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还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样的一面。
温和地笑着，有些腼腆，甚至还有些忐忑。
他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杨阿姨，她脸红了。
“家里有什么事情，您做主就是了！”薛海说，“我都么得意见。”
“哎？这可不行！毕竟这个家你也算是一份子，怎么能不商量呢？”
薛海爸爸居然坚持。
薛海笑了，“是不是想领证了？”
杨阿姨低头吃饭的动作，印证了薛海的说法。
薛海爸爸呵呵地笑了，给他倒了酒，“我儿子就是我儿子，来，干一个！”
“别喝得太快！”杨阿姨赶紧拦着。
“没事，高兴！”
薛海也很高兴，还有一丝丝的失落。
薛海爸爸放下酒杯看着薛海，脸色正了很多。
“我和你杨阿姨，认识了十多年了，她人很好，她老公吃喝嫖赌还总打她，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去年，她老公在外面又找了个女人，非要离婚，又不给她孩子，最后单位出面调解也不行，回头又挨了一顿打。最后实在是么得办法了，只能同意。”
薛海的眼神有些变了，他听到父亲说认识十多年了，是不是没跟妈妈离婚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
薛海爸爸一眼就看出来薛海在想什么，赶紧解释。
“你别误会啊！你杨阿姨就是我们单位窗口办月票的，认识归认识，在一起也就才半年。”
“你说什么呢？”杨阿姨终于忍不住了，红着脸说了一句，起身，“我再去把汤热热。”
薛海点点头，“我明白！没误会。就是觉得这是您和杨阿姨的事情，你们没有意见，我也没有意见，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薛海爸爸听到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眼睛有些发热，使劲儿点着头。
“谢谢儿子！你要是同意，我想过年前就把证领了，让你杨阿姨搬过来，免得大过年的就我们爷俩，太冷清。”
薛海笑了，“好啊！”说完，回头喊人，“杨阿姨，汤热了就行，快来吃饭！”
这种事情，就怕家里人反对。
年轻人一样，老年人也一样。
可能连薛海父亲自己都不知道，薛海会如此干脆地同意。
跟薛海妈妈离婚，薛海的反应，是他内心最过意不去的一道坎，愧疚一直埋着。
现在又是如此懂事，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就是普通人一个，不善言辞，只能一个劲儿地笑着，跟薛海喝酒。
他喝多了。
被薛海扶进房间里，出来看到杨阿姨在收拾饭桌。
他走过去帮忙，被拦住了。
“你别动了，我一个人就行。”
薛海给她躲开地方，靠在冰箱前，说：“杨阿姨，我知道您怕我不接受，不用担心，我觉得您挺好的！我爸一个人也挺苦，又要倒班，我就算回来，可能也看不到他人，家里总是冷冰冰的。以后您来了，家里也热闹些。”
杨阿姨低头干活，点着头，没回答。
不时抬起胳膊抹抹眼泪。
薛海看出来她在哭，说了句：“我也不会说别的，以后这就是您的家了！我先上去睡觉了，您也早点儿休息。”
“嗯……”
杨阿姨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头。
躺在阁楼上，薛海想，母亲只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和父亲只是夫妻，至于夫妻双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开心就好。
自己嘛……
薛海翻了个身，已经长大成人，再过几年，也会有自己的家，也会跟别人做夫妻。
……跟陈雨涵做夫妻。
他笑了下，如果不爱了，也肯定不会跟父母那样大吵大闹，一定会说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飘起了雪花。
薛海没起床，拿出手机和陈雨涵发信息。
陈雨涵昨天下飞机回家，没有发信息，是今天一大早才跟薛海说。
“昨天家里好多人，摆了两桌，吃饭吃到很晚，就没给你发信息。”
“猜到了，我回家吃饭也吃到很晚。”
“你放假出去旅游吗？”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让薛海想了好一会儿。
旅游？
他还是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带他去了趟上海。
他印象里，只记得火车上的人很多，上个厕所都跟菜市场似的，人挤人，到了地方还要排队。
现在的话，是很想出去走走。
长这么大了，除了小时候去过一趟上海，也就在金陵城周围走了走，还是跟着魏大晨、李俊两个去钓龙虾、摸老鳖。
“我爸说，今年要带我和妈妈去澳洲旅游，等开学，我给你带礼物回来！”
薛海回神，看着这句话，又不知道怎么回了。
能出门去旅游，还是出国，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陈雨涵家里条件太好了。
而自己家……
他抬眼看着稍微抬起身子就能摸到的顶棚，有些自卑。
“我过年，要陪我爸走亲戚！”
薛海起身，朝下面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厨房窗口上面的排风扇开着，杨阿姨在做早饭了。
“吃早饭了，过会儿再聊。”
薛海回了一句，就起身穿上衣服，下了阁楼。
杨阿姨显然比昨天状态好了很多，笑着招呼薛海刷牙洗脸，准备吃饭。
“我爸呢？”薛海在门口水池洗脸。
杨阿姨拿来暖水瓶，给他盆里倒了一些，“别用凉水！”她说，“你爸昨晚上喝多了，还没起呢！”
薛海笑了，难得看到老爸能高兴到喝酒喝多的时候。
以前和母亲吵架喝闷酒，也没喝多过，喝完就出去溜达去了。
洗过脸，吃完早饭，薛海推开里面的门看了一眼。
薛海父亲睁着眼睛，盯着顶棚发愣。
薛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醒了就起来嗨！”
薛海爸爸视线转到薛海脸上，笑了，一用力坐起来，搓搓脸，“儿子，我昨天做了个梦。”
薛海说：“别做了，再做饭都冷了！”
“起了！”
“我吃过了，出去找同学玩去了。”
“早点儿回来啊！”
薛海跟杨阿姨打了个招呼，骑上车走了。
这是金陵第二场雪，比第一场要大一些。
他在雪地里骑着车，看着路边已经摆了很多年货摊子，大喇叭也不停在促销。
还有店家放着震天响的音乐，小孩儿手里拿着各种玩具，蹦蹦跳跳地跟家长走着。
他这次没有往城墙外去，而是直接往城东去了。
李俊家在夹岗，应该比较好找。
半个多小时后，夹岗到了。
薛海看着眼前十几栋楼，还有楼下已经开了不少店，也没觉得像李俊说的荒得一比吊糟。
也是他运气好，刚走到小区旁边，就看到李俊父亲从里面骑着自行车出来。
“李叔！”薛海赶紧叫住人。
“呦？薛海啊！你怎么跑这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