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突然领悟到“松弛有度”的管理办法,说不管就不管。
她不管,赵二奶依旧大摇大摆地带着钱婆子满村子监督,跟魏老太之间的“斗争”仍然如火如荼。
赵村儿大队深受两老太之害。
赵柯回归赵村儿大队,同时也回归了妇女主任的身份,今天接个举报,明天接个举报,全都是是鸡零狗碎的事儿,找她告状。
眼下,赵二奶和魏老太就领大队办公室俩社员——彼此为邻居的王秀萍和林海芝。
“赵主任,你得管管!”
王秀芝愤愤不平。
赵柯摆出聆听群众声音的架势,微笑地问:"怎么了?"
王秀萍指着林海芝气道: “我石子儿扔在我自家门前的,碍着她啥事儿了?她凭啥跟魏婶儿告状啊。"
林海芝拍开她的手, "你少指我,指我你也不占理,你倒那么多石子儿,绊倒我儿子了,我凭啥不能告状?我儿子脑袋磕那么大个包,影响我家孩子上学,你能负责吗?"
林海芝向魏老太告状,魏老太护着林海芝: “出了你家院子,所有地方都是集体的,你扔石子儿在公家地儿,就是不对,现在对社员产生了损害,你就是有错。"
赵二奶跟她对着干,不管三七二十一,站王秀萍: "少上纲上线的,满地土坷垃,地都不平,还讹大队啊?"
“就是。”王秀萍嗤笑, “他自个儿跑家来找我儿子玩儿,绊倒了还怨不会动的石头,就说没那个聪明脑瓜,上啥学,趁早下来吧!"
“你说谁没聪明脑瓜!"儿子是逆鳞,林海芝发火儿, “就是你儿子故意带我儿子在石头堆儿玩儿的,咋不说你儿子是个坏种!"
"林海芝!你再说一遍!"
王秀萍也忍不了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当即就要上手。俩老太太各自战队,也不管自个儿老胳膊老腿儿,一齐上。
赵村儿大队全队都忙,很久没为这点儿磕磕碰碰的小事儿斤斤计较到要动手的地步了。赵柯:调解大会瞬间变成斗殴现场。
真精神啊。
赵芸芸和潘翠莲在旁边儿看得目瞪口呆。连摇篮里的小娃娃都
侧头盯发声点,完美继承了赵村儿大队好热闹的基因。
四个人手已经抓上对方,马上就要撕吧起来。
小娃娃发出“啊啊”的声音,好像参与其中,为人声援。赵芸芸和潘翠莲回过神来,赶忙起身拦架。
“别动手,千万别动手!”
"犯不着……"
赵柯扬掉搪瓷缸子里的水,重重地敲在桌上。
“当当当——”
"诶诶诶——在大队部呢,再不停扣工分儿了……"
打架的两对儿四个人瞬间弹簧一样弹开,徒留拉架的赵芸芸和潘翠莲尴尬地保持着拦架的姿势。赵芸芸和潘翠莲的手慢慢落下,只是还防备地站在四人中间。
赵柯先问王秀萍:“倒石子儿干什么?”王秀萍回答: “那不是怕下雨门口稀泞,想垫垫吗?”
赵柯又问: "你们两家孩子关系好?"王秀萍瞥林海芝一眼: "邻居住在,孩子总搁一块儿玩着,那可不挺好。"赵柯转向林海芝:“是吗?”
林海芝带着气儿一点头。
赵柯问她: "真是她儿子故意使坏,让你儿子摔在石子儿上的?"王秀萍要说话,潘翠莲及时拽住她,让她先别插话儿。
林海芝撇着嘴好一会儿才说: “我刚才那就是在气头上,才那么说的,我本来就是找魏婶儿,请魏婶儿跟她家说一声儿,要垫门口,趁早平了,要不然他们自家走路也容易崴脚啥的。"
林海芝说着,又生起气来,指着王秀萍气愤道:“可她呢,跟魏婶儿说让我少管闲事儿,还找二婶儿来教训我!刚才还那么说我儿子!"
王秀萍不承认: “我啥时候说了!我也没让二婶儿教训你!”"你敢说敢做你不敢承认!"
“我就没说!”
"你没说谁说的?"
