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众人也陆续离开静亭下了秀水山,各自分道扬镳。李韵和次日得赶回皇宫里当值,但她却起来的很晚,想来也是和燕泽银缠绵的太久所误。她顾不得护送燕泽银回府,自行快马加鞭赶往御前。燕泽银则随着几个大官儿一起回到燕家。
待他们回到燕家时,徐墨卿却还没有回来。秋生在下山时发现了徐墨卿弃下的那匹马,故把它骑了回来。徐墨卿这时候还没有回府,一定是把另一匹马留给了燕归晚。
秋生与童生商量着要不要去外头迎一迎主子,童生却道:“回来之前殿下有交代,我们只需回府便是。许是殿下有其他要事去做,暂先等等再看。”
秋生听罢,方才安心下来。的确,徐墨卿没有回来是去往三公主府上。从女皇上次晕厥出事以后,他便闭关在家甚少出门,连带着与徐钟卿的联络也少了许多。徐钟卿懂得分寸,见他如此行事也没有催促强迫他再做任何事。
可该面对的总得去面对。他来的时候三公主刚刚下朝回来。见到徐墨卿来了,徐钟卿忙热切迎客。
“昨日在秀水山玩得可还欢愉,你和燕将自在便是,偏把那韵丫头叫去作甚?那孩子没轻没重,没搅和到你们妻郎俩吧?”
徐钟卿把徐墨卿带进明间里,随李恩和去了趟里间儿更换好常服才走出来。李恩和最有眼色,一刻不留,说辞几言便退了下去。但徐墨卿看得出,他貌似很高兴。
“韵妹妹和泽儿投缘,三姐也不会不知情,之前我还有意避之,想两家长辈还不知是何态度,我一个郎卿也不便开口过问。可韵妹妹三翻四次于我和燕家有恩,于公于私我也得站出来说句话了。”
“敢情数日不见九弟,你来我府上一次,居然是为了两个小辈的婚事?你家泽儿今年有十六了吗?”
“快了。”
“我家韵儿今年也有十八了。想必你也听说她母亲为了给她寻夫郎,挑遍了整个京都的公侯世家。高不成低不就的,偏她对你家泽儿一见倾心。”
徐墨卿喝了盏茶,“三姐,墨卿不卖关子了。我想知李湘悦可否属意泽儿?”
“若不属意,任这两个孩子这样大张旗鼓,她还能不出手管制。李湘悦重女轻男,把韵和看得比命都重要。”
显然,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对话,总是能明白弦外之音。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俩都很懂得。
“既如此,三姐为何还不出手保媒?两家婚事若成了,李家一半的力量都属于你。剩下那一半再找法子击破。”
徐墨卿就是听了燕归晚所说,知道了燕乐施对李韵和的态度,也确定李韵和与燕泽银之间的情意,才愿意出这个头。与其让李韵和自己去斗争争取,倒不如他和徐钟卿在外界助攻更有力度。
徐钟卿看得出,经过女皇昏厥一事,徐墨卿遭了大劫,这段时日他真的沉淀下不少。
“你可知现在朝堂上的动向。”
“请三姐直言。”
“黄妃一族倒塌,储君却毫发未损,朝堂众多旧臣依然拥戴她。”
“可三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母帝的心思……”
“君王的心思谁能猜透?”
“母帝真的病了,这一次不是空穴来风。”
徐墨卿倏然从方椅上站起来,激动道:“何时的事?母帝她又犯疾了?”
徐钟卿黯然伤神,“并没有。是胡太医和沈太医在太医院的病志被人偷抄了出来。已经瞒不住了……”
“何人所为?要治重罪!”
徐墨卿此言一出,徐钟卿已向他投来凶狠的目光。
“九弟,你既投我门下,何故瞒我?”
徐墨卿一时心急乱了方寸,却被徐钟卿逮住破绽,他老早就知道女皇得了重疾,刚刚不过一试,立刻见分晓。
“我……”
“你怕我起歹心?”
“三姐不会。”
“那为何瞒我?是营救你时我没有出力,还是说以前我对你的照顾不周?”徐钟卿咄咄逼近,贴在徐墨卿身前,质问道:“那日母帝单独与你到底讲了些什么?”
“三姐疑我有二心?”
“若我们互换,你这段时日的行为,让我作何感想?”
“母帝说与我的皆是我的身世。我唯一隐瞒的便是她真是有重疾,我以为她会好起来,她不想让旁人知晓。”
“我是旁人?”
徐墨卿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送到徐钟卿手里,“三姐可取我性命,墨卿若皱一下眉头,便是对你的不忠。”
“你以为我不敢?”徐钟卿拔出锋利无比的匕首。
徐墨卿笃定的站在她的面前,没有一丝惧怕,这就是她看重徐墨卿的地方。他比一般都东梁女子更加“刚毅”。二公主、四公主和八皇子哪一个不是个软骨头墙头草?
