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纪夫和张学友先后到了,此时人们的注意力正集在棋局上,谁也没留意到教室里又多了两个人,郑纪夫也不想闹出动静,影响到对局的进行(他是货真价实的四品棋士,而且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心里再怎么好奇,在公众面前时的风度是一定要保持的),所以也没有往人群里边挤,只是找了个缝隙比较大的地方观看。
此时正轮到黑棋落子,只见谭晓天不慌不忙,白嫩嫩的一只小手伸进棋笥摸出一枚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右边中间七路扳,没有理会对手在上边的骚扰,谭晓天先抢棋形要点。
,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审视全局,单是看到这步棋郑纪夫就是心头一震――此时上边的棋形黑棋应一手也在情理之中,虽然有被对手利用的嫌疑,但别忘了这是让子棋,这种程度的被利用比挠痒痒强不到哪儿去,根本无足轻重,不要说让九子局,就算是让四子五子中,也属于可以打八十分以上的被推荐招法(终究这样的下法坚实本份,不容易出错,至于效率低的问题,在让子棋这种特殊的对局形式下也谈不上问题了)。
不过若是以更高的标准来要求,那样的下法就消极了一些,此时黑棋全盘厚实,右上角三连尖又是极坚实的地方,把白棋赶向自已的坚实处是符合棋理的战法,所谓一叶落而知秋,在授九子棋中使用这样的战法是否明智放在一边,单是这种战斗的意识和勇气以及对行棋节奏的把握出现在一个只有六岁大的孩子身上,便足以让郑纪夫这样的高手感到震惊的了。
白棋上边五路长,黑棋五路冲,白棋七路跳――想先手沾光人家没理会,若是不走出些什么岂不是很没面子?
黑棋右上角七七路跳,攻击的急所。同时也表明了谭晓天的态度――稳妥的话,上边三路拆逼要实惠的多,不过被白棋于同处跳,棋形得到整理,活棋基本没有问题。现在黑棋继续进攻,显然是不满足于仅仅借攻击得利的成果,而根本是打算要吃棋的态度。
白棋上边六路搭――遭到猛攻,在让子棋中是很正常的事情,李秋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黑棋攻击的猛烈程度还是让他神经绷到了最紧。单纯的做活对他这样的高手难度或许不大,问题是付出的代价要有多大?黑棋右边的阵势很大,白棋造眼求活时若是将黑棋的封锁线自动撞厚,使得黑棋右边高效率的成空,那就是生不如死了。这步倚靠是做眼成形的常用手法,李秋生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眼前对手在接触战中的表现没有之前那么优秀。
黑棋上边五路夹,夺眼,若是右扳让白棋得以长出,这块棋就有眼位了。
白棋七路顶。与前边的搭相连贯的手法。
黑棋六路左打,强烈――普通的手法是右边打吃,白棋接,黑棋补断。这样黑棋右边成空,而白棋也有了初步的活形,属于双方正常的应对,同时也表示黑棋放弃强攻。改为取地。现在黑棋内打,说明谭晓天起了杀心,非要吃棋不可。
白棋六路接打。大家都以为黑棋会六六位提子,这步棋不仅大而且厚实,就攻击而言,先手拔掉一子使右边接近于实地化,且白棋大龙还没有安定,可以继续坐享攻击之利已经算取得明显的战果了,包括郑纪夫等人也觉得如果此时换他们下黑棋,九成以上会就这样收兵。
但谭晓天却似乎没有这种一般分寸的概念。
中腹天元上两路跳封,黑棋继续整体强攻。
围棋的人群中再一次出现骚乱。
“太狠了吧?这样下有把握吗?”
“跟李老师这样的高手比算路,这孩子也太冲动了吧?把右边的空围起来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勇气可嘉,小孩子嘛,要是这种年纪就懂得中庸进退之道,那咱们这些大人就真的没脸混了。”
总而言之,对于谭晓天一定要吃住这块棋的想法大部分观众还是持反对意见的,因为这样下实在是太复杂,给他们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慢慢摆也未必摆的清楚,万一哪一步走错了,岂不是鸡飞蛋打?
但几位高手的神情却是越发的严峻――下让子棋,输了并不是完全无法接受,但被对方吃掉大龙而输,那面子未免就有些难看了。
白棋五路提子,李秋生这步棋下的非常谨慎――如果对手是别的小孩子,他很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六六位拉出白子,制造更多的头绪,黑棋若是边路退守,那么白棋在作活之前可以先占不少的便宜。但眼前这个小孩子棋风极其凶悍,怕是没那么轻易软若退守,很可能会再一次强硬反击,比如说白棋六六位长时,黑棋下边单贴,白棋若是继续右冲,黑棋就有上边五路接的强手,白棋接子,黑棋右边四路虎,白棋弯出,黑棋就五路虎打,这样白棋虽能冲破右边黑阵,但眼位不足,全体玉碎。
“为什么不长出去?李老师这是怕什么?”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算到白棋长出之后的变化,他们只是觉得所谓棋从断处生,能制造混乱的地方不动手,这棋赢的了吗?
连谢大发和张学友也觉得李老师的招法未免太谨慎了,让九子,上手方总得下一些过分或者说无理的棋,若是步步本手,单等着对手自已犯错误,先行九子的巨大优势得有多少失误才能追的上?再说了,这个叫谭晓天的孩子在行棋的方向和大局观方面表现的确出色,比许多成年人都强,但那并不等于其战斗力也一样出色,长出去虽有一定的风险,对手未必一定就抓的住,所谓胆小不得将军做,如此谨小慎微的招法,难道李老师还指望靠磨官子取胜吗?
但谭晓天的下一步棋让他们俩不由得改变观点,叹服李老师的经验和判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