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打击
风轻日暖,万里无云,北京初夏的上午天气分外的睛朗,首都机场的出站口走出一支十数人的队伍,一个个大包小包,随身携带的旅行箱都塞得满满的,一看就知道是满载而归的旅行团,带头的领队来到门外,迎着灼热的阳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深深吸了一口久违的熟悉的空气,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哈,我胡汉三又回来啦。”丁建洋舒心地叫道。
他确实也应该放松下心情了,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带着十多个人的团队在异国他乡交流比赛,调研商谈,做为带队的领导他肩上的责任其实比在国内时更重,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的行程不仅无灾无难,无风无险的完成了出访前预期的目标,而且还和泰亚电子社长洪吉丸建立了非常友好的私人关系,有这样成绩打底儿,以后集团在开展和韩国企业的深度合作时,自已在其中所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还用问吗?
“呵,那潘冬子呢?”跟在后边的廖井丹笑着打趣道——胡汉三和潘冬影《闪闪红星》中的两个角色,一个是劣迹斑斑的土豪劣绅,一个是受欺压迫害的穷人孩子,两个人是阶级仇,生死恨,胡汉三害死了潘冬子的母亲,而潘冬子也最终手刃仇敌,报了血海深仇,丁建洋所叫的‘我胡汉三又回来啦’是电影中的一句台词,所以孙学刚插科打浑到也贴切。
“潘冬,呵,那不就是吗。”丁建洋眼睛一扫,指着远处停车场里一辆旅游大巴前站着正在向这边挥手的人笑道——交流代表团回来,银海集团自然要安排车来接机。
一行人来到停车场,在负责迎接干部的安排下上了车,众人找好各自的位置坐下,大巴车驶出了首都机场。
“哎,张部长,我请您带的东西拿来了吗?”廖井丹招手向负责接机的干部问道。
“呵,你要的东西我怎么敢不拿来呀。给。”来到廖井丹座位旁,接机的干部从随身的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了她。
“笔呢?”接过纸,廖井丹又伸出另外一只她是去旅游比赛的,画妆用的眉笔就有,只不过拿那东西写字就差点事儿了。
张部长于是又从包里取出一支签字笔交给了廖井丹。
廖井丹二话不说,一转身,把纸和笔都递到王仲明面前,“把这张表填了。”她吩咐道。
“呃,什么东西就叫我填?”王仲明一愣,没头没尾的就让自已填表,法西斯吗?
“怕什么,这又不是卖身契,你还怕我害你吗?”见王仲明犹豫,廖井丹催促道。
“呃,总得让我知道填的是什么东西吧?”——害自已?廖井丹还不至于,不过平白无故就填什么表格,自已对对方的信任还没达到那个级别吧?王仲明辩解道。
“好好好,。真是的,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见王仲明的样子,显然是不搞明白填的是什么东西就不会动笔,廖井丹也只有忿忿说道,把脸一板,嘴巴也撅了起来,显然对自已的好心被怀疑而不满。
不满也得要看呀,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自已又不是那种会猜别人心里想法的机灵鬼,凡事还是小心一点儿为妙——装作没有看到廖井丹不满的反应,王仲明把纸展开,低头察看。
“新产品测试申请表”,王仲明看到这几个字,不由得抬起头来望向廖井丹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已当新产品测试员吗?
“填好这张表,你就是我们实验室新开发产品电子棋具的测试员,测试期过后不仅电子棋具归你,而且还有测试费呢。这种好事儿多少人挤破脑袋想争都争不到,你倒好,送到你手里的还挑三捡四,嫌着嫌那,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给了王仲明一个白眼儿,廖井丹不满地解释道。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记得在离开银海集团前往首都机场的时候,自已曾经在车上和孙学刚聊到过电子棋具的事儿,当时廖井丹对自已对立情绪还很严重,并且因为自已不熟悉电子棋具的使用还挑过自已的理,没想到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她还记得自已当时有想试用电子棋具的意思,而且还特意叫人把申请表格送来让自已填写起来,除了有时作事过于霸道,喜欢耍小姐脾气外,还真是一位非常不错的女人。
“呵,谢谢。是我太多心了。”王仲明诚恳说道。
“知道错啦?那打算怎么补偿我弱小心灵受到伤害的损失呢?”廖井丹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马上追问道。
“呃,这也算呀?”王仲明一愣,他有点儿后悔,为什么要认错呢?在填写表格之前先要了解是什么内容不是常识吗?如果做生意的人拿来一份文件看也不看就签字画押,那他的生意还不得从姥姥家赔到舅舅家?
