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圆。
号角声传遍大地,蹄声轰天而起,匈奴兵表面虽然混乱的好似一窝蜂,但王竹还是看出,匈奴骑兵实际分为左中右三军,中军以环形的阵势嚎叫着涌来,人数众多,凶悍无比。羊角般的长刀不停地拍打着马背,嘴里呜呜呜呜的喊叫不停。左右侧翼各有一只骑兵队迂回成弧线形,来回奔驰,像是防止敌军从侧面突袭的。
奔驰中。
号角声再起,位于两翼的匈奴骑兵,从左右两翼向外绕出,分向左右划出两道大的弧线,形成个敞开的喇叭口,人人弯弓搭箭,蓄势以待。把整个战场让给中锋军。看来两翼的军队只是佯攻,他们的目的是要用两翼的箭矢牵制敌人掩护中锋军冲入敌阵进行横冲直闯的杀戮。三组骑兵,不断地调节着战马的速度,互相配合,保持队形虽然松散但进退有据,战术之精,骑术之精,令人叹为观止。
战鼓震响,又急又密,充满杀伐的意味!王竹命令郦食其和夏侯婴各自带一千精骑冲出,循着迂回路线绕道敌人两翼迎击控弦战士。
匈奴的中锋军像出鞘杀敌的利刃,摆开了横达五里的战阵,阳光下闪着一圈圈金属的白光,攻到眼前。
王竹在仓促中看清楚了匈奴人的队形配置。前面五排是清一色的弯刀战士,后面数排却是早已准备就绪的弓弩手,只等进入射程,弓箭就会越过弯刀战士的头顶,暴雨般注入秦军的队伍。
这样的射击技术,秦军是不具备的,秦军的弓箭兵只有极少数可以在奔跑中放箭,准头也比匈奴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假如这种情况下被对方的弯刀战士快速冲击,慌乱之下,弓箭射的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
秦军的队伍,弓箭手在前,刀矛手在后,这样一来势必要吃大亏的。王竹在想改变队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匈奴队中的弓箭连珠暴雨般袭来,正面奔驰中的秦军登时人仰马翻,摔倒一片。
还好秦军平日里的训练也非常严谨,虽然躺倒一片,但从后面杀上来的战士仍然提马越过,目光紧盯着弯刀战士杀去。
“杀!”
“呜呜呜呜”
敌对双方同时发出了足以使草原震颤抖动的嚎叫,犹如两条张牙舞爪的巨蟒抓挠在一起。凄厉的惨叫声跟着响起来,鲜血再次喷射到上空,铿锵的兵器交击声,仿佛一个个跳动的死亡的音符,灰色的草地在眨两个眼睛的同时变成血红。
让王竹没有想到的是,匈奴战士来势汹汹却一触即溃,在两翼的弓箭兵掩护下,中锋军斩杀一阵,迅速的向后退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像旋风一般,无法阻拦,也根本无从阻拦。虽然是败退,可是,秦兵竟然无从追杀。相反的追击的过程中,死伤还越来越严重。
匈奴人的弯刀战士撤退中超过弓箭兵变为前队!于是——
于是秦军的噩梦开始了。匈奴人嚎叫着,奔跑着,一面随手扯动弓弦,轻松地像杂耍一样,随意的就把一个秦兵射落马背,如此的被动奔跑他们竟然箭无虚发,雕翎全都有的放矢。秦军一时损失惨重。
王竹一看不行,再追下去就坏了,正想下令撤军。突然匈奴弓箭兵中间裂开一道口子,弯刀战士再次冲出来对秦军一顿挑衅似的砍杀,双方互有损失后,又一次扬长而去。于是秦军就再追,匈奴兵再放箭,秦军又是一片死伤。
