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秋梅怕拖太久导致好房子被人选走,但她心里还是希望领证和婚期时间能近一点,而且领
证是婚姻的第一步,她想选个好日子。
因此,虽然陆平洲很想立刻领证,但经过一番你来我往,婚期最终定在了五月二十。
日子是程蔓选的。
其实除了这一天,王秋梅还给出了两个备选,五月十六和五月二十八。这三个日子里,陆平洲更倾向于最早的五月十六,但程蔓毫不犹豫选在了五月二十。
啊!
这可是几十年后最热门的结婚日期,多少人半夜不睡去民政局门口排队,就为了在这一天结婚
光是想到这时候的人不讲究这些,五月二十领证不用排队,程蔓就觉得不选这天是她吃亏。更何况谐音梗虽然烂俗,却也很浪漫。
而这种浪漫,恰好能戳中程蔓的点,所以选定日期后她态度非常坚决。
闺女选的日子,王秋梅自然不会反对,至于陆平洲,虽然想早一点,但他也愿意尊重未婚妻的意见。
小半个月时间倏然过去,五月二十当天,陆平洲早早来到程家接人。
嗯,自从上次他七点不到就来了机械厂,不进门在大院外面等着,两人就不再遵守八点碰面的约定,之后他都是到了就去她家里找她,有时候来得早还能跟着蹭一顿早饭。
几次下来,二十七号院里的住户跟他都熟了,见他进门便笑着打招呼: "小陆来啦!"
陆平洲也和和气气地喊人,脚步却没停,大步走进程家敞开的门。
王秋梅本来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到声音匆匆忙忙出来,开口第一句也是“小陆来了?”,再问:“吃早饭了吗?”
"还没。"
王秋梅早已习惯,热络地说: “正好,我煮了粥烙了饼,你待会跟蔓蔓一起吃点。”
陆平洲笑着应好,脸上毫无蹭饭的不好意思,左看右看问: “蔓蔓还没起来?”
“早起了,不知道在屋里弄什么,”王秋梅说着走到闺女房门口,抬手扣扣敲响房门问, “平洲都来了,你躲屋里干嘛呢?"
话音刚落,程蔓就拉开了房门,上身先探出来,红着脸说: “我没干嘛,你先吃饭,我马
上出来。”后半句是对陆平洲说的。
他视线凝在她脸上,点头说好,心里则在思考她脸红的原因。
应该不是因为害羞,她不好意思的时候,脸上红晕里总是透着粉,刚才那样子更像是用了力气后的涨红。
她在屋里干什么能涨红脸?
陆平洲很好奇。
其实程蔓没在房间里干嘛,只换了条连衣裙。换的还不是其他连衣服呢,是四月初逛商场时陆平洲给她买的那一件。
当时买的时候,程蔓只觉得这件连衣裙好看,尺码她也合适,回来试了才发现这条连衣裙对身材要求很高,稍微胖一点都很难把自己塞进去。
但她当时恰好比较瘦,连衣裙上身正正好,虽然有点显身材,可她好歹是个穿越者,穿衣打扮没那么保守,就把衣服留了下来。
因为是夏装,所以回来试过一次后,洗干净后程蔓就把连衣裙收了起来,准备天气热了再穿。
这几天气温攀升,长袖渐渐穿不住,再加上今天是去领证,程莫想打扮好看点,就把这条连衣裙找了出来。
但是!
可能是最近伙食比较好,上身后程蔓悲催的发现她长胖了!
虽然胖得不多,脸完全看不出来,手脚也还是那么细,但拉链拉到胸口高度后就卡住了。而且因为拉链在背后,她得反手背在后面拉,动作起来就格外艰难。
关上门后,程蔓又试了两次,第一次因为手酸中断,休息了会后一鼓作气才将拉链拉上。
只是拉上链子后,程莫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总觉得平胸了两辈子的她,胸前好像鼓了点。这样出门,应该没事吧?
程蔓心里打了会鼓,最终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陆平洲正在喝粥,王秋梅坐在他对面跟他说话,听到动静,两人齐齐转头,眼里同时掠过惊艳。
只是陆平洲反应更大一些,他咽粥的时候呛住了,不停咳嗽起来,边咳还边抬头看程蔓。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程蔓脸颊微热,不太确定地问: “我穿这一身去领证行吗?”
"当然行,这有什么不行的,"王秋梅边说边看陆平洲,啧啧两声问, "小陆你咳得这么厉害,没事吧?"
