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年氏之危终于落下帷幕,其中滋味各有体会。无论是化险为夷的燕归晚妻郎,还是侥幸偷生的年叙遥叔侄,乃至远走他乡的周未,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女皇本尊。
燕乐施通过徐墨卿之口得知了年叙遥的结果,这次的事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她自认为半生从未辜负过一个郎卿,偏偏对年叙遥产生了愧疚之感。尽管她不能为此做些什么弥补,她也绝对不会同他再续前缘,可她的心却空落落的,仿佛被砸开一个大口子再也愈合不上。
按照燕乐施的惯性,一个郎卿离开自会有其他郎卿到来。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再寻新欢,而是把精力都投入到管理燕家上。一方面教燕乐允管理宅外的庄子店铺,另一方面又把燕家的内事让燕禹城插手一些。几个女公子都在外面闯荡,她能做的就是家宅安宁,要他们燕家的女儿们安心谋事。
杨祖亭嫁进燕公府后,受到燕家上下的一致喜爱。有时候燕泽银回来探望,还会吃起杨祖亭的醋,觉得自己离府之后,他反而成为燕家的掌上明珠。惹得燕乐施常念叨:“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哪!”
杨祖亭审时度势,从不往燕禹城身边靠近,除去日常给主母请安,余下的时候便常来桃夭馆里找徐墨卿作伴。偶尔遇见庭院里的柳宜风和柳扶风,也会对他们展现出友好的一面。
“舅父常常让我辅他一并打理内事,可我都婉言拒绝了。我也知这样不大好,但府中内事烦乱且琐碎,看一眼便觉头疼得很。我这才跑到桃夭馆来,叨扰殿下躲清净。”杨祖亭笑靥靥道。
徐墨卿坐在明间的一侧,童生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拆开绑带,他受伤的手掌已渐渐愈合。杨祖亭见状要过来帮忙,却被徐墨卿给阻拦下来,示意他在对面坐着就好。
“在府上都是自家人,祖郎也该唤我一声姐夫。”徐墨卿谦和道,“再说冲着我父亲,你也不该与我这样生分。”
这一点杨祖亭倒是看在眼里,徐墨卿甚少摆“九殿下”,现在应该是“定丰王”的架子,多是以“我”自称,只有在特殊的场合里,他才会用“本殿下”“本王”的称呼。
遂他轻声唤道:“姐夫。”
徐墨卿活动一下手掌,侧着头对他一笑,“以后这么叫我便是。”
“殿……姐夫的手可好了?”杨祖亭关心道。
“还需再养一养吧。”他已走到杨祖亭身边坐下,“舅父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你一直很明事理,但也别太与他保持距离,他……两个女儿都不在身边。”徐墨卿边说边摇头,只觉自己啰嗦起来。
杨祖亭颔首道:“祖郎明白。”
“这几日回杨家去了没有?家中一切可还好?”
“前儿倒是回去了半日,杨家都很好,只是不知殿下知不知……”
“我有多少时日未出门了,你说我知不知?”
杨祖亭闻言不再避讳,道:“年家倒台之后,抄家的家财都充了国库。”
“这个我倒是知晓。”
“年家倒了……钱家上位了。钱家接手了年家的一切,包括年家的各项生意还有年叙虹的缺。”
这个消息也不算意外,钱家已经被世人忘却了多久?那是徐钟卿父亲的母家,在她这夺嫡之路上,钱家几乎未曾露过脸,她的生父最终也被她给赐死。扫清了年家这个障碍,她终于把钱家抬起来,这也算是对她生父一种迟到的补偿吧?
“杨湘的位置不好坐,总得派一个人去盯着她。这回是谁了?”
“一个名为钱黎的女君,想必是钱氏里很出挑的人物。之前一直忍辱负重,这才得来个露脸的机会。”
丞相之位掌控在李家手中,那是男后的母家,乃妥妥的自家人;御史大夫的副手也换成钱家人,更是徐钟卿的嫡系亲属。三公之位只有太尉还是外姓朱袖淳来担着,想到燕归晚已回到御林军里,徐墨卿心里又划过一丝不安。
“杨家人最沉稳踏实,燕家也是如此,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徐墨卿起身舒展一下筋骨,沉着道。
彼时燕归晚已回到御林军里,承袭了右将军之位。但是自打她回来,几乎就未穿戴过盔甲军刀,不是歪在营帐里歇息,就是躲进炊事房里吃东西。连燕清影姐妹见她如此,平日里都想绕着她走,实在不想与这位“将军”有过多的接触。好不容易拿起长枪挥舞几下,便又把她的腰给扭伤了。
燕归晚这个状态实在不适合留在军营里,她这样太有“动荡军心”的嫌疑。
严荼从校场上回来时,燕归晚正伏在营帐案前吃糕点。见到严荼进来,她也未起身,而是一脸窃喜道:“荼姐姐回来的真是时候,我这给你留了好些呢!”
严荼坐下来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晚儿,你可是身上觉得乏累?”
