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在荧惑的面子上才与神使见上一面，可你们也不能欺人太甚。”
在那栋阁楼之中，南海妖族与极西妖族的会面似乎并不愉快。
那身形瘦削的老者坐在上首，不喜不怒时如同静谧深海，面色稍稍一沉，便好似怒浪惊涛，令人顿感窒息。
在他的对面，坐着那戴青铜面具的神使，面对这近乎浩瀚的威压，也看不清他面具背后的面孔是否痛苦。但露出的一双眼，确实尚且平静。
还是霍天琊摆手笑道：“海师大人莫要动怒，大家有话好好说，凡事都可以商量。”
随着他的一声劝，海师才收回威压。
场面看起来有些诡异，海妖与陆妖的会晤，却要靠一个人族从中斡旋。
等海师撤去威压，那神使才缓缓开口道：“现如今云阙寺方丈大愚以万法莲台镇压南海，你们海妖一只都无法露头，更遑论上岸。而我们虽然有办法帮你解除封锁，可却并不容易做到，要冒极大风险。索要吞海魔壶作为报酬，这并不算过分。”
“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们要做的是同一件事情……”海师沉声道：“把话挑明了说，我们根本就是竞争关系，世上只能有一个……”
“的确，世上只能有一位……”神使回道：“可是海师大人，若是我们互相折损，那谁也成就不了。若我们互相帮助，那最后的胜者可能就在你我二族之中……总好过落到旁处。”
霍天琊微微一笑，道：“我说句公道话，这次万法莲台的镇压乃是意料之中，就算极西妖族不出手，我们荧惑也会出手帮忙，这乃是盟友之义。神使若仅仅以这件事来交换吞海魔壶，未免太过贪婪。”
“就算不考虑其中蕴含的吞噬大道，仅仅是一件万宝录排名四十二的宝物，也不只这个价吧？”他继续说道。
神使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那霍先生意下如何？既然这次会面是你们牵头邀请，想必心中也有计较吧？”
“这也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天师的意思。”霍天琊顿了顿，而后说道：“以道换道。”
“嗯？”神使的目光锐利起来。
“你也知道归墟神教想要的是什么……”霍天琊说道：“重溟。”
“蕴含重溟大道的宝物也不多，海师大人想要什么？”神使问道。
“碧波盏。”海师当即回道：“碧波盏排名人间万宝录第六十七位，以此换吞海魔壶，你们还是大赚。多出来的部分，就算作这次解云阙寺之围。”
“好。”神使霍然起身，“我回去禀报二位妖王，若是可行，来日便带宝物来南海交换。”
“另外……”海师又开口道：“我希望咱们彼此可以达成默契，既然合作，那不论是哪一方成功。来日之世，都给对方留一席之地。”
“这是自然。”神使颔首应道：“同为人间妖族，断无相杀之理。”
……
“海妖与极西之地的妖族不同，历来不与人族相争，突然想要杀上岸去。”楚梁道：“这必定是荧惑从中作梗，这只金蟾根本就是假的。”
“你是说并没有南海神母的旨意，而是荧惑与归墟神教的人伪造金蟾、假传神旨？”王玄龄问道。
“不错。”楚梁道：“应该就是这样。”
归墟神教就是海妖中的强硬派，有着强大的野心。
可是他们的力量是不足以发动一场席卷南海的大战的，除非将全部海妖种族全部裹挟在内。而能够让所有海妖甘心赴死的，也只有神母娘娘了。
荧惑定然是联系到了归墟神教，提供了某种能够假造神旨的方法。
“可那鲛人女子能承接到神母旨意……”徐子阳看了一眼那边的鲛人歌女，目露犹疑，“莫非其中也有蹊跷？”
“大多数海妖根本没有想要登上陆地的野心，我们如果能戳破其中奸谋，说不定能消弭这场大患。”楚梁道：“否则看它们这副架势迟早还要再起波澜。”
“我知道有一只海妖，或许能够帮忙。”徐子阳突然道。
楚梁与王玄龄同时看向他。