俩人突然一滞,对视几秒,纷纷转向赵二奶和魏老太。中立的赵柯三人也都看向她们。
俩老太太: "……"
咋突然转向她们了?
赵柯声音带着些压迫,问: "你们二
位有什么要说的?"赵二奶理直气壮, "秀萍就是找我了。"王秀萍说: “我不是请您评理吗?”
赵二奶狡辩: “我评理了啊,是魏老太太不讲理。”魏老太不服, “我咋不讲理!”
赵二奶指责她: “那你咋跟秀萍说的?咋又让海芝少管闲事儿?”
魏老太说不出话来。她就是想表现出她说话好使,趾高气扬了点儿……
赵二奶一见她这样儿,气焰嚣张起来, "你一天天的搅风搅雨,一点儿不干正事儿……""你个刁歪老太太干啥正事儿了?少说我!"
俩人又要吵起来,赵柯及时敲搪瓷缸子制止,随即看向王秀萍和林海芝,道: “既然清楚里面有误会,就握手言和吧,你们自个儿想想怎么弥补。"
王秀萍和林海芝也有点儿尴尬。
王秀萍道: “是我家没抓紧垫好地,那啥,孩子受伤了,我回头拿几个鸡蛋过去看看。”林海芝也赶紧道:“我也是,我直接找秀萍姐说就好了,这闹得,差点儿伤了邻居感情……”"还影响孩子们之间的感情呢,孩子们处得好,以后有啥事儿也想想孩子们的友情。"
“是是。”
"知道了。"
赵柯便道: “那就回去吧。”俩人应声,转身出去。两个老太太偷偷摸摸也要跟着溜出去。
"二奶,魏奶奶。"
两个老太太讪讪地停下。
赵柯道: “你们是不是忘了,监督员只有监督的权力?你们俩老太太可真是厉害,拿着鸡毛当令箭,都颠倒起是非了。"
赵二奶和魏老太对着赵柯,心虚归心虚,可瞪对方的眼神丝毫没有变和善。赵柯瞅着也知道,她们俩这矛盾,可不像刚刚王秀萍和林海芝那么容易解。不容易解是不容易解,该批评还是得批评。
“你们身为咱们大队的监督员,犯了这种错误,必须得检讨,回去一人儿写三百字的检讨交给我。"
赵二奶第一个反对: "不是,赵柯,你对我这个长辈有没有点儿尊重了?还让我写检讨?"魏老太也不乐意, "凭啥写检讨?"
>这又同仇敌忾了。
赵柯好笑
道: “不写?那这个监督员,大队就得重新考虑了。”
鸡毛大的权力也是权力,两个老太太都不愿意撒手,脸色比吃了黄莲都难看,到底不敢硬刚,斗鸡一样进来,蔫头耷脑地走了。
赵芸芸看着俩人出去,问: 检讨书能治了她俩吗?
治标不治本。
潘翠莲担心, “那咋办?”
瞅准个时机,给她们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内部矛盾转为外部矛盾。赵芸芸问: “啥时候?”
等等呗,不着急,反正她们能消停几天。
赵村儿大队虽然在公社承包着酸菜厂的建筑工程,但最大的限度的保存了队内的劳动力,村儿里的活儿一样儿没落下。
按照赵村儿大队的村建规划,今年只需要保证学校和卫生所建造完成,并不急着建社员们的砖瓦房。
砖窑已经完成对酸菜厂的出砖,现在烧出的砖全都是供给大队学校的。
赵新山和唐副队长一个负责田里那摊子活儿,一个负责带社员们建造学校和卫生所的准备工作。赵二奶和魏老太确实安分了不少。
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冷不丁看不到她们搞事情,竟然还有些不自在。不过大伙儿也就是念叨念叨,没工夫管俩人。
而没有她们两个搅和,赵村儿鸡毛蒜皮的事儿好像都少了,整个村子又变得宁静。但这只是短暂的平静,赵二奶和魏老太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赵柯在村里偷闲,唯一重要的事儿就是配合公社集体合作社的工作。
但其他大队需要回去筹措入股合作社的资金,赵村儿大队没钱,直接用四轮拖拉机入股。所以赵柯的主要工作是,做傅杭同志的思想工作,让他去省城学习,回来传授知识。
傅杭不用她做思想工作,只要她一开口,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
相当于,赵柯啥活儿都没有了,只剩下安逸。放假人心情舒畅,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傅知青思想觉悟高。
两人隔着两家的木围栏说话,傅杭家院儿里,林海洋蹲在旧窑改的土灶前熬碴子粥,忍不住插话: “傅杭思想觉悟肯定高,但最主要是一颗红心向赵主任。”
傅杭脸颊有些微的红,却没有反驳林海洋的话,专注地看着赵柯。赵柯和他对视,脸上难得地露出些欲言又止的神色。
是不是要有进展了?真不容易!林海洋直起身子,兴奋地盯着俩人,不想错过一丝一毫地发展。
赵柯缓缓张口。
林海洋吞咽口水,紧张,刺激!
