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疯了!宁家就在京城!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我不批准。”
“班长,我不会出事的,他们不会想要我的命。”
沈欲此刻想起很多事情,他不愿意相信,宁依裴会为了利益要他的命。
而宁氏集团要利用她,一些重大事情,也会同她讲。
他盘算着日子,两年了,他从一个被岁月蹉跎而看见光明的青年,成了更加接近黑暗的人。
他明白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让他戛然而止,不可能。
“你别激动,等等,你的血都渗出来了!好啦,我批准你。真是固执。那你去了之后,还回来吗?”
沈欲没有讲话,他骨子里在叫嚣着,他一定要回去。
就像附着在骨头里的蛊虫,一点点蚕食着理智。
他也不清楚,还要回来吗?
他的青春跟随着她,她是他欲望的容器。
班长也知道劝不动,只是淡淡然说句。
“把伤养好再走,我们这些战友还在云南等你。你就是一个好苗子,适合队伍。现在,我还记得你刚刚进来,那桀骜不驯的样子。我算是认定你是个硬茬子。两年过去了,你倒是越来越板正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按规矩办事。”
清冷的北风吹过,树叶坠下,像一场流星雨来临,美好而破碎。
遥远神秘的地方,不是神圣,就是黑暗。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此刻的他,不知路在何方。
告别朋友们后,他一个人坐在火车上,看着荒芜的景色,不免想起从前,那段日子。
他纠结着,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宁家要他当兵,为什么安排他去云南。
一切只是利用。
看着窗外的旷野,他心惊胆战,怕这里面不止止是利用,还有背叛,绝望,伤害……
点燃烟。戴着鸭舌帽,眼底是化不开的阴翳。
少了以往的桀骜,多了几分城府。
烟雾缭绕。
-
京城一如既往的寒冷,在世纪大酒店里,举行着盛大的婚礼,到场的宾客无一例外都是京城有名望的。
他们灯光酒盏着彼此的生意,口口声声谈得都是慈悲与经历,很少谈及钱。
新郎是简家长子,简文瑾。
新娘是宁家长女,宁依裴。
众人眼里的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而在酒店的上层,一群人正在热火朝天地为新娘打扮。
宁依裴因为宿醉,所以靠在椅子上,慵懒而随性,眼底泛起一抹蔑视,这令化妆师战战兢兢。
她换上人鱼尾的私人订制婚纱,眼影很遮黑眼圈,连瘦骨嶙峋的五官上爬满的青色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将她身上的颓废消殆很多。
楼下是欢天喜地。
而她却冷笑,毫不避讳站在酒店电梯旁的垃圾桶抽烟。
雪白的婚纱,烟雾缭绕,她的眼底是沾满血液阴暗的毒蛇,周围是毕恭毕敬的花童和搭配师。
直到夫人的到来。
夫人从来都是素颜,她洁白纤细的手指整理宁依裴过于低胸的婚纱时,手腕上翠绿的翡翠手镯流下来。
“依裴,妈妈为你好。既然你不喜欢包院子举行婚礼,那就按你说的,还是这家酒店。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家酒店吗?平日生日宴会都不爱参加。”
夫人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她甚至也不嫌宁依裴的不得体,反而将手腕的翡翠套到宁依裴的手腕上。
那翡翠手镯发出翠响。
而宁依裴却立刻收回手,觉得这是枷锁,沾满血渍的枷锁。
“下去吧,过了今夜,你还是我的好女儿。”
这话要是换成十年前说,她会荣幸感动。
可是,现在,她只是感到一阵恶寒。
婚礼开始。
她戴着圣洁的头纱,一步步走向,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
从此她不是宁家的女儿,她是简家夫人。
明明是无数女人梦想的归宿,她却感到窒息,那眼泪挂在眼角掉不下来。
她努力不去想,那个时候,和沈欲在这个酒店背离逃跑,去森林,依偎在怀里,带着青春少女独有的天真,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自由。
她想要看见沈欲那双尊重渴望的眼神,而不是简文瑾那双深沉权衡利弊的双眼。
她走到半路,忽而停止。
周围的宾客都纷纷看向她,连台上的简文瑾都不免紧张。
一阵风吹过。
宁依裴缓缓向前,在无数人的期盼下,她还是站在了洁白的柔光下。
“现在,让我们庆祝两位新人……”
她压根没有在听主持的话,透过白色的头纱,她有瞬间希望对面是沈欲。
比起简文瑾,她更愿意接受沈欲。
因为,她刚刚抬起手,就被简文瑾夺过去,有种刻意控制,将她死死拽在手心里,这种隐藏在克制禁欲外表下的控制欲。
大男子主义实在不讨喜,她真想把头纱掀了。
但,又听见了酒店外,烟火绽放在天空的声音。大白天放烟火。
她忽然被拉回了那个时候,沈欲问她,依裴,你会嫁给简文瑾吗?