燕归晚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她不想正面回答严荼这个问题。
“我知你的难处,我也知陛下的用意,你坐上这个位置当之无愧,只是眼下……”
“眼下我已惹得众将士怨声载道?”燕归晚悠然道,仿佛对这个现状已有心理准备。
“晚儿……”严荼哑言了。
燕归晚拍了拍严荼的肩,“荼姐姐,其实你做什么并不用顾及我,你肩上的责任重大,不可因我而耽误大局。我已然成今日这副德行,苟活就是个不易的事。”
严荼不忍再看她,“遥想当年我们在凉城,你我与那西凉小儿周旋斗智斗勇,紫薇宫那一战你又是何等的骁勇……”
“荼姐姐,那都是陈年旧事了。现下我已无用,只图囫囵个有命罢了。荣耀……”燕归晚握紧一只拳头,就连这个动作也是轻微的,很怕被严荼发觉。
“荣耀你燕归晚始终都有!”朱欣然已从外面走进营帐,她提高了嗓音对二人说道。
朱欣然操练的一身大汗,“东梁女子从不婆婆妈妈,你们二人何故于此?”
严荼和燕归晚忙向朱欣然叉手行礼,“朱将军。”
“底下的将士们该怎样管教是我们的事,这些不是燕归晚她能改变的。严荼放手去做,女皇陛下对你的期望很高,御林军在你的大刀阔斧之下很有起色,这些众人都有目共睹。”
“卑职……”
“哎!严将不用自谦。”
严荼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分辨不出朱欣然的话是否真心,她的确已快要架空朱欣然。那是女皇陛下授意的,她必须照做。可她与朱欣然之间却没有什么过节更没有什么仇恨,若朱欣然与她对立,或许她心里还能好受一些,偏朱欣然待她始终如初,这使她很不知所可。
“就趁此时,你去外面对众将士讲一讲燕将的过往,要让她们知道燕归晚今日之状是怎么造成的。若她们还有谁不服气,你大可把人给提到我这里来!”
严荼也觉朱欣然言辞有理,便遵命走出营帐训导众将士去了。营帐里只剩下朱欣然与燕归晚二人。
“多谢朱将军为归晚言语。”燕归晚躬身叉手道。
她低着头不敢抬眼去看朱欣然,因为她的心里早是一片苍凉。
朱欣然自若坐下,“我母亲很惦记你,自打你受伤至今,她便没有见过你一面。听闻你回归御林军,她老人家也是时常追问我你的状况。”
“承蒙朱老厚爱,归晚实在有愧。”
“有愧?”朱欣然别有深意的问道,不等燕归晚回答,她又道:“哪日你得闲儿,便与上一次一样与我回朱家一趟,可行?”
燕归晚洞察出朱欣然的异样,她似乎已把自己给看穿,“是朱老她……”
“对,是我母亲。”
燕归晚没有再拒绝的理由,朱袖淳要见她,她说什么都得去赴约。只是她没料到与朱袖淳见得这一面,竟差点成为二人这一世的最后一面。
与朱袖淳见面之后不出一个月,御林军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镇守东梁南界的封疆大吏年事已高,上表朝廷卸甲归田,得到了女皇的批准。紧接着朱欣然被宣到御前,在与女皇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后,朱欣然被调离出京都,去往南界重镇泽城镇守边疆。
朱家两位英女,一个连年镇守在西北凉城,这一个又即将赶往南边泽城上任。可怜朱袖淳两个女儿都不在身边,连唯一的儿子也随刘家回到原籍。
本以为朱欣然走了,严荼扫清一切障碍,可以安然上位接起御林军这面大旗。但出乎所有人都意料,女皇竟然把这个位置留给了燕归晚!
这是何等的笑话?竟让一个“废人”接管如此重任?可原本那御林军统领的位置就是她的梦想啊!现在给了她,却不是实至名归,她更是不敢要也不能要,这真的是个天大的讽刺!
燕归晚不得不再随徐墨卿进宫面圣,恳请女皇陛下收回成命。她燕归晚没有资格统领御林军,应该让有贤能有才干的人来接这个位置。
“燕将不可,孰可?”徐钟卿反问道。
燕归晚内心万分痛苦,她明白女皇的意思是:你不是一直都想向上爬么?你不是就想要这个军职么?我现在统统都给你,我倒要看你能不能接住!我给了你,你自己却不要,那日后可就不要怪我没有念及过你。
“严荼,李韵和……她们都有资格,唯独卑职……卑职没有。”燕归晚在说这句话时,整个身体都已不住颤抖。
女皇没有马上回应她,而是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要她先代管几日御林军,容女皇与三公再好好商议一番。
可是朱欣然出发在即,燕归晚被逼无奈,只能先与她交接下来。朱欣然见她愧色难掩,反而安慰起她,“燕将无须这般,我去南边是迟早的事,若是把御林军交给别人,倒不如交到你的手上让我放心。”
燕归晚惭愧摇头,“我没有这个资格,我连真正的战场都没有上过几次。”
朱欣然慨然道:“要记住我母亲对你说过的话,日后我朱门也烦请燕将多多照顾一下。家母已老,我们姊妹都不在她的身边……”
朱袖淳对她说过的话,燕归晚当然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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