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燕泽银随徐墨卿同轿回府,二人面色都溢于言表。徐墨卿知道燕泽银对慕秦的心思,故故作冷静地劝燕泽银想开些,只要慕家人都还活着就不是最坏的结果。
燕泽银哪里知道慕氏一族不过是替徐钟卿背黑锅的替罪羊,徐钟卿的“对手”是在敲打她,要她老老实实的做好三公主的本分。但徐墨卿嗅到猜到内幕又如何?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氏一族被当做异己铲除。
“泽儿,忘了秦君吧。”徐墨卿把手搭在他的膝上。
燕泽银难过地望向轿辇之外,“殿下,您知道么?秦君令我第一次动心,我们之间还有误会没有解开,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要知道上一次见她就是诀别,我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对他……”
徐墨卿同样很心痛,他陷入深深地回忆里,忘情道:“小时候我随着母帝去京郊围场打猎,慕秦帮家中放羊误闯进围场,她去抓那只羊我却要射那只羊,好巧不巧我偏把她给射中了。”
“然后呢?姐夫,然后怎么样了?”燕泽银急迫道。
“我当时被吓坏了,哭着要母帝救她,生怕救不活她,强行把她带回皇宫里,后来她的箭伤痊愈便留在我身边做了女史,成为我的伴读。慕秦是个很善良的人,她更懂得感恩。”
燕泽银听到此时破涕为笑,“那么善良的人总会平安的吧?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么?”
“我想会的。”徐墨卿安慰道。
自打从三公主府上回来,燕泽银就大病的了一场。燕乐施张罗燕乐允的婚事,对待他便没有以往上心。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关雎阁里日渐消瘦,性情也跟着沉着内敛不少。
但徐墨卿的心思却开始沉重起来,在三公主府门首与徐钟卿讲的话历历在目,他铭记于心不敢忘却,有一股东西在他的身体徘徊,他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要把它们全部释放出来。
光初十年,九月初九,燕乐允和刘练举行大婚。汉河街里又是一阵热闹,前来贺礼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除唐、朱、李、刘四大家族自不必多说,更有老亲近邻等不计其数。燕家在这不到半年的光景里露足两次脸面,说是把之前沉寂的那三年都补回来也不为过。
燕乐施看着府中一派祥和喜气,终于舒了一口气。不枉费她日夜操劳,赢得今日之局面。
唐家来人是唐亦艾和徐颜卿,因唐家老主母唐玉想让二女探一探燕家的底儿,这才借着徐颜卿和徐墨卿的兄弟之情,来给燕家送上贺礼。徐颜卿自是不愿意来的,可拗不过唐亦艾再三央及,他这才屈尊登门燕府。
朱家来人是太尉朱袖淳本尊,燕乐然本就是朱袖淳的手下,这些年她在暗中也没少扶持燕家;她的二子朱夕然嫁的正是刘轩德之女刘缨,这更是亲上家亲,她自然要过来祝贺。现如今朱袖淳年事已高,皆是她的两个女儿在外冲锋陷阵。长女朱仙然镇守西北边陲,三女朱欣然统领京都数十万御林军。
李家来人则是李恩和和李韵和,李恩和既代表李家更代表三公主,至于李韵和则纯粹是看在燕归晚的面子上。
刘家这边,自然由刘轩德和黄氏依依不舍的把刘练送到花轿,刘缨和朱夕然随接亲众人把刘练送到燕府里来。整个成亲的过程紧锣密鼓热闹非常。
燕乐允把刘练送入洞房,在燕归晚的陪同下出来接待亲友宾客。燕归晚也算是个过来人,处处为小姨母提醒打点,又怕她饮酒过量伤了身子,愣是为她挡了不少的酒。
燕乐施亲自去给朱袖淳敬酒,朱袖淳看着眼前的燕乐施不由得又想起燕乐然来。二人执手相看泪眼,恍如时光隔世。
“难为你了,乐施。”朱袖淳一饮而尽。
燕乐施也饮尽杯中酒,“朱老,今日您能来燕家,乐施真的是受宠若惊。”
“乐允大婚我怎会不来?”朱袖淳怔了怔,“你和乐然长得太像了,我一见到就想起她,快四年了,这时间过得真快。”
“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见朱老是在什么时候了,您总是不肯见我。”燕乐施略有些怨气。
“乐施是聪明的,应该知道我是为何那么做。”朱袖淳点拨她。
燕乐施当然知道朱袖淳的良苦用心,她是怕朱家与燕家走的太近,反而有些事情不能帮衬燕家,权高位重之人总懂得避嫌。再则便是燕乐施与燕乐然长相十分相像,朱袖淳只怕“睹物思人”。
“朱老,瞧您说的。这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亲戚了,您可不能再冷着我们。”
“何来亲戚?我儿嫁到刘家,他们刘家郎卿嫁到你们燕家,咱俩两家不挨着。”
“是是是,您这个朱门的高枝儿我们是攀不上了。”
“乐施,你在刘家打的这一套“拳法”实在是漂亮,京都里早传的津津乐道了。”
“哟,我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还让朱老捡个笑话。”
二人都笑起来,一切好似都没有说明白,一切好似都已经说透。
这时燕归晚随燕乐允也都来到燕乐施的身旁。姨甥俩忙向朱袖淳行了揖礼,朱袖淳笑然回礼。
“乐允终于成家了,我瞧着气色可比之前好了许多。”
燕乐允带着微醉连连称谢。
朱袖淳转头问向燕归晚:“晚儿近来如何?在御前当值辛不辛苦?”
