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钟卿仿佛瞬间撕破了她那张掩盖多年的面具,一向谦谦君子的脸上,多了几分狡黠之气。那是对权力欲望的标志!而在徐钟卿看来,徐墨卿遮盖多年的那张面具,已在今日他踏进自己府邸起,亲手给撕破了。
“很好。墨卿,我喜欢你的直接。”
徐墨卿向徐钟卿大行揖礼,“对手足下手实属无奈,但恳求三姐手下留情不要伤及性命,望保八哥后半生荣华。”
“哦?那长姐徐怀卿呢?若我真的能继承大统,她,我该怎么处置?”徐钟卿犀利问道。
徐墨卿的喉咙里像是在冒火,狠绝的话他到底是说不出口。
“这是新皇要去考虑的问题,墨卿不敢造次。”
徐钟卿背手轻笑,“墨卿啊,从现在起,你可是我的首席谋臣和说客了。我在东梁重用一个郎卿,三姐给你最大的权力,你道好否?”
“三姐,墨卿不要功名利禄,墨卿只想享受后半生宁静。”
“是吗?那你的小妻主呢?”
“她不过是想施展自己的抱负,继承老燕将的衣钵。燕家绝对没有野心,杨家也不可能有野心。我们一干人等追随三公主,只求我东梁国泰民安,杨妃可在宫中寿终正寝,京都有燕家的一席之地。其余绝无他求!”
徐墨卿在向徐钟卿表最后的决心。徐钟卿一拂袖,凌厉道:“明日你来,我把唐亦庄和唐亦艾以及徐颜卿的案底都给翻出来。”
“不要等到明日,就在今晚!以主妃李恩和的名义全部送到李湘阳处。”
“私自送达?”
“对,要让李湘阳和唐老有嫌隙。明日一早,再派可靠之人送到刘轩德那里。一明一暗,三姐切勿办好!”
“你想让谁来出这个头?”
“这……臣弟不敢随意说。总之,不是唐家的死对头就好,那样恐没有多少说服力。”
徐墨卿和徐钟卿相视一笑,姐弟二人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谁的城府也不比谁低,只不过一个有统领天下的野心,一个甘愿倾力辅佐。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当晚李恩和便带着所有卷宗证据等回到母家,与李湘阳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后,李湘悦终于坐不住了。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再袖手旁观,终于带着李恩和把这些东西交到李湘阳手中。
李湘阳闻讯大惊失色,忙追问李恩和此事到底都有谁知晓?李恩和按照徐钟卿所嘱,只说是三公主从下面截胡上来的,怕此事牵连到李家才交到他的手中,要他带给李丞相甄别定夺。
这里面牵着的人员主要是唐家和依附于唐家的几大氏族,在前些年中侵吞百姓田地扩建自家祖坟、庭院,更有打着皇亲国戚的旗号搜刮民财等草菅人命。这里面虽没有李家什么事……但唐家所行的这些事,都是李湘阳及其女儿在明里暗里打的招呼,给其方便,若细究起来,她难辞其咎。
这些都还可以想对策,但最严重的是去岁徐怀卿贪污的一笔巨额军饷,居然是经唐亦艾之手流出去的。在李恩和呈给他的折子里证据确凿,这关乎唐家的生死。
李湘阳瘫坐在交椅上,半晌缓不过来劲儿。李湘悦已经按捺不住,追问道:“姐姐,你的两个好女儿,谦和与戚和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李湘阳身子一凛,怒道:“我李家何时做出过这等丑事!”
“只怕早有人拉她们下水,收了别人的贿赂……”李湘悦猜测道。
“不会!她们不是那样的孩子。”
“找她们过来对质吧,这事儿瞒不住的,早晚要捅到上面去。姐姐,你兜不住底。”
事情真的被李湘悦猜测到了,因为几个氏族给李湘阳送礼送好处不成,继而把对象对准她的两个女儿。自打李湘阳登上丞相之位起,两个女儿便暗暗地接纳了来自各方的好处。
“糊涂,我李家怎么会出你们俩这样的败类!”李湘阳气得眼歪口斜,差点晕死过去。
在一旁安静的李恩和终于开口说话:“拉你们下水的幕后指使,可是唐老?”
