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婉怒气冲冲闯进梧桐院。
许知意坐在窗边,手中正拿着卷书认真翻看。
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闯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嘴角始终噙着抹淡淡的笑。
“许知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打我的大丫鬟!今日我非好好教训你一下不可!”
看来许云婉是真生气了,珠帘都被她扯下了一角。
许知意冷漠地睇她一眼,继续垂眸看书。
许云婉神情微滞。
她以为许知意会是满脸惊恐,甚至会与之前一样,跪下哭着求她原谅。
呆愣过后,一股难言的怒火自心底迅速蔓延开。
“许知意!你是不是疯了?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父亲?”
空气似凝固住了。
又闷又热。
梧桐树上的蝉鸣声格外的聒噪,吵得许云婉愈加心烦气躁。
许云婉还欲多说,就见许知意抬头,指了指窗外。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梧桐院门口不知何时围满了府中下人,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知意放下书卷。
“妹妹的好名声不要了?听说太子过几日会来府上,也不知这些下人们到时会不会乱嚼舌根子。”
语气淡淡,难辨喜怒。
许云婉甚至在她脸上看到了一抹轻蔑!
她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眉头轻轻拧起。
“你如何知道太子会来?这事,父亲不可能告诉你......”
看到许云婉这激烈的反应,许知意心下了然。
“偶然间听下人们提过一嘴,看来,姐姐要提前恭喜妹妹!”
“恭喜我什么?”
许云婉神情很不自然,手指不停绞动着罗帕。
“自然是恭喜妹妹即将成为太子侧妃啊!”
侧妃两字被许知意咬得极重。
而落在许云婉耳中,更像一种莫大的讽刺!
她真想撕了许知意这张臭嘴!
可,到底有些顾忌院外探头探脑的下人们。
她咬着唇,泪大颗大颗地滑下,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要不是许知意提前让小鱼儿把外院的下人全都喊来,就许云婉这副作派,她怕是又少不得一顿毒打。
许知意握住许云婉的手,语气轻柔地连声哄着。
“妹妹快别哭了,万一被旁人瞧见了,还以为妹妹是不愿嫁给太子为侧妃呢!”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许云婉的泪一下就收住了。
变脸的功夫,她若说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妹妹快坐!瞧瞧,这妆容都哭花了。”
“小鱼儿,端盆水进来,我要亲自替妹妹梳洗!”
小鱼儿应声,手里端着个大大的铜盆。
也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铜盆中的水悉数泼在了许云婉身上。
许知意赶忙起身,嗔怪地瞪一眼跪倒在地的小鱼儿。
“你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要不是大家都知道妹妹人美心善,你今天少不了一顿打!”
小鱼儿连连磕头。
“多谢二姑娘!奴婢今后一定不再犯!”
一下又一下,磕得无比真诚。
许知意把她抬得这么高,眼下又有这么多人看着,许云婉只能忍下满心愤恨。
“起来吧!以后伺候姐姐时可莫要再如此粗心大意!”
“奴婢多谢二姑娘!二姑娘可真是活菩萨!”
一旁的丫鬟们嘴角齐齐抽了抽。
这小鱼儿还真敢说,许府谁不知二姑娘仗着老爷疼爱,嚣张刁蛮,更是不将下人的命当回事。
说这么违心的话,良心不疼?
许知意拿起一旁的帕子替许云婉轻轻擦拭着水渍。
许云婉原本精致的妆容很快糊成一大片。
看着许云婉调色盘一样的脸,丫鬟们是想笑不敢笑,只得将头垂得更低。
“小鱼儿这话说得太对了,若非如此,太子又怎会对妹妹一往情深。”
去她的一往情深!
许云婉心中暗骂。
早几年,太子就迎娶了丞相嫡女何向晚入主东宫,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一时传为佳话。
她自认容貌、才情不输京中贵女,为何就只能当个侧妃?
可,这话,她不敢说。
许云婉眼珠子转了转,反握住许知意的手。
“姐姐,眼见你的婚事就要落定了,妹妹想与你说些体己话,可好?”
“这是自然!”
许知意挥手,屏退下人。
“天气如此炎热,妹妹特意赶来我这,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说话吧?”
许云婉环顾四周,见下人全散了,这才恶狠狠地瞪向许知意。
“你觉得你配得上秦侯爷吗?他可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就凭你这种诗词歌赋样样不通的粗鄙女子,也敢肖想他?”
许知意替自己斟了杯茶,抬头看了眼气急败坏的许云婉,嘴角勾着抹淡淡的嘲讽。
“配不配的妹妹说了可不算,父亲宠你众所周知,妹妹若是不服,大可去与父亲闹上一场。”
话说至此,许知意似是后知后觉。
“难不成,妹妹心悦秦侯爷?”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不会吧?不能吧?他虽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可也配不上妹妹你啊!就妹妹这容貌和才学,入宫当娘娘也绰绰有余......”
许云婉被许知意这番话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她怎么能这么贬低淮生哥哥?
她怎么敢说这番大逆不道之言的?
许知意却是不再理会她,轻啜几口已经凉透了的茶。
她想知道的,这个蠢货已经全都说了,实在没必要再与她继续虚与逶迤。
许知意的情绪控制得很好。
是以,许云婉并没留意到她握着杯盏的手指节已经泛了白。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反正不许应下亲事!否则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云婉顶着张花猫脸,如来时一般气势汹汹地离开。
许知意坐在窗边,目光落在院中的梧桐树上。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正忙着缝制大红嫁衣,满心欢喜地规划着离开许府的日子。
印象中,并没有许云婉来大闹梧桐院的这一出。
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小鱼儿见她一直怔愣地盯着院里的梧桐树,也不敢打扰。
她一直守在廊下,二姑娘说的话听了个仔细,此刻不免开始替自家姑娘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