陆平洲用手背挡住嘴巴,
深吸口气缓了会说: “我没事。”
程蔓避过他的目光问王秋梅: “会不会太修身?”这时候的穿衣风格以宽松为主。
王秋梅笑眯眯道: “修身怎么了?衣服做出来就是给人穿的,革委会要是有人说,让他们找制衣厂理论去!花了钱的衣服不让穿,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小陆你说是吧?"
陆平洲温声抬头,直直朝程蔓看去。
她身上穿的是一条绿色和白色为主的格子裙,深绿色的V字领,胸前一排假扣子,一直到腰间收紧,下摆垂到小腿,露出她纤细的脚踝。
整体款式算不上特别,只是颜色很显白,而且胸前腰间掐得比较狠,显出了身体线条。
私心来说,陆平洲希望她这身衣服只穿给他看,但这样的她的确好看,显然她也很喜欢这条裙子。
就像他很喜欢她送的皮鞋,今天特意穿上了它。陆平洲笑着点头: "挺好。"
在七十年代,5.20算不上什么重要日子,革委会里排队结婚的人不多,他们去得算早的,前面就排了三对未婚夫妻。
而且他们穿的不是绿军装就是军便服,陆平洲和程蔓一站过去,就变得显眼了起来。
虽然陆平洲穿的也是军装,但空军制服上绿下蓝,而时下流行的是全绿的陆军制服。而且他身姿挺拔,气质一看就是当兵的。
程蔓则显眼在她是现场唯一没有穿军装的女性,再加上她这一身在保守的人眼里可能不太庄重,可来领证的都是年轻人,两人刚走过来,前面排队的年轻姑娘就把目光黏在了她身上。
其中有个姑娘性格比较开朗,直接走过来问程蔓身上衣服哪买的,多少钱。
程蔓也没瞒着,反正她跟这几个人不认识,过了今天都不一定会再遇到,不怕撞衫,但也强调说: “如果你们想穿宽松点,最好选大一码,这条裙子腰收得比较紧。”
听见这话,对方和陆平洲目光不约而同下移,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对方犹豫片刻说:“我再想想要不要买。”
这时候领证程序比后世更复杂,除了核对资料,还要询问各自情况,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确认双方是自愿结婚。
因此虽然前面才排了三队,但程蔓和陆平洲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
进到办公室,程蔓才发现里面不大,两张办公桌,两个办事员,一个负责核对资料,一个负责询问过程。
有个办事员是中年人,抬头看到程蔓第一反应是皱眉,但目光挪到陆平洲身上后,眼里的不喜稍有克制,等再看到资料,彻底歇了找茬的心思。
两人的结婚申请是部队批下来的,审查比一般单位严格很多,既然没问题,他们就算不喜程蔓穿着,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且陆平洲级别高,不好太得罪。
例行公事问完问题,另一个办事员就向两人签发了结婚证,并嘱咐: “三天内你们可以拿着结婚证去供销社买两斤糖果,两斤瓜子花生。"
陆平洲正常道谢,拿着结婚证跟程蔓一起离开办公室。
走出去后,两人就站在走廊上,打开结婚凑到一起细看起来。
这时候的结婚证跟程蔓印象中的小本本不同,看起来有点像奖状,上面印着伟人语录,下面才算是结婚证的重点,强调两人是自愿结婚,且符合婚姻法相关规定。两人名字和日期都是手写的,下面再盖革委会的公章。
上面没有印照片,不过新婚夫妻能凭结婚证去照相馆拍照做留念。
现在是票证时代,干什么都少不了票,拍照也是,很多人一生都不一定会拍一张照片,因此大多数条件不是太差的,都不会放弃这个拍照机会。
刚刚成为夫妻的两人也不例外,将结婚证翻来覆去看过两遍后,陆平洲面带笑意问: “我们现在去拍照?"
"几点了?"
陆平洲说: "早,还不到九点半,拍完照正好能去吃饭。"
程蔓活了两辈子,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拍过照片,但今天这张照片意义不同,她心里也很期待,忙不迭点头说: “行。”
照相馆里排队的人比革委会领结婚证的多,而且拍照不比领证,光姿势就要摆好久,所以速度也慢一些。
两人等了快一个小时才轮到。
进到摄影间后先选背景和姿势,当然选择没几个,背景就三个,一是首都广场,这一般是照全家福的,另外两个都是纯色背景布,一个红底一个蓝底。
不过这时候彩色照片贵,一般人拍照都会选择黑白的,背景布选什么颜色差别不大
。姿势也就两种,站着和坐着。
陆平洲不差钱,选了首都广场和红色布背景,前者站着照彩照,后者坐着照黑白。因为前一对夫妻是坐着拍的照片,所以选定场景姿势后,两人先拍纯色背景的黑白照。
这时候拍照姿势比较统一,单
人照通常是直直看向镜头,双人照则都是朝着同一方向微微侧着身体,女方在前,男方在后,微微错开身体坐着看向镜头。
嗯,也不是完全没凹姿势,为了让两人看起来更亲密,坐好后摄影师不停让程蔓往后仰,并让陆平洲上半身前倾: “你们是夫妻,挨近点!”
