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里间儿床榻上只有燕泽银和慕秦二人。小石非常识趣地躲在一隅,躬身耷眼不敢向床榻上多看一眼。
慕秦稍扭捏地翻到床榻上,见这燕泽银自行把被子退到腰间,上身仅用一条大红汗巾子遮着,背脊上几条被藤鞭抽打过的伤痕触目惊心。
燕泽银趴在床上用手臂枕住下颚,笑眯眯道:“秦郎莫怕,这伤出自我长姐之手。她不是故意的,确实是我做了糊涂事,惹她动了怒气。”
慕秦只顾把小瓷瓶打开,往手上倒出来些粉状的药末儿。他小心翼翼地把药末儿撒在燕泽银的伤口上,只撒了一下,便听到燕泽银“嗷”的一声惨叫。
慌得慕秦快速收住手,整个人伏在燕泽银身边,“小生出手重了些,弄疼泽小主了。”
燕泽银虽还在“嘶、嘶”的哼哼唧唧,但他却非常兴奋地转过头,“不是你出手重,秦郎休要自责。”
慕秦被燕泽银劝慰再次动起手,这次他用的力度比之前更微,那燕泽银忍着疼痛只稍稍颤抖了几下身子。
“泽小主,你家男官儿站的有些远,唤他离得近些,好方便日后与你上药。”慕秦提议道。
小石扭转过头来,却见主子正厉眼瞪着他,他当下就明白了燕泽银的用意。他抽冷子捂住肚子,“哎呦喂,我这肚子……”
“你个小猴崽子又怎么啦?没听见秦郎唤你过来吗?”燕泽银假惺惺道。
“小的……小的怕是要去趟净房。秦小主,小的去去就回。”小石说完拔腿就跑。
慕秦还没有反应过来,徐墨卿等见小石急急忙忙跑出来也没顾得上追问。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慕秦和燕泽银二人。
慕秦更觉浑身不自在,他只想快点帮燕泽银打理完,可燕泽银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完没了的打断他,搞得他一个简单地敷药都做不好。
“秦郎慢些,等小石回来,烦请你再教一教他。”燕泽银撒娇道。
“其实……撒药并不难的。”
“哎,秦郎,你就当陪陪我嘛。你不知道我在这桃夭馆里待的快要憋闷死啦!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嘛!”
“这……泽小主折煞小生了。”
“什么小生?秦郎贵庚?”
“年方二九。”
“嗳,还是我哥哥呀。秦郎年长我三岁,看皮相倒水嫩嫩的。”
听到这里慕秦终于明白燕泽银的用意了。原来他是对自己产生了好感。他本能的想要离燕泽银远一点,可燕泽银却敏捷地捏住了他的手。
这燕泽银哪里是重伤该有的样子?慕秦把自己的手向回缩,燕泽银却又“哎呦”的叫唤起来。慕秦恐被外人听见,到时候可就比现在更尴尬了。
“泽小主……泽……”
“你别这么称我啦!唤我泽郎、泽弟都行。”他栽歪着脑袋看着慕秦,一只手还在与他拉拉扯扯。
“怎好?使不得。”
“秦郎,你生得真好看。眼睛、鼻子、嘴巴、连手指都这样好看。”燕泽银说着把他的手举起来瞧。
慕秦已顾不得与燕泽银对话,他仓皇地甩开燕泽银从床榻上滚下去。
燕泽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关切道:“秦郎当心摔疼了!”
慕秦被燕泽银撩拨的又羞又恼,可燕泽银还是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使他连生气也生不得。
慕秦躲的老远,才欠身道:“泽小主,请自重……”
燕泽银朝他吧嗒吧嗒眨了眨眼睛,“秦郎可是许了妻主?”
“未有。”
“那可是有了喜欢的女君?”
“未……未有。”
“难不成是有了心慕的男郎?”
“更未有!”
“既如此,秦郎怎还这般羞涩?该不会是……”燕泽银笑的更加放肆。
“泽小主休要再捉弄我,我这就去回禀殿下。”慕秦实在没法子待下去。
慕秦一溜烟跑出卧房,徐墨卿见他面色红润,额头渗出细汗,微微喘着粗气,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秦郎,你这是?莫不是那泽小子惹你不痛快了?”徐墨卿猜问道。
慕秦恍惚半晌,连连摆手,“没……没有。殿下,我已帮泽小主上过药了,他的伤无大碍,用了我家长姐配得药方,绝不会留下疤痕,请殿下放心。我,我家中还有些事,小生先告辞。”
慕秦一口气说完话,连茶水都不曾喝上一口,慌不择路的逃出桃夭馆。任凭徐墨卿在后头怎样追问,他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小石在净房边上见慕秦跑出去,方才小跑回内阁。九灵拦住他,质问道:“你慌慌张张跑哪里去了?”
“小的忽然坏了肚子,去……去蹲了半日的净房。”小石堆笑道。
“秦郎卿是怎么回事?可是泽主在里面为难人家了?”
