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长公主看着徐清欢:“既然这一切不是你们安排,你为何从一开始就抓住这案子不放?你可知与张家作对会有什么下场。”
徐清欢道:“臣女知晓,如果没有经历凤翔的事,臣女也许并不会追着案子不放,可亲眼看到兄长被人冤枉之后,臣女就有生出个想法,不求别的,只想要活的明白些,如果到死还对一切一无所知,这一生岂非太可笑了。”
前世她还不是这样,死的时候才发现从前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实的,她珍爱李煦,一心一意想与他相聚,最终等待她的却是北疆兵马的围杀。
上天让她重活一世,她怎能再做一个糊涂鬼。
华阳长公主目光微远:“你想的倒是与旁人不同,不过也不无道理,这世上富贵繁华到头来又与你何干,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活的通透些,这话说起来容易,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华阳长公主叹了口气。转身从屋子里走出去,只是到了门口吩咐管事:“当年我让人安葬聂氏和孩子,你可还记得她们埋在哪里?”
“记得,记得,”管事立即道,“每年我都要去拜祭。”
华阳长公主道:“那些倭寇埋在何处,你应该也知晓,如果徐大小姐想要去看,你就为他们引路。”
管事领命。
徐清欢又要上前行礼。
华阳长公主抬起手来:“算了吧,本就不是什么讲礼数的人,用不着在我面前这般……”
“臣女是真的感激长公主,”徐清欢道,“此礼是心甘情愿的。”
华阳长公主走出了屋子,院子里的花开得正盛:“去说一声,我要回公主府,让驸马来接我吧!”
管事妈妈心中一喜,公主与驸马爷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驸马爷每次来公主都表现的十分冷漠,她总担忧公主和驸马越来越生分。
没想到现在公主却主动要回京。
“不要想太多,”华阳长公主道,“我只是回去看戏,我也寂寞得太久了。”
……
既然有了长公主的吩咐,长公主府的管事自然不敢怠慢,一路引着徐清欢去看当年那些坟冢。
让管事没想到的是,这位看起来很正常的徐大小姐吩咐下人开始挖坟掘墓。
管事退到一旁,虽然心中厌恶,表面上却尽量保持平静和体面。
虽然时隔十几年,不过管事对这处地方记得很清楚,当日他生怕府衙的人将那些人尸身埋在别院附近,坏了别院的风水,一直亲自跟着他们这里,看着他挖坑将倭人埋进去,所以他自信满满,很快就能挖到尸骨。
“大小姐,没有……”孟凌云上前禀告,“已经挖的很深了。”
当年府衙只是胡乱掩埋尸身,绝不会挖的这么深。
徐清欢看向管事:“您再好好回想一下。”
管事皱起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不会有问题啊,我分明记得是这里。”
管事向后退了几步,伸出手来比划,然后肯定地道:“绝对错不了,难不成是时间太久,全都……”
“不会,”常娘子仔细看着手中的泥土,“这里没有尸身,即便从前有的话,现在那些尸身也不在这里。”
尸身还能不翼而飞?管事实在想不出究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清欢道:“再向周围多挖一些,若是再找不到我们就离开。”
就这样?孟凌云有些难以置信,在他心目中大小姐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大小姐,还是没有。”
一个时辰过后,仍旧是一无所获。
长公主府的管事终于忍不住,从徐家家人手中接过铲子就要自己动手。
“不用再挖了,”徐清欢道,“如果那些尸身还在,早就被挖出来了。”
管事停下手,一阵山风吹过,不禁让他汗毛竖起,他眼看着被埋进土里的尸身真的不见了。
徐青安骑马匆匆赶来,妹妹去长公主府,不准他跟着,好像生怕他会惹祸似的,他心中颇有几分不情愿。
如果见到妹妹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他又不忍心责备了,立即凑上去:“怎么了?哪里不妥,别急,有哥哥在呢。”
“世子爷,那些倭人的尸身找不见了。”
徐青安没听明白:“你说什么不见了。”
“尸身没有不见,”徐清欢忽然开口,“就像当时我们去挖那些被烧死的人尸身一样,它们都没有消失,只是被人事先挖出来另行安葬了。”
常娘子先明白过来:“大小姐是说,当年那些倭人并没有全都被杀,还有人活了下来,那些活着的人,将朝廷埋在这里的倭人尸身带走了。”
徐清欢点点头:“说是倭人,我看也未必,脚上有厚厚的茧子,只能说明他们常常赤脚跑来跑去。
船上的人不穿鞋子,因为一旦船板被海水打湿,穿鞋容易摔跤,不如赤脚走得平稳,长年累月下来,他们脚底满是厚厚的老茧,即便因此确定那些人常年生活在船上,也不能就说他们是倭人。
倭人、海盗、商贾有没有将身份写在脸上,光靠脚上的茧子就说他们是倭人,如何能让人信服。”
徐青安点点头,不亏是他的妹妹,总是能够立即想到关键之处,分析的头头是道:“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也不知道,”徐清欢道,“哥哥若是得了机会,不如去问问他们。”
徐青安沉下眼睛:“这话可不能随便说,那些人都死了……”
“谁说让哥哥去问死人,是要问问那些活下来的人。”
徐青安向左右看去:“你说的……活下来的人……他们在哪里。”
徐清欢目光微微闪动,她已经知道那些人在什么地方,他们小心翼翼地躲藏着,就是等待着这一天。
他们要向张家复仇。
可是他们并没有那么的聪明,即便用尽全力恐怕也难以撼动张家,于是有人为他们谋划了一条路,只要他们照此走下去,就能报仇雪恨。
任何人都不能将所有事做的天衣无缝,他们最终还是露出了破绽。
徐清欢想起碧水河畔道观中,那佝偻着身子的何苗氏,只要提起当年那场大火,她眼睛中都是愤恨和殷切的神情,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因为她的恨意原本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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