程蔓只好努力后仰,将肩膀靠在陆平洲胸膛,并微微抬起下巴。他则往前挪了挪,半边身体藏在她身后,低头时滚烫的呼吸刚好落在她耳畔。
从镜头里看到两人姿势的摄影师满意了,大声说道: “来,笑一笑,小伙子没让你笑那么高兴,牙收着点,姑娘你咋还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干啥?来,抬头挺胸看镜头啊!
“一、二、三!”
咔嚓!
领了证后,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婚期。
六月十二号结婚,十一号程家就热闹了起来,程蔓二哥程亮从插队的地方回来了,王秋梅远嫁的妹妹王冬梅也和丈夫带着孩子来了程家。
晚上地方不够住,王冬梅一家四口挤在程进分房前住的屋子,程树伟和程亮父子一起睡主卧,王秋梅则跟闺女挤着睡。
正好,闺女明天就要嫁人了,她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首先要交代的是钱,原本王秋梅夫妻想凑整给八百闺女压箱底,但程蔓跟陆平洲一起去看家具时没抢过他,全是他付的账。
所以夫妻俩商量过后,决定将压箱底的钱加到八百八十八,这数字更吉利。
王秋梅说道: “钱我明天会用红包装起来,放到装衣服的红木箱子最底下锁好,钥匙你记得藏好,到新家后注意着点,及时把红包拿出来,别让人摸走了。
王秋梅交代这些并不是担心陆平洲带来的人手脚不干净,当兵的她还是信得过的,只是结婚人多眼杂,小心点总是好的。
大院里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想着结婚来的都是亲戚朋友,主人家就放松了警惕,结果第
二天早上起来,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被摸走了。
八百八十八不算什么大数目,但以程蔓的工资也要攒好几年。说到这王秋梅倒是想起来了: “手表你明天戴手上,盒子跟其他嫁妆放一起就行。”
手表也是彩礼之一,因为说好了给程蔓带回去,且陆平洲已经有一块手表,跳的时候他们就选了女士的,婚后给她戴。
因为是彩礼,明天客人来了也要展示,但手表不比自行车和缝纫机,小小一件摸走不要太容易。还有你自己的存款,记得放身上藏好,别让人偷走了。
程蔓面露无奈: “妈您放心,我心里都有数,您这几天来回念叨这些事,听得我都要怀疑自己明天到底是结婚,还是要历劫了。
王秋梅噎住,过了会说: “我来回念叨是为了谁?还不是担心明天太匆忙,发生疏漏吗?”
“这您就多虑了,”程蔓起身走到床尾,伸长胳膊打开衣柜,从里面找出明天要穿的衬衣,翻出里面的小口袋,摸出一沓钱说: “我存款都贴身放着呢,明天您把箱子钥匙给我,我也都放这个口袋里,手表也戴手上,肯定不会让人摸走。
王秋梅关注点全在她手上那沓钱上。
因为程蔓休息时常往家里买东西,每年都要买新衣服,她一直以为闺女攒不住钱,可根据她几十年的生活经验估计,她闺女手上那沓钱不少于三百,挑眉笑道: “你还挺能攒钱。”
程蔓也不谦虚,笑眯眯地说: 怎么说我都是您闺女,不说学到您的全部,七八分总有是吧。
“会攒钱就好,这过日子啊,就得精打细算的,太没成算可不行,”王秋梅靠着床头,畅想起来, 不过平洲工资高,你也有工作,花钱不用太抠唆,该吃吃该喝喝,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早点生个孩子。
这话题转得让程蔓猝不及防,红着脸喊: 妈!
“哟!还不好意思了?”王秋梅打趣问,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结婚不生孩子?
