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再次醒来,是在凤栖宫的大床上,她只感觉头痛欲裂,全身都没有力气,她轻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转过头,想从床上坐起来,她的手完全软了,用不出一点力气,在翻身时,手臂似乎打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苏瑶有些笨拙地扭了扭身子,尽力让自己往上靠,目光转向床边,突然发现自己的床边还有一个人,他歪着头,枕着自己的被子呼呼大睡,那一身玄色龙袍……是凌忆。
这个家伙,这样还不忘和我抢子……苏瑶没有去叫醒他,只是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他睡得很深,好看的脸上写满了疲累,苏瑶只是这样看着他,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要是时间可以定格,苏瑶只希望永远留在这一刻。渐渐的,渐渐的,仿佛有什么力量暗中推动着她,看得出神的苏瑶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向凌忆凑了过去,轻轻把嘴印在了他的唇上,好柔软,好温暖……这柔软而温暖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突然响起的,把苏瑶吓了一大跳的声音。
“啊皇后娘娘,您醒了?”小环端着木盆走了进来,看到苏瑶已经醒了,忍不住叫出声来。
苏瑶可被吓了一跳,她猛地向后一仰,一不小心撞在床头,本来就虚弱的苏瑶因为这一下头晕目眩,险些晕过去。
那响动把熟睡的凌忆吵醒了,他微皱了皱眉,见苏瑶醒了,还来不及欣喜,就被苏瑶痛苦的样子吓到了。
“皇后哪里不适?小环,赶紧去传太医。”凌忆紧紧抓住苏瑶柔软的小手,疲惫的脸上满是急切和关心。
“无……无事,陛下放心,臣妾只是腹中有些……饥饿……而已。”苏瑶顿了一会儿,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她可不能说是因为偷亲凌忆被发现,然后吓得撞了头……会被当成傻子的……都怪小环,要不是她叫得这样大声……自己也不会撞到头了,苏瑶的心现在还跳得飞快,没有冷静下来。她突然有些怀疑这俩货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做了悄咪咪的交易,目的是让自己在凌忆面前出丑,好让凌忆有理由嘲笑她。虽然这样想着,想到凌忆着急的样子,苏瑶只感觉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化开了。手上传来的温暖,也让苏瑶不那么难受了。
“险些命都没了,皇后竟还能想着这个。”凌忆有些无奈,轻轻摸了摸苏瑶的头,吩咐小环去御膳房取些白粥,然后便坐在床边不说话了。
苏瑶白了凌忆一眼,不去看他。不想和你说话,等等,又是白粥吗……苏瑶无语。
“你在这里……陪我多久了?”过了一会儿,见凌忆不说话,苏瑶转过身,忍不住问道。
“皇后睡了多久,朕,便陪了多久。”凌忆笑着摸了摸苏瑶的头,声音中带着温柔。
苏瑶不说话了。凌忆这货……好像真的陪了我很久呢,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暖暖的,早就化开的东西让她的视线无法从凌忆的脸上移开。
可感动归感动,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到底睡了多久呀!不对不对……是我问的不对,我应该问自己睡了多久,而不是这货陪了多久。啊……一定是太饿了……我的脑子怎么突然这么乱啊……还有凌忆这货怎么……怎么突然这么好看呢……
“皇后已经睡了近半个月了。余太医说皇后体弱,加上寒邪入体,若非及时救治,恐怕有性命之忧。”见苏瑶摇头晃脑的样子,凌忆只感觉她还在后怕,想到凌恬和自己说的,凌忆皱了眉,认真地说道。
“我睡了这么久?”苏瑶轻抿了一下嘴,说道。怪不得肚子这么饿,全身也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次若非沈充华经过,将皇后及时救起,恐怕……”一想到苏瑶面无血色的样子,凌忆只感觉心都碎了。他早就暗暗发誓,以后不会再让苏瑶受到一点伤害。