李谦和与李戚和连连摇头表示并不知情,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湘阳显然已往这个方向上想去了。
她几乎彻夜未眠,要两个女儿一笔一笔的默写出来所收财物,又急忙调管家盘点自家账目,企图能破财免灾,在查到自家头上之前,把所有的贿赂吐出去。
就在她焦头烂额的同时,刘轩德的案几上已经收到了同样的罪状。按照刘轩德的秉性,除了与徐怀卿有关的,其他都会秉公执法。
但前日她已被李湘阳和朱袖淳给弹劾,若自己再一意孤行,恐女皇无法再信任她,若再降罪于她,她可就没活路了。所以明知道把这些交到御前对长公主的打击有多大,她也不得不这么去做了。御史大夫监察的就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可刘轩德哪里知道徐怀卿和唐家的关系,她更不知道唐家犯事,与李家甚至八皇子之间的关联。每个人都是这盘大旗上的棋子,到底谁才能是他们的主宰?
刘轩德这边动作很快,把奏疏往女皇那里一递,迅速得到回应,立马钦点刘轩德及其下属,展开彻底的调查,绝不姑息任何一人!
与此同时,唐家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唐玉根本没想到在女皇还在之际就有人敢打唐家的主意。唐家暗暗支持的当然是徐怀卿上位,因为她足够听话,也足够考虑唐家利益。可若换成徐钟卿,那就说不准格局了。但女皇之前的一系列动作,打压黄氏一族,对储君几乎要架空一切权力,明摆着是动了移储的心思。
作为唐家该怎么办?压错宝的后果太过严重,唐玉根本输不起。但是唐家肆无忌惮太多年,难免被对手抓住把柄,唐亦庄和唐亦艾同时受牵连,连皇子的驸马身份都成为不了免死金牌,看来女皇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在这千军一发之际,李湘阳居然还没有像以往那样来唐家面见自己,唐玉不得不起疑,担心她的得意门生已动了拆台的心思。
朝堂上的巨变已然拉开帷幕,各色人物悄然登场,一场大戏就要开唱!
徐墨卿几乎长在三公主府邸日夜不归,只算准燕归晚下值日期,才告辞回到燕家。而他在回来的路中,还不忘去琉璃楼中,在杨秀等人手中得到更多京都各方情报。
燕归晚见到徐墨卿时,徐墨卿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两只眼睛里尽是红血丝,他在熬心血,用命来搏。
“不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吗?”燕归晚心疼地问道。
徐墨卿揉了揉眉眶,轻声道:“真不愿与你在一起时还谈论那些肮脏之事。”
燕归晚坐在窗下,颇为疑惑道:“你可知御林军里安静的可怕,外面已经明争暗斗到那般田地,军营里却一点响动都没有。越是这样安宁,我的心里就越慌张,就怕这背后有着更大的阴谋。”
徐墨卿从她的身后环抱着她,“你什么都不要去做,蛰伏好自己,剩下的由我来做。”他吻了吻她的脖颈,缓缓道:“我猜朱老有一颗赤心,她绝不会让御林军参与夺嫡之斗。只要朱家不动,我们的胜算就多了几分。”
燕归晚转过身来抱住徐墨卿,“若如此,严荼和我带不走御林军的一兵一卒,三公主府邸还需及早布置兵力。”
徐墨卿突然一愣,轻拍她的脸颊,“晚儿,你何时看透这一层了?”
看到徐墨卿的反应,燕归晚自嘲道:“看来是我猜准了?若朱家如你所说,我们岂不是就得走那条路了?文官们怎么折腾,到头来收拾残局的不还得武将么!现在比的就是看谁先狗急跳墙,也是在等女皇最后下定夺。”
“我不想你涉险,我也真的不想失去母帝。可帝王之家就是如此。”
“你想我坐享其成?母帝说过,你我本就是同体。”
“哎……那有一件事,需要你替我去办。”
“何事?你我之间还真客气上了?”
徐墨卿拉着燕归晚重新坐回醉翁榻上,“你觉得年家如何?”
“年家?我不知,除了年叙遥上次送给咱们的那个东西以外,其他的也没什么接触。”
“三姐需要大量钱财运作,我知燕家和杨家的底细,恐凑不出太多钱财出来。我又有点自私,不想把母帝赐给我的献出来。所以……”
燕归晚明白徐墨卿打得主意了,但是年家会自愿捐钱吗?再说这么做到底把燕乐施和年叙遥都拉下水。燕归晚有些犹豫不决。
“年家只管出钱,其他无须插手,若成功必允高位。”
“年家会答应吗?”
“年家二娘一直在四处投门,今日我从琉璃楼得来的消息。还有之前年叙遥所为,不也是在向我们频频示好吗?”
燕归晚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墨卿,她看着眼前逐渐露出城府的夫郎,觉得自己之前还没有足够的了解他。
“你这样看我,是怕还是失望了?没有想到我竟是这样狡猾卑鄙的人?”
“我并不怕也不失望,我只是有点吃惊。你之前……”
“我之前是在伪装,但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墨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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