“算了。你不肯对我说就罢了。我不勉强你。我当真刺下这一刀,莫说母帝,你家那小妻主也得来与我搏命。严荼常常夸赞她日后必成大将。”徐钟卿收好匕首,推回到徐墨卿手中。
“晚儿与我对三姐的初心不变。”
“你与母帝冰释前嫌……还想继续证明自己吗?”
“想。”
“为了燕家?”
“算是吧。开弓没有回头箭。”
“母帝的病……”
“我进宫去探。”
“两个小辈的婚事,我再去探探口风。”
“与其让李家自己选,倒不如我们先拉他家下水。李湘阳若没有动摇的心思,怎会出面救我?唐家势必走下坡,可依附到底?”
“九弟想法与我的谋士们不谋而合。”徐钟卿认同道。
徐墨卿离开三公主府邸,择日又去往宫中,女皇的面色越来越差,但她并没有在徐墨卿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虚弱。仿佛之前与他交心的不是她本尊一样。女皇见徐墨卿进宫,心生欢喜,只拉着他游走宫廷,说些愉快的话语,多半也是围绕着江光初而言。
“日后无事,多来宫中见吾,可否?”女皇悠悠问道。
徐墨卿揖礼回话:“只怕母帝日理万机,儿臣再耽误您处理要事。”
女皇欲言又止,仿佛有很多话要讲,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在他临行前,才道:“墨儿,你向来性子孤傲,不屑朝堂之事,近期为何与钟卿频频相触?”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女皇还是了如指掌,他坦言道:“自小儿臣只与三姐交好,近来频繁相交,自己并未察觉。”
“黄氏一脉瓦解,吾闻燕家也有所牵连?”
“幸而得母帝垂青,燕家舅父已与那沈侯和离,不再有所关系。”
“只盼燕家以后在其他是非里,也如此果断明智。”女皇点拨了一下他。
此次进宫徐墨卿还是揣摩不透圣意,在储君的问题上,女皇不仅没有废长立贤的意思,反而还旁敲侧击的警告他,不要参与其中。接连数日,徐墨卿往来三公主府邸和皇宫御前,使他的位置越来越特殊和显著。他本意并不想这样扎眼,但他已没得选。
当初他以为母帝憎恶厌烦他,杨妃在后宫遭受欺辱,燕归晚也需要重振门楣,众多因素放在一起,他才出其险棋,涉世朝堂,依附三公主身边。就算现在他与母帝之间的“恩怨”化解开,难道就能中途下船了?不可能的。况他自幼就觉得徐怀卿不配做储君,无德行无才能,东梁万不能交到这样人的手中。
但他的内心深处,不知怎地,最关心的竟然会是母帝的重疾,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这样害怕失去她,既陌生又熟悉的母亲。
在燕归晚下值归家之际,徐墨卿终于得空,二人近期倍感珍惜在一起的时光。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妻郎俩可算得上总是这个状态。自打从秀水山回来更甚。
“我听闻你近来常奔走于三公主府邸和皇城,可有此事?”
燕归晚提着剑走到他的身边,剑锋出鞘,架到他的脖子上。
徐墨卿反手取过自己的剑,剑虽未拔,但已然欲要出手。
“想好与我比剑了?”
“回答我。”
“不曾瞒你半分。”
燕归晚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微微一笑,把剑收了回去,一转身把徐墨卿搂在怀中坐回醉翁榻上。
“流言太多,我恐你不告诉我,独自去抗。”
“需要你出手时,我不会吝啬。”
他左右一抽身,已与燕归晚对调了坐势。他在燕归晚的脸上啄了一下,笑道:“军营里的消息也这么灵通?”
正说着,九灵笑嘻嘻来打门,“晚主,夫郎爷,小姨母那边要生啦,咱们赶紧过去吧!”
妻郎俩互一对视,登时起身扯平衣衫,匆匆赶往竹梅苑去。
但见竹梅苑门外已围了不少人,郎中、接生婆等都在房中忙碌。燕乐允痛苦地发出低吼,慌得燕乐施和燕禹城等人坐立不安。
一众男眷都围在明间里,女君们都守在里间周围。燕泽银趴着个小脑袋直往里面探头,被徐墨卿一把给提了回来。
“坐定,静等。”徐墨卿劝说道。
燕泽银指了指燕禹城,“姐夫瞧我舅父,都急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与小姨母天天拌嘴吵架。”
燕归晚也跑到主母身边,慌张道:“二姨母,我……该做点什么?”
燕乐施看燕归晚不知所措的样子,故意道:“你?你该赶紧有自己的孩儿!要不是你去凉城受了重伤,你以为我会不再提这茬?也过去半年有余,你再不抓紧,休怪我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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