她的回答是,并不喜欢简文瑾。
宁依裴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可悲,很懦弱,很无能为力,她连自己都无法自救。
内心早已失去力气,过早腐败的玫瑰,随遇而安。
她终究嫁给了不喜欢的人。
简文瑾强制性将那颗闪耀的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
耳边传来,他斩钉截铁,势在必得的,我愿意。
以及,她气若游丝,干枯的,我愿意。
接着,是全场的掌声,以及母亲虚伪的眼泪,泪流满面。
宁依裴不知道母亲还会哭,她的记忆里,母亲永远不会哭,她看见自己女儿喊疼,不会哭。
看见女儿自残,不会哭。看见女儿泪流满面,呆滞……她都不会哭。
可,今天,在无数媒体闪耀的灯光下,母亲哭了。
宁依裴冷笑,这个笑声,很隐晦,很冷漠。
这令人恶心,像监狱般的世界。
这样傲慢的她,真的无法忍受这一切……
她全场无笑,哪怕是摄影师亲切殷勤地请她展露笑容,宁依裴也是一副宛如没有灵魂的躯体,油画上的亭亭玉立的女人。
“依裴,我们要去给亲戚敬酒。来,挽着我。”
简文瑾温文儒雅,乍眼看的确是个优秀的结婚对象。
但她还是中途离场。
她曾经试图说服,简文瑾另娶他人,可他却不愿意。
为何生命赐予她自由的灵魂,却也给她枷锁。
她感到头疼,一路摘掉头纱,扯掉脖子上的澳白珍珠项链,珍珠掉落一地,华丽而短暂。
她坐在梳妆台上,点燃烟,点燃雪松的香柱,头疼才能缓解。
她浑身只觉得发冷,哪怕地暖渗透上来,她也冷得发抖。
浑身无力,瘫在梳妆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抹花嘴唇口红,眼珠掉落,打湿了手上垂落冒着火星的烟头。
宁依裴望向窗外,她看着满天的烟火,在白天绽放。
酒店牌子上有着红色刺眼的几个大字。
【新婚快乐】
照片上的简文瑾穿着西装,眼底好似全是爱意,看着她。
宁依裴见过那种渴望的眼神,和简文瑾不一样。
是毫不加掩饰,自然而然流露的爱意,而非虚假的占有欲。
简文瑾,不过是,将她化为一种昂贵私有物品,受不了其他男人占据领地。是个骨子里强势有血性的男人,他最忌讳有人来抢夺,这是领地意识。
她打开手机,浅浅的短信后,再无再发。
沈欲几乎每过几天就会发短信,他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会给她聊云南的天,云南的游客,还有去缅甸的所见所闻,而她大多数只是回复一个表情包。
开弓没有回头箭,宁依裴怕留他在身边,会出乱子,也怕自己忘不了他。
她选择了最残忍欺骗的方法。
两年了,沈欲应该对她感情淡了吧。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