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这位是你的故人?”
“不算,关景霁也认识她。”
宁依裴听着两个人的谈话,将甜品塞到嘴里,感觉到巧克力丝滑的融化后,心情也有些阴转晴。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沈欲的目光。
直到,她放下甜品,想要喝茶饮发现周围没有多余的茶杯时……
她望向了沈欲,旁边的女生开始盘问着。
“关景霁?哦,就是京越影视集团的公子,好久没有看见过他了。那,她和关景霁是什么关系啊?”
沈欲眉毛上挑,云淡风轻地将问题递给了,刚刚吃完甜品的宁依裴。
“对啊,你和关景霁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问完后,他还故意拿起旁边的茶杯吹吹,放在嘴边,抿一口。眼底全是不留痕迹地探究。
而宁依裴只关心,为什么她没有茶水喝,眼神锁定他手里的茶杯上。
“我现在的身价哪里高攀得上关景霁啊……”
她阴阳怪气地吐一句,如果不讲话,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随后,她看着沈欲挥挥手,不知那服务员从哪搞来了一个茶杯,茶汤明亮,是上好的龙井。
他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颇为满意她的回答。
“别这么说,你以前和简家关系不一般呐。”
宁依裴真的不清楚,这沈欲的嘴巴越来越灵巧了,是不是和女人呆太久,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八卦得很,什么都要打探一下。
她抿一口茶,解渴后,感叹。
“茶味好重。”
刚刚说完,旁边的富家小姐还不肯停止,继续拱火。
“她该不会真是破产宁家的小孩吧,当年和简文瑾结婚那位?”
“我记性最近不好,对了,你和简文瑾到底什么关系?上次,看你和他挺熟。”
宁依裴心里已经吐槽一万遍了,这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来探她口风。
她转头,看见沈欲的一只手放在旁边沙发上,白色的衬衫有些凌乱不堪,可正是因此增加几分风流感,脖子上银光闪闪的细链子划过,人如其名,很欲。
“我和简文瑾一点都不熟,不认识。”
“添添茶。”
沈欲面色稳重,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好似对她的回答比较满意。
随后,眼神又落在她坐在沙发上前倾的时候,后背若有若无透出来的骨架线条,轻轻扭动的时候,那腰如水蛇划动,瘦骨却裹了层柔皮,可眉眼间又流转着忧郁。
他有一瞬间的欲望,想要占有她,亲近她,保护她。
每次,这种想法出现的时候,他脑海里总会出现奶奶死前的身影。
在梦里,也无数次重复梦见。
那天,医院,血液,呼吸,小巷,好几个带刀的人……落在骨灰盒上而绽放的花蕊……几个月的压制,两年多的欺骗……如同醒不过来的恶梦。
他忽然灭掉烟,半眯着眼。
旁边一位华裔小姐姐喝着咖啡走过来,吹吹烫水,微微谈起一件事。
像是无意间想到的事,轻轻一阵风掀起千层巨浪。
“沈总,当年臭名昭著的宁氏集团破产,你可是大功臣。如果不是你,我们家也没有机会将事业从洛杉矶发展到京城。敬你一杯。”
场面意外的安静。
宁依裴忽然攥紧了杯子,手指微微发白发抖,有些窒息。
她不是不敢面对宁家破产,父母入狱,而是不敢面对,原来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爱她。
在意的是,宁家破产始作俑者是沈欲!
这是她永远都不敢思考的问题,她宁愿逃避,也不想和沈欲当面对峙。
她想要落荒而逃。
如果她可以忘记,她宁愿忘记。
她起身,明显能感觉到,沈欲欲言又止,但她没有给他一点时间,直接离开了。
宁依裴只觉得头脑胀,难受,她感觉身上哪里都疼,她边走,边感觉呼吸不畅。
吃得甜品都堵在心口,反胃油腻。
她的手抠着锁骨,即使身上的伤疤愈合,可疼痛还在。
疼痛历历在目。
她越不想去想,却越是想起。
她忘不了母亲极度的控制欲与摧毁欲。
不管她如何表现,也要打她,也要鞭策她,也要当着无数人的面羞辱她……
晚上还要拿烟头烫她,不管怎么哭,也没用,孤立无援。
她忘不了父亲的不做为,父亲的空白与不负责。
她也忘不了朋友的背叛,忘不了很多很多……
她心里是讨厌这个世界的,也讨厌沈欲的。
他太坏了,怎么可以说爱后,又伤害她呢……
为什么不能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对她好呢……
她忘却了爱人的能力,只觉得浑身寒冷。
她走在角落,点燃烟,烟雾缭绕的时候,她看见了在走廊尽头,是一个穿着刺绣白西装,英俊挺拔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木檀镶着金的佛珠。像是扬州西湖游过的风,很瘦,很白,独自站在那,像厌恶着喧嚣的环境,孑然一身,陌上人如玉。
宁依裴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
他走上前的时候,她才认出。
这是魏之缎。
从来闻不得烟味的他,此刻俯下身,朝她伸手。
他的手很白净,比女人还要白净,甚至过于的白了,显得有些病态。但他的笑容却如冬日暖阳,融化寒雪。
她有点被他的温柔感染,将烟移远了些。
而后,看着这双手。
她最后承着他的手缓缓起身。
“我见过你,在很早以前。”
他的声音温润。
他见她不讲话,还有那副脆弱的模样,心生怜惜。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来我家里面玩耍,我当时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阳光的女孩。我从小就不一样,父母对我要求严格,不允许我与其他孩子接触。我当时很羡慕你,同样,我现在也很羡慕你,你可以想离开就离开,想哭就哭,想抽烟就抽烟……而我不行。”
宁依裴微微有些触动。
她想起魏家世世代代都是官员,家风严谨,但至少,他的家人不是神经病,对自己有很克制,很理性,所以教育出来的孩子,不会是神经病,相反也很克制理性。但她还是从魏之缎的话里品出了一丝苦涩。
她将嘴里抽到一半的烟,放到他面前。
“要抽吗?”
他被她的举止吓到。
宁依裴说,“如果想要做什么事,又不伤害别人的话,尽管去做好了。”
魏之缎或许是被她的凄凉后绽放的笑容,亦或者是如同小时候。
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跑到他跟前,笑容满面说,要不要一起玩啊?
他感觉到不同于这个势利清冷的世界的,一道从裂缝里落进来的光。
他用手接过烟。
抽了一口。
没有他想象中的难以忍受。
但他也不喜欢烟味。
只是,看着她忽然亮起来的眼睛,他不忍心拒绝。
这是魏之缎唯一心软的时候。
他抽一口,将烟还给了宁依裴,也忍俊不禁。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两个人相视而笑。
她忽然觉得生活轻松了些,可能是因为,魏之缎是一个尊重她,愿意温柔的人,光是看见他就很疗愈。
宁依裴是一个没有爱的人,她只会间接性依赖上某个人。
此刻,她有些依赖魏之缎。
她当然知道,缺爱的女孩子更容易被利用欺骗,但她就是贪恋。
而宁依裴并不知道,在两个人的身后,在长长走廊的后面,在阴影里,是电光火石的火机,烟雾缭绕,风一吹,露出了张阴狠俊朗的面容。
沈欲眼底是渗透的嫉妒,他几乎快要将烟盒扭碎,他有种计划被打乱,以及对过去所做之事的忏悔。
但很快,被他心中的狂风暴雨撕裂,他现在就想将她腿打断,让她走投无路,把她藏起来当禁脔。
可当他无法克制的时候,忽然听见,走廊里传出宁依裴的歌声。
“那女孩对我说 说我保护她的梦。说这个世界 对她这样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