“为什么不算?反让你说过是你太多心,也就是承认你做错了事,做错了事就应该负责,这逻辑还不够清楚吗?”廖井丹如机关枪一般的连串质问道。
“呃,清楚是挺清楚的,不过,我怎么觉的这是强盗的逻辑呢?”王仲明小声嘀咕道——他脑中忽然想到了‘碰瓷儿’这个词。
“你说什么?!”廖井丹柳眉竖起,提高了自已的声音——敢把自已比做强盗,这胆子也太大了,虽然自已的行为的确有几分强盗的味道。
“呃,我什么也没说。呵,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王仲明当然不会承认,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没必要较那个真儿。
“嗯。这还差不多,补偿的事儿嘛,等以后我想好的时候,再在赶快把表填了。”廖井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女人心,海底针,要是让你那么容易猜到,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提回到北京的王仲明正在为如何应对廖井丹的强盗逻辑而头疼,首尔,此时正有两位年轻人并肩向吴永权道场走去,其中一位是上次和吴灿宇一起打球的金伍中,另一位和他的年纪相差不大,两个人说说笑笑,关系显得非常亲近。
“呵,泰衡,大前天你在国手战中赢了曹九段,通算起来,从四月底到现在,你已经有八连胜了吧?照这样的状态下去,十连胜也不是问题吧。”金伍中笑着问道。
“是呀。后天对阵的是孙治勋八段,他现在的水平最多只能算是二流偏下,拿下他我很有信心,接下来酒神杯的比赛对手是曹东伊五段,这个人比较棘手,中盘力量大而以偏好实地,棋风正好和我互为克制,这盘棋双方的机会应该是五五波,关键是那一天谁的状态好,谁能把棋局引导到自已擅长的局面。”叫做泰衡的年轻人一盘盘棋地分析道,看起来非常的自信。
“和孙八段的胜率算是百分之七十五,和曹五段的胜率算是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你达成十连胜的机会有百分之二十五,这个成功率不算小了,哈,真要是十连胜了,你是不是该请客,咱们好好吃一顿烤五花肉了?”金伍中笑着问道,看的出来,这也是一位敲竹杠,打秋风的高手。
“呵,真要是十连胜当然要请了,不过那也是在五天以后了。在那之前,难道你就不想吃一顿好的吗?”叫做泰衡的年轻人坏笑着反问道,原来这一位也是在憋着占别人的好处呀。
“当然,怎么,你有饭局?”金伍中的兴趣马上上来了,急着追问道。
“呵,你呀,真坏掉了,你忘了,前天灿宇赢了崔岩六段进入了倍达杯的本赛,这难道不值得祝贺吗?”叫做泰衡的年轻人笑道。
“呃,嘿,你不提醒我还真差点儿给忘了,没错,拣日不如撞日,今天咱们就让他请咱们去吃西餐好不好?”一拍脑门儿,金伍中恍然叫道。
“吃西餐?是不是太黑了点儿?西餐很贵呢。”叫做泰衡的年轻人有点儿担心的问道,似乎担心费用太高,这顿饭讹不下来。
“嗐,贵又有什么呢,进入倍达杯的本赛,一盘棋的对局费就有八十万韩元,请咱们吃顿西餐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家附近上个星期刚开了一家西餐厅,一个月内去那里吃饭一率打九折,不去光顾一下儿,以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金伍中倒是真有良心,在谋划宰人的时候还知道帮人家减少花费。
“这样呀,呵,那我也不反对。”叫做泰衡的年轻人笑道——自已吃饭,别人买单,心情总是好的,人性所在,这种心理无论在中国还是韩国都是一样。
这两位正在商量着如何搜刮吴灿宇的年轻人偏偏是吴灿宇最好的朋友,三个人都是职业棋手,由于经常在一起研究围棋,而且成绩在同年龄段的棋手中又是非常出色,所以被人们称做‘牛犊三人帮’,叫做泰衡的年轻人姓朴,年纪在三人中最大,却偏偏没有一点身为大哥的自觉,最喜欢做的就是打两位朋友的秋风,虽然他挣的钱一点儿也不比两个人少,所以这三个人又被称为‘损友三人组’。
不过三个人虽是损友,但在棋上的用功却是完全一致,每个星期都会抽出时间在一起共同交流,交换彼此的研究成果,为成为一流棋士而奋斗。今天是三个人例行的研究日,所以两个人结伴而来找吴灿宇。
都是熟人,和金荷娜打过招呼,两个人穿过店面直接来到后院,却见吴永权在院内戴着眼镜正打理花草。
“大叔,早上好。”两个人齐声叫道。
见是二人,吴永权放下手里的小剪刀,“呵,来啦。”他笑着答道。
“嗯,是呀,灿宇在吗?”金伍中问道。
“在,呵,你们俩来的正好,灿宇他心情不好,你们正好可以开导开导他。”知道两个人是来找自已儿子的,吴永权笑着说道。
“心情不好?因为什么呀?”两个人一愣,忙好奇问道。
“呵,还不是因为输了棋。”吴永权苦笑答道,输了棋心情不好,这种事儿很正常,要是输了棋还总能乐呵呵的,恐怕也就吃不了这行饭了,但吴灿宇这方面的反应却似乎是太强了一些——没有胜负欲的人是无法成为胜负师的,但胜负心过于强烈,却也可能使人钻进牛角尖儿而钻不出来,抑郁成疾,反而对身心健康不好。
“输棋?”金伍中和朴泰衡有些纳闷儿个星期的比赛日吴灿宇明明是赢了棋,这个星期的比赛日还没到,没有比赛,吴灿宇输谁去?
