回国了,等着开庭判刑。”
沈欲靠在医院的椅子上,打开手机,点进了宁依裴的朋友圈。
无一例外全是日常分享,可明明在朋友圈如此热爱生活的她,私底下却是颓然抑郁的。
她会在逢年过节,将朋友聚起来,吃蛋糕,看节目,拍照。
有时候买到喜欢的衣服,也会拍照留念。
唯独,这两年里,她的分享照片,少了他。
或许,他就是多余的。
想到这里,沈欲内心深处忍不住的发抖,愤怒,难受,窒息……最后都化为一声冷笑。
“或许是我想多了,我永远不可能得到她。”
“沈欲,有没有可能……你等的女孩子,已经结婚了。”
结婚!
沈欲被班长的话惊得抬起头,他故作淡定地说。
“不会的,她不会骗我,有事情,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沈欲可以相信宁家想要利用他,宁依裴对他不是纯粹的喜欢……但是他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是场骗局。
“不可能……不可能。”
班长见他在思索,并且嘀咕着,就像入魔般,情深不寿。
班长叹口气。
“沈欲,我也认识你两年了。你是我们班,最用功努力的,为了拿下奖牌,你吃的苦最多。而且,你又不争不抢。我特别心疼你。有时候,还是不要太相信别人了。”
“这是第二个人,和我说这一句话。”
不要相信别人……
沈欲越想越好笑,他看着屏幕里的朋友圈。
没有他的日子,她好像更加开心了。
可这种开心刺痛了他,令他深感苦涩。
如果是以前,他会谴责自己不懂爱,可现在,他心里那块残缺未得到治愈,反而与日俱增地疯狂增长,压迫着最后一丝宽容。
他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宁-依-裴。
“刚刚上头准备给你颁个奖。这个宁氏集团简直太过分了,背地里居然搞这种勾当。说实话,以前没有换董事长的时候,就还好。换了一个董事长,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就知道,油头油脑玩这些小聪明,不知道这得害多少无辜人。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
班长越说越气愤。
而沈欲越听,越觉得命运真是有意思。
“沈欲,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怕,他们打击报复。相信我们祖国,会保护你的。”
沈欲不敢讲,其实他心爱的女孩就是宁家的孩子。
他不顾手臂的疼痛,面对着萧瑟的城市,显然沉思。
“班长,我要回一趟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