赵柯终于说了出来, 傅知青,喘口气儿吧,别憋着。傅杭屏着的一口气不由地松懈。
林海洋兴奋的表情顿时转为无语,蹲回到灶前。指望他俩有点儿啥暖昧的他,真傻。
而林海洋没看见,傅杭脸颊红晕未消尽,嘴唇轻启,微微喘息,眼神却似有若无地勾着她。赵柯承认他秀色可餐,可还是提醒: “傅知青,注意影响。”这下子,傅杭都有些无奈了, 赵主任,你现在真的一身正气。赵柯嘴角上扬, 气质这么明显吗?
傅杭看她高兴,也忍不住笑, 嗯,特别有干部的样子。林海洋又抬起头,插话: “赵主任以后在报纸上有专栏,能当作家嘞,作家都文质彬彬的。”
赵柯只是笑笑,没有应承。专栏作家不是她的追求,她比较现实,看得是其他的好处。
傅杭也没将林海洋“作家”的说辞放在心上,对赵柯道:“我生日要到了,想向你要个礼物,可以吗?
林海洋为两人制造暖昧的气氛,用吟诵的腔调神情地念道: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临别前送你一个礼物……
傅杭: ……
又犯病了?
赵柯忍俊不禁, “我不是想破坏林知青你的兴致,就是说个事实,傅知青用不了三个月就回来了。
整的好像一别经年,唯恐物是人非……
林海洋很□□地完成他的戏份,朗诵: “可是整个夏天,都没有你的身影。”
诶咦——赵柯: ……肉麻是你的新名字吗?林知青?
“别理他。”傅杭拉回赵柯的注意力, “他收到一封信,这些天平地上走着,都像坐在船上一样荡漾。
傅知青都这么形容,林知青肯定
很夸张。赵柯反倒更好奇了, 什么信这么特别?
林海洋羞涩, “我以前的同学,进了我们那儿的广播站,在做广播员,看见我上报纸,特地写信给我。
明白了,暗恋。不过赵柯看着他这坠入爱河的模样,打听: 铁饭碗啊……很有前途吧?
林海洋心头的热度稍稍冷却,默默点头。
赵柯和傅杭对视后,没再说这个事儿。
距离和时间,热情退却,变故很多的。
赵柯提醒一句: “不管未来什么样儿,好歹是同学,是朋友,彼此鼓励,共同进步也好。”就算有遗憾,对对方的记忆都是美好的。
林海洋点点头,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赵柯重新转向傅杭,问: “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你收下我的礼物。”
等等。赵柯理了一下, 你过生日,你想要的礼物是我收下你的礼物?
没错。
傅知青的操作,总是意想不到。无孔不入,且机恰到好处。赵柯每次都不好拒绝。
而傅杭让她稍等一下,转身进屋,片刻后拿着一块儿包的四四方方的布,伸过木围栏递给赵柯。推来推去再收下,显得矫情,赵柯直接接过来。
一到手,她就知道是什么了。
是一个发卡。
傅杭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漫不经心地说: “看见了就随手买的,你别太在意,不代表什么,随便戴戴。
布掀开一角,发卡的样子和段舒怡当初跟赵柯形容的一样。
这随便,竟然追溯到那么早去……
赵柯拿在手里很奇怪, 你……话起了个头就停下。傅杭疑问: “怎么了?”
赵柯想问他什么时候有心思的,但想想,如果两个人有缘有分,以后再问吧,便改口道:“既然是生日礼物,我正儿八经再送你一个,这个谢谢了。”
“不用......
赵柯满不在乎道:“没事儿,发财了。”
赵主任现在是有副业的人了
,不差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