王竹有点糊涂了,这是什么战术?蒙铎忽然提马来到近前,紧张道;“陛下,不能再追了,这是匈奴人的诡计,家父说过,他们就是这样佯败,然后用瓢泼的箭雨射杀来敌。假如你穷追不舍,最后,筋疲力竭快要被拖死的时候,他们的重装骑兵才会出现,给你致命一击。陛下,快回头。”
王竹这时候,也有些开窍了,立即下令收兵,可是,秦军冲杀的太快了,就像疾驰的跑车一样,一时守不住式子,阵型顿时大乱。
突然,位于匈奴兵两翼,一直在做牵制的左右军,弯成两道弧线,像乌云一般向秦军后队包抄过去。眨几下眼的高速下,秦军后队便炸开了锅,数以百计的秦军被刀剑出鞘的匈奴兵看去了脑袋,鲜血肚肠到处都是。队形大乱的秦军登时人仰马翻。亡命奔跑中的匈奴中锋军,在一声凄厉号角的指挥下,疯狂的折回头来,箭矢暴雨般飞下,齐齐的举着弯刀杀将回来,似乎要把秦军围在核心一举全歼。
王竹四顾之下,发现秦军一片死伤狼籍,全身冒汗,大呼中计。
蒙铎怒发冲冠:“陛下,咱们中计了,匈奴人改变了策略,中锋军是佯攻,真正杀敌的利刃是左右两队的翼军,我们被包围了。”
单兵素质无比强悍悍不畏死的匈奴兵和秦兵扭成肉搏战。秦军根本吃不消这些野人的疯狂砍杀,死伤是匈奴兵的三四倍。也就是说,一个匈奴兵,在瞬间可以凭借着两败俱伤的打法砍死三到四个秦兵。虽说这些秦兵有很大一部分是边防军,曾经有过和匈奴人打交道的经历,可是,被包围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过。胆气丧,就握不住刀把,死的就更快一些。
锐气正盛的蛮族劲旅把仓皇的秦兵当成了麦田来收割,王竹的身边很快就出现了一片空地,战士像麦捆子一样在马蹄下躺倒一片。
王竹被至少五六十个匈奴兵围在中间厮杀,多亏了秦矮和秦射两兄弟誓死护驾,脑袋才没飞到半空中去,看着无数的弟兄倒在血泊中,王竹的心在滴血,真是太大意了,应该听听王竹和杨端和的意见才对。
秦矮和秦射箭囊里的弓箭已经射光了,大刀砍崩了几十个口子,秦射的枪头都戳弯了。两人大汗淋漓,已经出现虚脱的现象。
“彭”王竹一棍子将一个匈奴百夫长砸下马背,大声道;“突围,突围,快。”带着几百秦兵,疯了似的向后冲,想杀出一条血路。可是回头一看就傻了,匈奴兵无边无际,就像御花园里的鲫鱼早晨的时候堆积在一起准备争食一般,那里有路径可以给他走。
“陛下,你跟在我身后,臣带你出去!”蒙铎杀的浑身是血,头盔不知落在何处,发髻随风散乱。
王竹把肠子都悔清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冷兵器时代的匈奴人会强悍到如此的地步,这简直就是狼群。或者是不知死活的战争机器。那一刻起,王竹对李牧、李广、霍去病这些人更加倍的崇拜了起来。
蒙铎冲不出去,一只铁枪怎能阻断江流,眼看就是个必死的结局。王竹纵马而上和他并肩作战,两人顿时被包夹在血色的洪流之中。
完了,完了,两人眼中都露出必死无疑的神色。
好在,匈奴兵此时还不知道王竹的身份,否则他更加的活不了了。
就在此时,秦军后方突然传出三声炮响,无数的马蹄声爆响起来,无数的声音高声喊叫:“陛下休慌,救驾来也!”
王竹在搏杀中偷眼望去,之间上郡方向,狂沙滚滚,万马奔腾,旌旗蔽日,心中纳闷,那来的这么多人马?大部队应该不会这么快来到?
老将王贲和身受重伤的杨端和,二马当先,接近战场,身后黄尘滚滚,少说也有十几万人马。
王贲高声喊道:“匈奴狗中计了,已经被包围了,受死吧。”微微的一欠身,大刀由下至上,扫掉了一个匈奴骑兵的脑袋。跟着举刀指挥:“杨将军,靳将军,你们各自带一路人马从左右包抄,务必全歼匈奴狗!”