“沈充华?”那个奶声奶气,还要学大人说话的小女孩,苏瑶有些印象,“是她救了我……”
凌忆点了点头,说道:“和其他人不一样,沈充华年龄尚小,心思单纯,生性善良,对皇后也无恶意。”
苏瑶想了想,她不傻,凌忆的话外之音她听得出来。上官媛这么一推,把她们两人之间所有的情分恩怨全都推了出去,从今往后,苏瑶不会再对上官媛有什么恻隐,也不会再抱什么希望。苏瑶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也没必要什么都逆来顺受,上官媛堕胎之事她确有责任,可仅仅因为这点责任就要置她于死地,苏瑶当然不会任其宰割。
沈末桉年龄小,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心眼,也不像朱诗瑾上官媛那样心上覆着污浊,还有一个官至骠骑大将军的哥哥,若是可以获得她的信任,确是极好。唯一的问题是她现在被朱诗瑾牢牢抓在手中……
“皇后日后一定小心,”凌忆的话将想得出神的苏瑶拉了回来,“朕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若非至亲之人,皇后不要轻易相信。”
看着凌忆的关切而认真的样子,苏瑶只感到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包裹着,让她的心软软的,暖暖的。
你是我的至亲之人吗?苏瑶突然很想这样问,可喉咙仿佛为什么梗住了,来来回回嘟囔了两声,终于没有问出口。
“在这半个月,是皇姐帮你把权力压在手中,不然,恐怕你手上的权力早就被抢去了。”见苏瑶犹犹豫豫,半天都没有开口,凌忆以为她在担心后宫之事,便认真地说道。
“三公主殿下吗……”苏瑶想了想,三公主殿下也是值得相信的,苏瑶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只是这样感觉。可能好看的人都不会是坏人吧……也可能,是凌忆给自己的感觉太过亲切,太过温暖了,温暖到让她感觉想在梦里一样。
“朕向皇后保证,这次的事情,一定会给皇后一个交代。”就算小环不说,凌忆也能大致猜到是谁让苏瑶遭了这么多罪,后宫之中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可这一次,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苏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证据,即使知道是谁所为,也不能妥善解决,上官媛贵为淑妃,又有不容小觑的上官家做后台,若是贸然施压,恐怕难以服众,苏瑶在后宫的威信也会有所动摇……虽然,她从来都没有什么威信。
凌忆似是看出了苏瑶心中所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接过小环端来的白粥,轻轻舀起一勺,缓缓吹凉后送到苏瑶嘴边,他的动作很轻,脸上写满了认真和关心,苏瑶只感觉自己的眼睛被锁在了凌忆好看的脸上,移都移不开。
见苏瑶呆呆的样子,凌忆笑了笑,说道:“皇后大病初醒,还是吃些清淡的好。”
这是苏瑶第一次没有因为食物向凌忆抗议,她顺从地张开小嘴,只感觉那白粥格外香甜,吃到嘴里,心都化了。
之后,苏瑶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太医说苏瑶身子弱,需要多休息,这几天只能吃些清淡的……清淡的,又是特喵的清淡的!苏瑶真的感觉自己是最最最惨的皇后了,没有“之一”的那种,进宫以来动不动就差点离开这美丽的世界不说,连饭都吃不了几口好的……太惨了呀……淦……
不过凌忆那货倒是每天都会来陪她,而且要是苏瑶闹脾气不吃饭,凌忆总会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给她,说来也是很神奇,不管是多难吃的东西,只要经过凌忆的手,苏瑶总感觉又香又甜,苏瑶甚至感觉这货可能趁自己不注意往粥里放了一公斤白糖。
不管多忙,每天晚上凌忆都会来凤栖宫,苏瑶最喜欢的就是窝在凌忆怀中,枕着那货的肩膀睡觉,那是真的舒服呀。苏瑶突然发现没了凌忆,自己真的很难睡着,即使那货会经常和自己抢被子,即使那货因为太累偶尔打呼噜,可自己就是要凌忆抱着才能安心入睡。为此,不管多晚,只要凌忆还没来,苏瑶就不会熄烛睡觉,有时甚至一直等到深夜,最晚的一次更是直接等到凌晨。凌忆不止一次让苏瑶先睡,苏瑶才不听,她知道凌忆一定会来,所以不管多晚,她都等得下去。
