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婉痛苦的回忆着过往,言语中是万般的不舍。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儿在那里出了车祸,一家三口,只有她还留存一口气。——小女娃长得真是漂亮又可爱,然而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浑身血污,渐渐喘不上气来。我于心不忍,于是接近她,想要维持她的生命……”陈婉婉神情木然,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然而她却还是没有抗过去……我只能小心翼翼的保留着她的魂魄,而她维续魂魄存在的所有动力,就是等着你娶她!”
“可如今……”她又哭又笑的看着于丹丹:“如今,你却连她这样一个愿望都不能实现……明明,明明你答应过的呀!”她说着,因为身上灵力索不断的收紧,又不由自主吐出一口乌黑腥臭的血块来。
——这样的奄奄一息,讲述的又是曾经邻居家孩童临死之前的愿望……哪怕此前真切感受过它浓郁又真实杀意的赵父赵母,也不由踌躇起来。
毕竟,在华夏,还是讲究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更何况,还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的愿望……就连于丹丹,此时也心情复杂,看着身边无比可靠的赵振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会的。”赵振铎突然开口。他神情悠远,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和陈婉婉之间的感情,远没有到婚嫁那一步,曾经的那些承诺,不过是儿时戏言罢了,无所谓谁亏欠谁。人死万事消,倘若陈婉婉真的还留有魂魄在世,这么多年了,她也一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姑娘了。”他看着陈婉婉,冷静的说道。
“是,我是可以现在假装和你结婚,满足她的执念,让她安心的离去……可那又怎样呢?你说我冷血无情也好,违背承诺也好,没有信誉也好……但从头到尾,我想要厮守终生的人,永远只有一个。我不能为了弥补我的错误,而让丹丹痛苦又要故作大气地承担着,心爱的人第一任妻子不是自己的事实。两个人的世界,掺杂不下任何一份多余的情感。”赵振铎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婉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透彻。
“在这场不幸中,倘若我有亏欠于陈婉婉的,待我死后,尽可以全数补偿给她,就当为我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误做补偿。但如今,我却不能接着亏欠我真心喜欢的人。”他说完这些话,悄悄握住了于丹丹冰凉的手掌,看向自己的爸妈:“你们不会怪我吧?”
“连一个死去之人的念想都不肯满足,这样的儿子,这样的男朋友,会不会太过冷血了?”
“不。”于丹丹斩钉截铁地回答着,向来大大咧咧的她,到此刻终于看明白赵振铎的品格,她惊喜又惊讶的捂住嘴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觉得,赵振铎是如此的值得依靠。
赵父赵母也在旁边温声笑道:“好好,如果她放不下执念,就当是我们都欠了陈婉婉的,但儿子,你今天这个决定,做的好!”陈婉婉却心头一哽,几乎又要吐出一口腥臭的血块儿来,她神色复杂,满心不甘,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空中猛地一鞭子抽来如同鞭挞在她的灵体上,让她忍不住惨烈的嘶喊起来!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了一瞬。何青冷笑着打断陈婉婉刚刚即将开始的煽情叙述。
然而一鞭子还不够,她手掌微微用力,缠绕在陈婉婉身上的灰色雾气又变得更加紧实。
哪怕不用牛眼泪,在场众人也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绳索盘绕的地方,竟慢慢飘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
如同海绵里的水,在大力拧压之下,不由自主就渗了出来。
“这样浓郁的怨气,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曾想过救陈婉婉的性命……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教训完痛苦不堪的陈婉婉,何青对着神情不定的赵振铎说道:“不要相信她的满嘴谎言,这样拥有实体行走人间的能力,可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小地缚灵就能做到的!”她嗤笑着:“在我面前还敢说谎,看来你这么多年修行,眼光却还是没有提高啊。”心疼自己的男朋友刚刚经历过痛苦抉择的于丹丹听到何青说出这样的话,赶紧问道:“阿青,她刚刚说的,难道都是谎话吗?”何青对她安抚的笑了笑:“一半一半吧!”
“我猜……”她看向神色不甘的陈婉婉:“你是地缚灵没错。可是当年所发生的一切,绝不像你说的那样,置身事外,又大义凛然。”她一双大眼扫视着陈婉婉破败不勘又腥臭浓郁的躯体,目光仿佛利剑一般,直直戳向她附身在上的灵体。
而陈婉婉看着何青了然的神色,神情终于开始慌张起来。然而,何青却不给她一丝一毫说话的机会,反而张口说道:“我猜,当年你的确是那条街道的小小地缚灵,每天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加深那里的怨气,刺激那个路段的事故发生率吧!”
“也许葬送在你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条,但那个时候你作为地缚灵,尽管能力不差,所能做的,也的确就仅止于此了。”
“然而突然有一天,你又亲手引发了一番车祸……”听到这里,赵父赵母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他们想起当年那条路,的确是隔三差五都要出事故的,不管政府怎么设计路段,结果都是一样。
何青看着张口欲要说话的陈婉婉,立刻打岔道:“别反驳!你如今用着陈婉婉的名字,套着她的身体,然而排斥度却是这样的高,以至于连身体**都很难控制,还要用人间手段来遮掩……这种情况下,说你不是凶手?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旁边,几人瞪大了眼睛——这年头,连鬼魂什么的,说话都充满着套路了!
“然后,就在你准备吞噬掉他们的魂魄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叫陈婉婉的小姑娘,情况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