“我家主子都瘫在床上了,哪里还有力气去为难人家啊!何况人家还是为我家主子来送药的!泽主才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
九灵无奈地望向徐墨卿,“殿下……”
“去服侍你家主子吧。”徐墨卿只好把小石给放了回去。
不多时,只听里间里传来主仆俩咯咯的笑声,屋外一众人更加不明就里。
燕泽银得了慕秦拿来的药,伤势好的立竿见影,怎奈每次上药时他都要责骂小石一次。到了燕归晚回来那日,他的伤口已开始结痂,燕泽银趴在床上不再喊痛而改成喊痒。每每一痒起来,他便想伸手去抓,有几处伤口愣是被他给重新抓破。气得燕归晚又朝他的后身甩了两巴掌。
“长姐,你打死我算啦!”燕泽银捶着枕头大叫道。
“你还不知错?过去这么多日,你还不知悔改?”燕归晚搭在床边气愤道。
燕泽银伸出手去拉燕归晚的衣袖,“姐姐,我知错了……你不要还生气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花船。”他见燕归晚还不肯作罢,又加了句,“那个……风月之地我,我也不再去了。”
“你若食言呢?”
“我若食言,我就天打……”燕泽银刚要发毒誓,嘴早已被燕归晚堵住。
“毒誓不许随便发!”
“那你不要再生气了!我都不记恨你打我!你瞧我身上都馊了,好多日都没有沐浴换衣!”
“殿下说是慕家二郎拿来妙药与你用了?”
燕泽银咧着嘴傻笑,“是啊!那药当真管用,长姐你瞧,没几日就长出新肉来了。”
“慕秦虽是看在殿下的面上,但等你好了以后,还是要登门拜谢人家的。”
“拜谢是一定的,可是长姐你瞧,小石那个笨手笨脚的把秦郎给送来的药都给败坏光了,我今儿已没有药涂了。秦郎这几日也没有再来燕家。”
燕归晚把燕泽银的被子一掀,果不然那伤口上已没了药印子。她的心一揪,起身冲到房外,托求徐墨卿写个拜帖,她好亲自去慕府求药。
徐墨卿见她心急如焚,立刻唤秋生过来,“妻主说话你都听见了,你即刻去往慕府寻秦郎求药吧。早去早回,不要耽搁。”
“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慕府吧。”燕归晚仍放心不下。
徐墨卿望见九莺,“莺官儿,劳驾你随秋生走一趟,最好是把秦郎一并请来,不然我家妻主不会安心的。”
九莺叉手秉命,携秋生迅速去往慕府。
“妻主,你需到主母那里问候,也需在府中各处巡巡。总不好因着我‘生病’一回来就躲在桃夭馆里不出去。”徐墨卿提醒道。
“瞧我,被泽儿闹的!”她冲着徐墨卿讪笑。
徐墨卿推着燕归晚出了桃夭馆,那边九莺和秋生已打马飞奔而归,连慕秦和治伤的药一并带回来。
慕秦自然是不敢再来的,怎奈九莺和秋生双双劝说,加之又要看在徐墨卿的面上,他只好硬着头皮再登燕家的门。上一次的遭遇令他心有余悸,而这一次呢?
慕秦长姐已料到燕泽银的伤势,提早为他备下新的方子,他本想差人送到府上,却没想到燕家人这么快就求到慕府去。
慕秦向徐墨卿道了万福,“殿下。”
徐墨卿走近他,“秦郎上次为何匆匆离去?若有难言之隐,切记不要瞒我!泽儿那小子顽皮的很。”
“没……没有的事,殿下多虑了。前两日走的急,是我身子忽然不大舒坦。”
“那秦郎可好些了?”
“已好了。”
徐墨卿刚与慕秦客套几言,那小石便蹭蹭跳出来向慕秦喊话:“秦主,我家主子等你等的急了,推我出来央及你进去呢!”
慕秦面露难色,移着慢步走近卧房里。那燕泽银早就把被子掀开,露出白花花的背脊等待他的到来。
这一次,燕泽银的精神较几日前好了许多,所以他更加大胆的撩拨起慕秦。
“秦郎你可来啦,害得我好想你。我这后背痒的很,你快来帮我瞧瞧。”
慕秦低着头翻到床上跪在燕泽银的身边,见他把长出新肉的地方又给抓破,叹息道:“泽小主,可不能再抓破,否则再好的良药也扶不平你的伤疤。”
“我忍不住,实在是太痒了。就像我忍不住老去想你一样。”
慕秦不敢再与他讲话,只顾重新给他上药。燕泽银趁着慕秦帮他上药之际,把手一下子伸到他的裙底,慌得慕秦把药瓶打翻在床榻上。
彼时,徐墨卿在外头踱来踱去,总放心不下慕秦和燕泽银,故破门而入,恰看到燕泽银挑弄慕秦的那一幕。
一时间,徐墨卿、慕秦、燕泽银三人都哑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