“呵,进去吧。年轻人容易沟通,会么情况你们还是直接问他吧。”吴永权笑道。
吴永权不肯直接说,两个人也只好暂时压抑住好奇心,交换了个眼色,向吴永权微微躬身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起进到屋内。
听见院子里的对话,吴灿宇也从卧室出来了,他的精神很颓废,灰蒙蒙的一张脸,估计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有洗,眼圈发青,眼球上遍布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就象大病未愈的病人,蔫蔫的,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啊,灿宇,你这是怎么了?”两位年轻人都是下了一跳,吴灿宇输棋不是第一次,输棋以后的样子他们俩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憔悴到这种样子却绝对是第一次,打秋风讹饭吃的念头早已抛到不知哪儿去,只想搞清楚是什么原因能让吴灿宇变成这个样子。
“呵,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大好。”勉强笑笑,吴灿宇招呼两位朋友坐下。
“呃,灿宇,刚才听你爸说,你是因为输棋心情不好,输的是谁呀?我没听说这两天你有比赛呀?”金伍中坐下后好奇问道——同为正在向成为一流棋手而努力的三个人不仅在技术上互相促进提高,在心理调节方面向来也是互相帮助,要知道人都是要面子的,有些话并不愿意跟别人说,即使那些人是至亲亲人,一是怕亲人担心,二是怕别人不能理解,但伙伴之间就不一样子,三个人同为职业棋手,又都是好朋友,有着相似的背景,有着共同的目标,自已经历的一切在朋友身上也曾经发生,朋友身上的喜怒哀乐同样也可能发生在自已身上,所以,三个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你的疼就是我的痛,我的喜就是你的乐。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若是一份快乐,有朋友分享,那么快乐就会变成两份。若是一份痛苦有朋友分担,那么痛苦就会变成一半。胜负的世界是冰冷而残酷,朋友的温暖和关心可以更快的让人摆脱身心的所受的伤痛和压力,对于刚刚踏上职业围棋之路不久的年轻人棋手,这样的友情意义更加重要。
“比赛,呵,你们当然不知道了。”吴灿宇苦笑,又不是韩国棋院组织的正式比赛,既不会有公告,更不会有报道,两个人到哪儿知道一个中韩两家企业间友好交流比赛的事情去?
“不是正式比赛吗?”两个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眼——如果是棋手私下里的对局,自已不知道很正常。
“不是。”对两位最好的朋友吴灿宇并不想隐瞒,虽然这件事儿的确很让人难堪。
“是和谁?院生吗?”朴泰衡问道——如果是职业棋手,吴灿宇的反应应该不会这么大,终究他也是刚刚成为职业棋手不久的新人,在赛场上碰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前辈棋手,输棋虽然痛苦,但自已是处于冲击者的位置上,赢了是成绩,输了是经验,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有所得的,没有人会苛责一位年轻棋手每一盘棋都能发挥出自已的最高水准,必须战胜每一位碰到的前辈棋手,所以,那样的棋输了更多的是遗憾,痛苦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所以,朴泰衡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些因每年定段名额有限,有着不逊色于职业棋手实力却只能挂着院生头衔的年轻棋这样的棋手在院生里有很多,以至于曾经有一位知名度非常高的著名棋手说过,‘如果从院生中选出强者,再从现役职业棋手中随机选择十位棋手进行一对一的比赛,职业棋手一方并不能保证占到上风。’有着职业棋手实力的院生在参加比赛时名义上却是业余选手,输在这样的人手上,顶着职业棋手光环的一方身心受到的打击自然比输给前辈棋手更加沉重了。
“不是院生,那是一位业余棋手,至少他自已是这样说的。”吴灿宇答道——虽然他很怀疑那个人是职业棋手,但正如他老爸所说的那样,中国棋院的现役和退役棋手名录中都没有这个人的记录,所以,他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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