程蔓: “我还小呢。”
“二十一了还小?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哥都能打酱油了。”王秋梅开过玩笑,注意到闺女脸上表情,忙坐直身体问, 你不想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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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蔓轻声说: “……没有。”她不是不想生,而是没考虑过这件事。
前世程蔓的家境很优渥,作为家里的小女儿,她的童年过得很快乐。但随着她踏入小学,这种快乐就渐渐消失了。
她父母都是高知分子,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问题,但她可能并没有遗传到他们过人的智商,上学后成绩不算差,却始终达不到他们要求的标准。
更悲催的是,她上面还有个上少年班的天才哥哥,在他的光芒衬托下,她日渐变得平庸起来。
偏偏父母严格的教育让程蔓没办法自暴自弃,也做不到淡然处之,成长过程中为了得到父母的夸奖,她一直活得很压抑,也放弃了很多喜好。
那时候她觉得人生很长,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可以等到以后再去做。但她没有等到以后。
高考结束的那年夏天,她发生了车祸。
出车祸闭上眼睛的瞬间,程蔓才发现那些她以为不那么重要的事成为了她的遗憾。
她想放纵地晚上一整天,懒觉睡到自然醒,电视看到眼睛疼;也想参加父母眼中不必要的同学聚会,去唱歌,去滑冰;还想学一种乐器,不为了前途,只为了个人喜欢。
但她再没有机会...
可能是太过遗憾,穿越后程蔓虽然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但这辈子的她没有那么努力,也不会总是安慰自己未来很长。
喜欢的她会争取,想要的她会尝试。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答应陆平洲求婚的原因。
其实这并不是很好的结婚时机,她今年才二十一岁,又有高中学历,完全可以参加明年冬天的高考。
都说爱情会影响拔剑的速度,婚姻也可能会影响学业。
但她喜欢陆平洲。
因为喜欢他,所以她考虑的是现在,不想去图谋以后,谁知道等来等去,她得到的是圆满还是遗憾。
也因为这样,在答应跟陆平洲结婚时程蔓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事,以至于现在被她妈问懵。不过认真思考起来,程蔓并不排斥要孩子。
事实上她挺喜欢小孩子的,程明小的时候她没少抱,也愿意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心里一盘算,就知道现在并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
都说十月怀胎难,但真落到生活里,最难的在孩子出生后,坐月子,带孩子,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事。
钱还好说,她跟陆平洲都有工作,不怎么缺,他们缺的是人。陆平洲生母早逝,父子关系说不上差,但陆父级别高,比他忙多了,这次他们结婚都走不开。
继母就更不用说了,她嫁过来时陆平洲已经十来岁,到他上军校中间根本没相处过几年,再加上她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两人就面子情。
所以这次陆父不来,她也没有来参加继子婚礼的意思。
人虽然没来,但他们给钱挺大方,陆平洲前脚打电话说婚期定了,他爸后脚就寄了一千块过来给他办婚礼。
但从这件事也能看出来,程蔓要是怀上了,他们出人照顾的可能性不大。而程家这边,王秋梅既要照顾丈夫和侄子,到时候能不能抽出这么多时间照顾程蔓也是问题。
偏偏大运动还没结束,就算孩子明年才生,以陆平洲的身份,请保姆也很容易让人诟病。
这两年不生,明年冬天她要是能考上大学,来回奔波更不好要孩子。不过她年轻,晚五六年要孩子也没什么。
嗯,如果陆平洲不着急的话。
抱着这种想法,程蔓委婉地跟王秋梅分析了现在不适合要孩子的原因,当然她没敢说五六年,只说近两年不太好要孩子。
但这也够王秋梅着急的,她闺女年纪小,晚几年要孩子没什么,可女婿今年都二十六了,这么着急结婚,他能不想早点要孩子?
这夫妻相处,最怕大事上有分歧,为了闺女夫妻和睦,王秋梅说道: “你别想那么多,要是真有了,小陆他们家指望不上,月子我来照顾,孩子出生我来带。
程蔓面露怀疑:您能行吗?
王秋梅好气又好笑: “我不行你怎么长这么大的?那会我要上班,还要带你们三兄妹都熬过来了,现在两个孩子能搞不定?
程蔓嘿笑着说:“那您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我是你妈,你跟我客气什么?别说两个,你再生十个八个我都能带。”
程蔓:……十个八个,您当是下猪崽?
“我就那么一说,又没让你真生这么多。”王秋梅白闺女一眼, “反
正你们好好过日子,遇到了什么难题,我跟你爸都在,能帮肯定会帮你。
王秋梅突然煽情,说得程蔓红了眼眶,抱住她的腰在她怀里拱了拱: “听您这么说我都不想结婚了。
“你不想结婚,我可不想一直养着你。”王秋梅嘴上这么说,摸闺女脑袋的动作却很轻柔, “当然,小陆要是敢欺负你,你别害怕,爸妈给你撑腰……
王秋梅说着突然咳嗽两声,声音跟着低下来: “他要是外强中干你也别不好意思,离了再找一个,自己实惠要紧。
程蔓瞪大眼睛: !!!
这个外强中干,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