就听徐子阳说道：“我在进入归墟之前其实遇到了一位鲛人女子。当时南海风浪刚起，无数海妖袭来，我突然听到一阵歌声……”
随着他缓缓讲述，楚梁与王玄龄也知晓了他此前的遭遇。
原来徐子阳不是一开始就被归墟教徒俘获，当海中大乱方生时，他眼见撤退不及，便让几位师弟、师妹先走，准备孤身阻挡群妖一阵，再觑机离开。
可就在众多海妖想要扑将上来时，却有一阵幽幽歌声响起，那空灵悠远的声音来到近处，将一众凶神恶煞的海妖纷纷驱退。
那些海妖在旁边张牙舞爪，却不敢再向徐子阳前进一步，只能愤怒离开。
接着，徐子阳便见到了一名身披轻纱、肤如象牙、黑发茂密披散的美丽少女，她有一双灵动活泼的眼，好似倒映着温柔海波。少女的下半身悬在海中，依稀可见腰际的银白鳞片。
徐子阳认出她是一名鲛人。
“人族，你快些离开，去到海边告诉那里的人，统统远离南海。”鲛人少女柔声道：“这里马上要发生灾难了！”
“好。”徐子阳没有多问，道了声：“多谢”
就在他刚刚转身离开之时，突然见少女背后窜出数道黑影，手持利刃，带着浓烈杀气向她扑了过去！
“啊！”
鲛人少女惊叫一声，转身灵活逃脱，但还是被其中一人挥出的铁索斩中，口中顿时溢出鲜血！
“你们是什么人？”鲛人少女呼喊道。
但对方的目标显然就是她，一行四人均是黑衣蒙面、魔气冲天，倏忽间身形一闪，便将她围在中央。
这鲛人少女自身柔弱，唯独有号令海妖的能力。可是她刚刚亲自将附近的海妖驱赶离开，骤然生变，再召唤求援已来不及。
这几人修为不低，各自抛出数道铁索，转眼织就了一张大网，眼看就要将她擒住。
“呔——”
这时旁边悍然杀出一道剑芒，如光似电！
嗤！
一名黑衣魔修瞬间被斩成两半。
赫然是刚刚离开的徐子阳，察觉到这鲛人少女被魔修围攻，立刻就返身救援。
徐子阳剑气纵横，几名魔修再强也没到第七境，如何是他对手？被他仗剑冲杀，转眼斩落三人。最后一人见机的快，这才逃遁。
鲜血一时染红海面。
“谢谢你……”鲛人少女虚弱道谢。
徐子阳赶紧扶她来到附近一块礁石处，替她包扎疗伤而后才知道她原来是鲛人族公主。
鲛人在海妖之中地位极高，据传说是因为南海神母就是鲛人族。这一族裔血脉半人半鱼，爱好和平，也只有鲛人族的少女才有资格作为承接神母娘娘旨意的使者。
而她作为身份高贵的公主，一直承担着这样的责任。
与她简短交流一番，徐子阳并未久留，因为他还急着回去疏散沿海百姓。这场海啸与妖祸来得太突然，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的海边居民遭受牵连。
鲛人公主也目露悲切：“不知神母娘娘为何会突然变得陌生，还下达这样的旨意……”
徐子阳刚要离开，突然见波涛翻涌，一位神情淡漠的中年人从天而降，抬手就要将二人一同灭杀！
“元戮仙！”听他描述，楚梁一下就想到了那人身份。
危急关头，徐子阳将鲛人公主推入海中，自己与那人交手。可元戮仙即使是一道分身，也是第七境修为徐子阳无力抵抗太久。
他最后只来得及放出金色泥鳅，便被元戮仙所擒。之后便失去意识，醒来时就见到了师尊与楚梁。
而那鲛人公主不知去向，眼前正在举行的祭典上，那位承载神母旨意的鲛人歌女并非是她。可能正是因为鲛人公主受了伤，才会更换了承接旨意的人选。
“那位海师大人……霍天琊……元戮仙……甚至还会有极西之地的妖族……”楚梁心下盘算，渐渐猜到了这些人的阴谋，而后道：“看来海妖之中并非全部都是邪恶之辈，甚至绝大多数都不是想要掀起战争的。这样一来，我们或许可以去找到那位鲛人公主，只是……”
说着说着，他突然垂首沉思，露出困惑神情。
王玄龄看着他沉吟模样，问道：“你还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楚梁抬眼道，“你们说世上第一只鲛人是怎么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