“朱姨母,晚儿哪里称得上辛苦。真正辛苦的人是朱家二位将军才是。”
“晚儿不要着急,早晚都会轮到你的。”住朱袖淳语重心长的说道。
燕归晚的眼睛登时发出亮光,她的心思就这么容易被朱袖淳看穿了?
朱袖淳又问道:“我怎没见到九殿下呢?”
“九殿下是个不喜抛头露面的,恰八殿下来寒舍,九殿下便引着八殿下去我那院儿里坐坐。”说着燕归晚向筵席上望了望,“哎,八驸马倒是和三主妃、主妃妹妹在一起呢。”
“那你还不快点拉着乐允过去敬酒?”朱袖淳提醒道。
“总得和朱老您说过话才行哪!”
“你们快去吧,我在这里服侍朱老。”燕乐施也跟着劝道。
燕归晚这才随燕乐允走到喜宴另一边。
燕乐施一只手扶着腰身坐了下来,朱袖淳看在眼里,低声道:“乐施啊,半年之内燕家娶了两门亲,着实是把你给累坏了。现在乐允和晚儿都成了家,你该放权就放权,该培养新人就培养新人吧!”
“朱老,我知道的。”
燕归晚走在小姨母前面,向唐亦艾和李恩、李韵和拱手笑道:“来晚了!来晚了!失敬失敬!”
几人纷纷站起来还礼,李韵和一跃跑到燕归晚身边,“晚姐姐!”
李恩和连忙叫住小妹,赔笑道:“允君莫见怪,我家小妹同九驸马交好的很。”
“主妃哪里的话!”燕乐允说着已令女侍斟满酒杯,“今晚照顾不周,还请诸位海涵!”
几人同举起酒杯与她对饮,唐亦艾冲着燕归晚笑道:“八殿下进了桃夭馆到现在也不肯出来,许是与九殿下相谈甚欢。”
“八驸马要不要移步过去,我这边叫人为你引路?”
“不必了。时间尚早,我去了,他们兄弟俩再扫兴。”
“既如此,那我陪八驸马再多饮几杯?”
唐亦艾睨了一眼一旁的燕乐允不言语。九莺忽然从身后蹿出来,道:“晚主您呆在这儿,我服侍小姨母吧。”
“是,晚儿在此陪着三主妃、八驸马。我还得去前面转转。”燕乐允带着一众女侍说走就走。
燕归晚只好微笑着坐到他们之间,招呼起他们吃喝。
“晚君在御前当值可还习惯?”唐亦艾发了问。
“比较习惯,现如今韵和同我一起,倒是多了一份乐趣。”燕归晚说着向李韵和望了一眼。
唐亦艾拿起酒盅嗅了嗅,“上好的女儿红。要我说真应该让九殿下去御前与圣上说说,把你调到朱老麾下效力,再不济让你去你们亲家刘大人帐下也可。何苦在御前同一群女侯爷、女伯爷家的女公子们的在一起搅和。”
“只要是为我东梁效力,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燕归晚知道她是在揶揄自己。
李韵和在一旁附和道:“八驸马,你也真是的。在御前有什么不好,既能保护皇城女帝安危,又能见到东梁形形色色的人物,多好!”
“我瞧韵和是怕与你的晚姐姐分开吧?”唐亦艾抢白道。
李韵和白了她一眼,“艾姐姐好!艾姐姐承在朱太尉手下执事,敢问可否顺意?只怕日日吃不下睡不踏实吧?”
唐亦艾的心“咯噔”一下,这李韵和的嘴是真毒!她被母亲安排到朱袖淳手下,当然是充当耳目一角。她和长姐唐亦庄都没有做丞相的资质,这才被李湘阳夺去丞相一职。好在李湘阳能被唐玉所控制,国政还是有他们唐家的话语权。可在军政和行政这边唐家不能无人,唐玉要时时刻刻知道他们的动向和决策。她和长姐的日子不好过,但她们身上都背负着家族使命,她们不得不这么做。
“韵和,今儿燕家大喜,咱们就莫谈其他的吧!”燕归晚出来打圆场。
说着燕归晚举起酒杯又向几人敬酒。一旁没有言语的李恩和早把一切看在眼里,唐、李、朱、刘四家都是个什么心思,已经越来越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