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出了大案。
这桩案子涉及到被朝廷表过功的曹家。
曹家大宅里里外外都是官兵把守,只要找到那笔税银就能结案,显然官府对税银的下落已经了如指掌,否则王允大人不会亲自出面坐镇曹家。
人人都想知道一个结果,当年曹家到底有没有通敌。
不过不管真凶是谁,最可怜的是那些在案子中受伤害的人。
徐家族中长辈出面,终于将徐三老爷从大牢里接出来。
“你啊,就不该娶曹氏,”徐老太爷责怪着儿子,“她在曹家的恩怨我们不管,可现在她连徐家也毁了,你既然早就知晓她与人私奔之事,为何还要上门求亲……素娘去了之后,你怎么就变得这样傻。”
听到原配妻室的名字,徐三老爷的背躬得更深了,喃喃地道:“不关素娘的事。”
“如今怎么办,”徐老太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虽说此事与你无关,你……在外面也抬不起头了。”
没用的徐老三,族中的兄弟背地里耻笑他,不但替人养了儿子,还差点被当成杀人凶犯,自从伤了腿之后,徐老三就算是死了。
徐三老爷低着头,整个人仿佛还没有从巨变中回过神。
“衙门有没有为难你?”徐老太太不禁道。
徐三老爷摇摇头。
徐老太太松口气:“去吧,好好歇一歇,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自有你二哥顶着,只盼我们家不要再出事,唉,过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下人抬来肩舆将徐三老爷搀扶上去。
徐三老爷想起什么,声音沙哑地道:“我想让去趟义庄……”
话还没说完,徐老太太皱起眉头:“你还要管那个……自缢的妇人?”
“她照顾石头多年,我应该将她好好安葬,”徐三老爷道,“至少……给她一具好点的棺木,我……能做的也只是这么多了。”
徐老太太心中一酸:“我打发人去吧,你的身子骨不好,还是好好歇着。”
徐三老爷点点头,再也不说话。
等到徐三老爷被抬走了,安义侯夫人才道:“若是三伯的腿能治好,常出去走动走动,说不得心情也会好起来。”
徐老太太叹口气:“当年他受伤之后,我就请了不少郎中来给他医治,以为总有一天他能好起来,谁知道……就是不见起色,如今我也不敢再奢求这些。”
安义侯夫人对徐三老爷的伤腿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我记得侯爷也请过陈老御医为三伯看诊,当时陈老御医说,三伯腿上的伤表面上已经好了,现在还不能走动,恐怕伤及了经络,只能慢慢将养。”
徐老太太提起从前眼睛有些潮湿:“当年你二哥才带着我们刚出了城,叛军就兵临城下,老三和二媳妇、三媳妇也就都留在了老宅,老三、老二媳妇一起去曹家躲避,老三带着家人去帮官兵一起守城……唉,没想到最终两个人一死一伤收场。”
安义侯夫人思量片刻道:“曹家女眷都没事,三嫂怎么就被叛军害死了。”
“她还不是担心老三,从曹家出来之后,她就带着贴身的妈妈回徐家找老三,却在路上遇见了叛军,”徐老太太最是喜欢这个儿媳妇,“那孩子从来都是温和的脾性,在家里做事公正对老三也好,可是我们的心头肉,有她在我们这些老东西就安心了,最终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没见到老三媳妇的惨状,肩膀和后背都是被刀砍出来的伤口,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根本看不出个样子,我们出去找了好几天才发现她的尸身,这事发生好久之后,老三都不愿与人说话,要么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要么让人抬着出去四处寻找,我问老三,你到底在找什么?
他说,他要将素娘找回来。”
说到这里,徐老太太哽咽地无法继续。
安义侯夫人忙上前劝说:“也许这件事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徐老太太点头:“盼着菩萨保佑我们徐家。”
两个人说着话,下人来禀告:“三老爷带着香烛、纸钱去义庄了。”
徐老太爷想要阻止,徐老太太却道:“让他去吧,不去他心中也不舒坦。”
……
没有人愿意到义庄去。
每天都有尸体被抬进抬出,隔着很远就能闻到烧纸的味道,纷飞的纸灰夹在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人心莫名的就会悲凉起来。
“就到这里吧。”徐三老爷打发了下人,自己拎着篮子,一瘸一拐地向义庄里走去。
今天义庄的人也格外少。
许多人都去曹家看热闹,府衙里的差役一部分在曹家,一部分跟着孙冲等人出了城。
烧光了手中的纸,徐三老爷站起身向后院走去,他的脚仍旧有些簸,走起路来速度却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就在距离义庄不远的林子里找到了一匹马。
徐三老爷翻身上马一路出了城,向麟游县而去。
官府今天一早去的是东边的岐山县,是因为他们查到曹大老爷出城之后向东而去,他们认为曹家藏匿的那笔银子就在岐山。
他们找到曹大老爷悄悄置办下的院子,就能挖出银子,那他们真是大错特错了。
曹家在附近几个县内都买了庄子和宅院,那些银子可能藏在任何一处。
曹老太太行事缜密,可能连曹大老爷也不知道银子究竟放在了哪里。
曹家的狡猾这些年他已经领教过了,否则也不会多年按兵不动。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银子的下落,没有人能再阻止他,包括曹家在内。
曹家当年的秘密败露,只有让这笔银子消失,曹氏的名声才能得以保全,所以,他将银子带走,曹老太太不但不会声张,甚至还要感激他。
而这一切又有人承担所有的罪过,徐二老爷谋划了整件案子,安义侯……可能还会跟叛军勾结。
今天的事过后,再也不会有人找这些银子。
眼看着银子被送出城,徐三老爷松了口气,他掉转马头准备往回走,却看到几个衙差从官路上围了过来。
衙差身边有几个人徐三老爷十分熟悉。
因为那是徐三太太张氏素娘的兄弟。
徐三老爷惊讶地道:“舅兄、舅弟你们怎么在这里。”
张大老爷上前一步:“我和母亲也常常梦到素娘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我们,昨日有人送信给我说,素娘的死另有蹊跷,只要我们听衙差的安排,就能见到害死素娘的罪魁祸首,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你。”
徐三老爷摇摇头:“舅兄,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仔细说说。”
徐三老爷说着用手去摸右臂,那里藏着一把精巧的袖箭,三十步内可以伤敌,他还没有拨到机栝,却听一阵声响,周围几十只弓弩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
徐清欢非常的忙碌。
但是一切布置下来,却让她感觉到畅快。
真凶找到了,银子找到了,现在只差背地里运筹帷幄的那个人露出真容,她必须要找到他。
虽然徐三老爷有理由去害父亲,但她还是觉得前世父亲的死,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
徐三老爷拿到银子之后,将银子交给谁,谁就是那个人。
不抓到那个人,她会睡不安稳。
出了城走段官路,就会看到条小路,这里也是相对僻静之处,如果想交接银子,这里就是最好的地点。
她相信他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