“皇后娘娘,三公主殿下来了。”小环有些急切地踩着碎步进来,对着床上的苏瑶说道。
苏瑶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卧床的这些天凌恬会时不时地差人来看望,问候几句,可凌恬亲自来看望自己,这么些天还是第一次。
这是凌恬第二次亲自来凤栖宫,第一次是苏瑶刚刚到凤栖宫时,凌恬突然而来的下马威,那次也是苏瑶第一次见到这三公主殿下。
“小环,为我更衣。”苏瑶翻了个身,虽然休养了很久,可她还是虚弱无力。天天喝白菜汤,吃白粥怎么可能有力气嘛……
“皇后大病未愈,还是不要下床的好。”苏瑶正欲起身,就听到悦耳的声音响起,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身淡紫色长裙的凌恬正微笑着看向自己。这么久不见,凌恬还是那样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见苏瑶望着自己呆了一会儿,凌恬仿佛早就习惯,只是笑了笑。
“见过三公主殿下。”小环赶忙跪在地上,行礼道。她和苏瑶一样,看到凌恬的第一反应是愣了会儿,下意识地想多看两眼。
凌恬只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转向苏瑶:“这几日,皇后睡得可好?”
苏瑶想了想,自知凌恬话中有话,回道:“有陛下陪伴,病已无碍,睡得也很好。”
“前几日淑妃落胎后本宫冷落了皇后,皇后可有生气?”凌恬笑了笑,随意地坐下,又问道。
苏瑶轻轻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轻轻点了点头。
“为何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呢?”凌恬轻轻地问道,脸上带着兴趣。
“点头是因为我曾一度低迷抑郁,只感觉不适合坐在后宫之主的位置上,”苏瑶突然有了大理寺审讯犯人的感觉,而且是做了什么很严重的坏事的犯人。“摇头是因为通过这些事本突然让我学到了许多,也看懂了很多。”
苏瑶面无表情地和凌恬对视,声音中只有平静。但她的内心却异常紧张,原本按宫中规矩应该是“本宫”,在紧张中变成了“我”。
“如此,本宫便放心了。”凌恬微笑着看了苏瑶一会儿,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坚定后,淡淡地说道。到底有没有懂,可不是嘴上说两句就能反映出来的,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要懂的也还很多。不过,我想凌忆的选择应该是对的。
凌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和小环说了句好好照顾你们娘娘,便离开了。本来凌恬是不想来的,可她不像二皇姐那样,什么事情都算得准,她的心中实在担心苏瑶,想到和朱懿相抗,什么事情都不容有失,便忍不住来凤栖宫看了一眼。现在看来,苏瑶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之前所说朱诗谨和上官媛都比不上苏瑶,也不是她自大高估了。
苏瑶虽然还是雏鸟,羽翼尚未丰满,可若她成长起来,一定会成为母仪天下的凤凰,她的光芒,绝对不是身为凡鸟的朱诗谨和上官媛能比的。
凌恬走后,苏瑶和小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不得不说,这位三公主殿下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苏瑶曾经不止一次怀疑那强大的压迫感是不是真的来自这个仅仅比自己大两岁的女孩。三公主殿下是关心自己的,虽然她们之间存在着一层利益关系,但还是让苏瑶的心中暖暖的。
我还是需要值得信任的盟友。苏瑶在心中暗暗想着,她已经向凌恬夸下了海口,说自己懂了。可是如果要她独自面对上官媛和朱诗谨以及那些黑暗中的刀剑,苏瑶真的应付不过来。
一直保持中立的李婉瑜已经在后宫宴会上表明了立场,恐怕她会成为上官媛的最好的助力……现在看来,真的要寻盟友,最适合的也只有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