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依裴她回到山庄楼上,她想要闭眼睡觉,但脑海里全是沈欲说的话,她一时间不知有些难以适应,升起一股诡异的窒息感,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也只能看着它在手心里慢慢流逝……
她点燃烟,在刚刚靠近沈欲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熟悉感。
她有必要证实他到底是不是酒店上的男人。
她的神经越发衰弱,有时候,会控制不住情绪与行为。
她想起沈欲,便觉得,他一定是恨她的。
因为她曾经看见过,沈欲多在乎他奶奶。
而此刻,他奶奶已经去世了……估计是她母亲做的。
下午。
她戴上花边帽子,白色的裙子,不仔细看她的眼神,会认为她温婉可人。
可她抬脚决定离开的时候,一辆蓝色的布加迪跑车停在她面前。
前车窗落下,男人握住方向盘的手摘下墨镜,露出与光争辉的面容,灿烂而美丽。
“我送你。”
关景霁嘴角扬起笑容。
还没有等她讲话,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靠过来,是按喇叭的声音,司机戴着白手套小跑过来。
“宁依裴小姐,简总,请你坐他的车。”
关景霁冷笑声,他用手磕了一下方向盘,低声咒骂一句。
“靠!”
而后不耐烦地转头说,“你到底上不上车?”
接着,宁依裴提着包包,掉头就走上了停靠在山庄角落的劳斯莱斯。
司机走下来,为她拉开车座,递给她一杯茶水。
而司机上车的时候,看见山庄门口的两道视线,露出不善而讥讽的意味。
她坐在后座上,耳机塞进耳朵里。
里面是肃杀的小提琴曲,悠扬而宽广。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的时候,看见后视镜里,那辆蓝色的布加迪跟着后面。
她有些微微皱眉,关景霁的心性,她很清楚,什么坏事,他都干得出来……
“开慢些。”
司机闻言后,也是点点头,放慢了速度。
直到在弯道的时候,布加迪跑车直接并排行驶。
迎着盛大的阳光,在碧水树木中,他再次打开车窗,对着后座的宁依裴,说了一句唇语,而后便关上车窗。
嘴角狡黠一笑,多了几个魅惑。
直踩油门,跑车扬风。
宁依裴自然是听懂了。
他在骂她是鸡。
宁依裴手指微微发颤,并没有感觉羞耻,相反只是想要现在把关景霁撞死,但又不能的气愤。
她还有一些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她必须知道,沈欲的奶奶当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沈欲变化这么大?
如果真是母亲做的邋遢事,沈欲会对她也展开报复吗?
宁依裴此刻如履薄冰,如走钢丝绳。
稍不注意,就不得好死。
更惨得,莫过于,生不如死。
“既然你不告诉我,你的老板是谁,我以后就不追问了。现在可以改地址,送我去第三监狱吗?我要探监。”
司机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态,也就更改了地址。
“有点远,可能要两个小时。”
“好,我歇歇。”
她靠着车窗上,索性切换一首疗愈的歌,在车上沉沉睡去。
她真的很想,就这样睡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如果能在阳光下,温柔地离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她不愿意想过多。
不愿想关景霁的记恨,也不愿意想简文瑾的冷漠,更不愿意想起自己的父母。
这些被鲜花糖果包装的利刃,一把把插入她的心脏。她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心是安静的。否则,它会疼痛,它会脆弱。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第三监狱门口。
宁依裴点燃烟,随便给司机发了一杆。
她沉重地看着监狱,一如当初,在看守所接沈欲那般。宁依裴的烟快尽了,她也没有组织好语言,她要如何和父母交流,这让她感到不适。
宁依裴无法对父母过于亲切,或者过于严厉,她都做不到,她只能像个陌生人与他们交流。
宁依裴摘下帽子,走进监狱,坐在探视室里。
她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与她见面的母亲已然精神错乱。母亲是被狱警抬起来的,她的双腿失去了行走能力。她穿着带着号码的衣服,上面挂着【非法集资】的牌子,以及她罪名不下四起,皆是重罪。而她早已没有当初的强势与神采,相反,很颓然,黑色的头发多了不少白发,甚至看见她,也不讲话,只是低着头,忽然笑,忽然哭,亦或者莫名其妙痛骂着……
这让宁依裴忽然大笑起来,又从口袋里摸出香烟。
她和母亲呆了很久,没有讲一句话。
她不敢想象,母亲竟然疯了。
她不是假疯,她是真疯了。
听狱警说,她昨夜忽然疯狂用头砸墙,险些去世,血流了满地,如果不是同房间的女人被惊醒,她早死了。这种情况,持续了还几次。还有一次,放风的时候,她跑到最高的台子上,像是没有看见电网,就要往下跳,二十米高,她直接摔断了腿。
今日,专业的精神病医生检查,给出了精神分裂的诊断。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连最后的真相都要吞掉。沈欲的奶奶死了,你不肯告诉我真相,你选择了闭嘴。你总是这么幸运,可我呢……我就要如此清醒地活着吗?感受这些痛苦吗?我的痛苦大半部分都来自于你。”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
却听见母亲流着口水,模模糊糊念着。
“依裴乖,依裴乖,妈妈给你奶喝……妈妈给你饭吃,依裴乖……”
宁依裴眼眶泛红,她最后也没有去看父亲。
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一向儒雅随和的父亲,依然云淡风轻,他正在埋头工作。宁依裴在想,如果父亲不遇到母亲,这辈子会是怎么的人生。父亲做事很认真,哪怕在监狱里面干活,也很认真。乍眼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坏人,他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背地里做尽丧尽天良的事。在阳光下,父亲只是与她隔着铁杆对视了一眼,像是最后的忏悔。从未感受过父爱的她,在这一眼里感觉到了父爱。他好似,看见女儿还活着,还好好的,感到欣慰。
宁依裴觉得,自己这条命就是半吊着,死不了,也活不舒畅。
宁氏集团当年因为商业竞争得罪过不少人,外公积累的好人缘,都被父母败得差不多了。
可,事到如今,却没有一个人来找她麻烦,这让宁依裴感觉到了一丝疑惑。
按道理,她应该会被无数人找上门,讨要说法。可是没有一个生意场上的人来找她麻烦。
人都是权衡利弊的,落井下石的,这点,过于反常。
她刚刚走出监狱,看着这艳阳天,躲着大树阴影下看着消息。
家:【今天六点,酒店。】
她要去吗?
宁依裴内心此刻是干涸的。
她依赖这个陌生男人是因为怀恋沈欲,怀恋失去的童年青春,找寻内心失去的,对生命的热情。
可她最近遇见沈欲了,他不再是曾经那个单纯,天真,不懂世事的少年。
他是不动声色,玩弄商业,掀风起浪的沈总。
她是不曾怪他摧毁了宁家的。
她只是怪当年,没有及时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隔山望火,期望着沈欲能摧毁这一切,救赎她。
他做到了一半,摧毁。
还有一半,救赎。
她已然没有资格再问他寻求太多了。
宁依裴:【好。】
她决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