匈奴人一看王贲头戴赤缨,身穿金甲,知道是重量级大将军来到,心想,必定带着大队人马,又看王贲左右指挥,身后黄尘漫卷,千军袭来,顿时呼哨一声,帅军奔逃。左中右三军各自按定队形,稳步撤退,手起弯刀,取出弓箭,又是一顿瓢泼大雨般的攒射,秦军又落马不少。
王竹好不容易盼着匈奴兵自己撤走了,胸腔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却不料杨端和与王贲士气如虹,竟然举大兵向前追击,势头像车轮碾压螳螂般强劲。王竹拦都拦不住,只得跟着冲杀,一边在身后大叫王贲止步。
王贲根本不听,一直追出去二三十里,损失上千秦军才傻乎乎的转回来。
“陛下,快跑,我等拼死殿后!”杨端和累的一口口吐血。
王竹纳闷:“老将军不是带了大批援兵过来?”
“陛下,城内只有老弱三千,那有援兵,那些烟尘都是臣吩咐手下用马儿拖着树枝奔跑造成的?”王贲非常紧张。
王竹急道;“没有援兵你还追上去,找死吗?”
王贲道:“只有这样匈奴兵才会相信我军有援兵来到,他们才不会继续袭扰,陛下快走,这群饿狼说不定还会回来。”
王竹心情一阵沮丧,带着重伤的杨端和,双腿一夹马腹,快速的向上郡城头方向跑去。王贲和蒙铎章邯把败兵结成阵势,警惕的向后退却。
王竹退到那个小湖边的时候,匈奴兵号角声又起,大概是去而复返了。他们倒不是发现了什么破绽,其实这就是草原游击战,打完了跑,跑够了打。
双方前锋军距离差不多五十里,根本就不可能跑掉,用不了多大的一会儿功夫敌军就席卷而至,王贲等人必死无疑。王竹怎么能丢下这一大群的忠臣良将,他可不是贪生怕死的秦二世。
王竹亲自转回王贲身边,不容置疑的说:“退到湖边,朕有退敌之策,快,不然按抗旨论处。”
王贲等人已经拔出刀剑,悲壮的准备以身殉国了,听到王竹这样说,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王竹道;“朕金口玉言,不打诳语,快点。”
王贲大刀一会儿带着五六千残兵退到湖边,匈奴兵距此三十里,王竹果断命令,退到小湖对岸,只留下亲矮秦射两个人。
王竹翻身下马,从怀里摸出各种兵用来攀爬的细钢丝,在两根相距百步粗壮如腿的槐树上缠绕拉紧,然后命令秦矮,秦射;“准备火折子,一会儿匈奴兵一乱立即放火箭!”
秦射道:“天干物燥,大火燎原,把自己人也烧死了。”
王竹道:“不会,湖水是不会燃烧的,只要退到小湖的对岸,可以保证安全。”
秦矮大笑:“陛下真是神人,匈奴狗要倒霉了。”
细细的钢丝在阳光下隐藏的没有半点痕迹。就算是趴在树下瞅瞄也不见得能看见。匈奴兵在马上迎风奔驰就更加见不到了。
绷紧的钢丝!
奔跑的战马!
“彭!彭!彭!”数声闷响,四五匹匈奴战马在冲过树林的时候,小腿被空气齐崭崭的斩断。白森森的骨头茬子,还没等流出血来,人就跌倒在地上,后面的骑士就在钢丝防线下跌倒了一大片。
正当他们混乱不堪的时候,王竹趴在两百步外的茅草中,喝令身边的秦矮秦射点燃了手中的火箭,向外激射,嗖嗖嗖嗖,连续六只火箭射出去,匈奴骑兵身前左右,立即燃烧熊熊烈火。齐着小腿高的枯草,被北风吹得异常干燥,稍微沾上点火星儿,立刻燎原开去。北风吼叫着在送它一程,整个小湖四周,登时变成火海。
火苗像万千跳舞的精灵,从地面窜起一丈多高!
匈奴兵的前队被烧得焦头烂额抱头鼠窜,后队由于反应迅速,及时驳马而回,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可是再想去追击秦军也不可能了。
大军的眼前赫然的竖立起一道道橘红的火墙。
匈奴兵一个个望火兴叹,打着呼哨向后退去,王竹命人向火墙内大放一阵箭雨,然后,纵身上马,快速的向上郡城内跑去。
经此一役,他对冷兵器作战有了全新的体验,再也不敢轻敌冒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