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十皇子丧母
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日,温僖贵妃病逝于承乾宫。
作为康熙后宫目前明面上地位最高的嫔妃,内务府按照贵妃仪制有条不紊进行着丧事的一切章程。
这份有条不紊,是前头三位皇后相继离世。
现任内务府官员上下都有了不少经验,甚少有差错。
且康熙皇帝对赫舍里氏、钮祜禄氏、佟佳氏三姓入宫女子,一应皆予入宫便为妃的待遇。
在丧仪上,更是十分注重。
初一那日,太医院将贵妃娘娘的病情上报给康熙。
皇帝一整日停在承乾宫,不曾理事。
到了初三这日,皇帝哀痛之余,找来大学士开始拟定贵妃的谥号。
这也是本朝唯一一位拥有谥号的贵妃。
皇帝看重温僖贵妃的身后事,宫里自是跟着看重。
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入宫以来,尚未生子便册封为贵妃,后来她生下了十皇子,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宫权下放的同时,她的好名声也一日好过一日。
钮祜禄氏姐妹花在康熙后宫结了不少善缘,姐姐孝昭皇后以罪臣遏必隆之女的身份,依旧成功让皇帝册封她为皇后。
孝昭皇后不曾诞育子嗣。
一个没有子嗣且结善缘的皇后,名声自然好听。
温僖贵妃的命运和姐姐有几分相似,虽然她诞育子嗣,但她在位的时候,对后宫格局的影响并不深。
现下她一朝身陨,后宫四妃无论心里作何感想,面上该有的礼制丝毫不敢含糊。
因着承乾宫有王庶妃怀有身孕。
十一月初五日,内务府便临时置棺于朝阳门外殡宫,满汉三品大臣以上俱赴殡宫。
自初三起,吕雉便跟着入宫,先是早、中、晚三次齐集。
她远远看着,十皇子作为贵妃之子,截发辫、摘冠缨、成服。
小小的人儿,似线牵的木偶,眸中泪水一刻也没有停过。
十皇子上个月刚过了他的十一岁生日,便成了没娘的孩子。
原本若是温僖贵妃尚在,且掌权够久,依着母族钮祜禄氏的身份,十皇子的地位怕是只比太子胤礽低。
现下他一个人居住在阿哥所,怕是此后连一日三餐都不一定有人好好看顾。
长大后的十阿哥和九阿哥一起,成为八阿哥阵营的人,被登基后的雍正大帝牵连,夺爵,监禁于京师。
堂堂贵妃之子,最后仅以固山贝子的品级入葬。
十皇子如今便是处在了人生的分岔路,只是这个仰面低头都在哭泣的孩子,不知是否有所察觉。
温僖贵妃闭眼前,怕是看着十皇子,都百般纠结。
她该有多少舍不得,不忍心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今后无依无靠。
贵妃地位若是稳固,十皇子长大后怕是会遭皇帝和太子共同忌惮。
可现下她撒手人寰,还有谁会替她照顾十皇子?
吕雉入宫后,温僖贵妃缠绵病榻,便是后宫设宴,她也少有出现。
倒是因着四阿哥和九阿哥幼时有龃龉,十阿哥和九阿哥又形影不离之故,吕雉才对这位温厚活泼的少年有几分印象。
初五过后,四九城一如巨轮,继续开往时间的彼岸。
除了承乾宫没了主位娘娘,除了阿哥所十阿哥一时恍惚不知人间岁月。
初九,皇帝恢复了处理政事。
这件年底似乎寻常的丧仪好像便翻了篇。
吕雉回府后,找到了舒嬷嬷。
因养着两条小土狗,舒嬷嬷常在午后牵着两条小犬在前院和后院之间流窜。
小狗狗长大后,渐渐有了区别。
大的那只浑身都是黄色,除了鼻尖一点黑。
小的那只毛色黄白相间,眼角耷拉,看着总有几分可怜像。
府里还没人给它们取名。
两只狗狗当初是福晋交代带回来的。
寻常,它们遛弯的时候,便是进了宝棠院,福晋还会停下来,看着它们戏耍转圈。
由此,这两只小狗简直是四阿哥府邸里来去最自由的活物。
大狗愿意和人亲近,吕雉抱起了它,看着守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盯着她的二狗子:“舒嬷嬷,明日你随我进宫一趟吧。”
“是,福晋。”
四阿哥从宫里出门,回家。
从前,四阿哥的行程大抵离不开府邸、皇城上书房两点一线,定时去永和宫请安,偶尔会去通安皇庄走一趟,若是去金银楼便是为了给自家小福晋带礼物。
现在,多了户部入职一事,四阿哥的行程便不太固定。
有时候会有官员宴请,四阿哥偶尔也会出席。
吕雉问了一句:“爷今日去上书房可见着十阿哥?”
四阿哥回忆了一下方道:“他和九阿哥的小屋里,不曾有声响。想来还在休息。”
“明日,爷可有安排?”
四阿哥:“我见着前院把二狗子它们的窝搬上了马车,福晋可是打算去看他们?”
吕雉:“那时十弟见了它们,是喜欢的。我看爷后来也不曾为它们取名,想来已经有了主意。不过是在等待机会,或许年前这个时候,还算合适。”
四阿哥:“明日我同你一起去阿哥所。”
次日,吕雉起了个大早。
四阿哥牵着福晋的手,上了马车。
冬至刚过,京城的风已经刮得人的脸颊生疼。
严冬里的皇城,又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吕雉从崇黑尚红的汉室而来,初时她还看不惯这红墙黄瓦,只觉满目煌煌之色,其下虚无。
不若黑色彰显贵重,肃穆端庄。
见得久了,吕雉也慢慢习惯了这两抹更为温暖的亮色。
厚重的向来是历史和思想,而非简单的装饰。
有一阵子没来阿哥所,旧日四阿哥的小院也搬进了新的住客,小十四。
十四阿哥尚在和冬日的棉被战斗,忽然听到外头行礼的声音:“给四阿哥请安。”
四哥?
他怎么突然来了?
前阵子亲哥刚被许了入职户部,那几天小十四的耳边就没多少清净。
当然没过几天,三哥那边,汗阿玛也让他进了礼部,这才消停了许多。
算算日子,小十四私底下也有一阵子没跟亲哥说过话了。
他最近忙着吊唁贵妃娘娘,也没闯什么祸吧?
十哥心情那么差,他也不好意思自个去玩。
那亲哥来了,能是什么事?
小十四一个鲤鱼打挺,随手抓一件大氅便冲出了门。
一声“哥”还没喊出口。
便眼睁睁看着四阿哥从他面前,目不斜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