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徐墨卿和燕归晚从皇宫里走出来时,心情都格外的轻松自在。除了在杨太妃那里,妻郎俩不免又落下不舍的眼泪。但是木已成舟,他们俩终究要踏上那条梦寐以求的道路!
徐墨卿和燕归晚并肩走在市井里,上一次经历这样的情景,好像还是在他为燕归晚徒手挡住严荼的那一枪之后。但是那一次他们的思绪别提有多沉重,而这一次他们终于再无所顾忌了。
“女皇如此不顾亲情,哥哥可曾想到了?”燕归晚莞尔笑道。
徐墨卿早就释怀了,他平和回道:“当三姐变成女皇的那天起,我们就开始开始渐行渐远了。何况她对你的那些逼迫和残害,于私,我永生都不会原谅。”
燕归晚摇头不予赞同,“应该得从更早算起才对。”
“从何时算起?”
“应从我们走上夺嫡那条路开始。”
“的确如此。”
“但于公,她还算是位仁君,所以哥哥也不要再纠结原不原谅了。”
徐墨卿承认她的说法,帝王之家原本就很脆弱的亲情,在走上争夺皇位之路开始,就已然荡然无存。如今得来这个结果,不知该说他们是作茧自缚还是自取其祸?
但终归是挺过去了,妻郎二人边走边商议决定,他们不准备跟任何人去告别,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上路。为了解决盘缠的问题,徐墨卿要动用他的嫁妆。
起先燕归晚怎么也不肯同意,她堂堂一个妻主,怎么好用自己夫郎的私房钱。可徐墨卿他不是一般的男儿,他可是东梁女儿国的永丰王哪!
“我们燕家,不说我们燕家,单说我的私产就有很多,随便拿出来一点折现,就够我们俩用的。”燕归晚自负道。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执念,因为徐墨卿给她算了一笔巨大的账,衣、食、住、行面面俱到。而且他们不会真的只出走三五个月,若不备好这一路的盘缠,只怕他们中途就得去做乞丐了。
“若按哥哥这么个算法,我们得带座金山走才行!”燕归晚抢白他。
徐墨卿非但没有反驳,反而认真说道:“晚儿这回算是说对了,我们真得带座金山走!”
“可你哪里有那么多现银啊?我们总不至于筹备上一年再动身!”
“我为这一天做了多少年的准备,你应该能猜得到。”徐墨卿胸有成竹道。
“我终于明白了!”燕归晚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当初女皇上位时需要大量金银招兵买马,那个时候你是可以拿出这笔钱的。但当时你说自己自私不愿拿出来,这才找上的年家。我还以为你在扯谎,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晚儿这时才想通?”
“这些年你都在一点一点的做准备?你真的那么有钱么?”
“当然,我很有钱的,你现在抱我的大腿还来得及。”
“可是若我没有提出来呢?你的这些准备不就白费了吗?要是你这辈子都去不成,你不会恨我吗?”
到了这个地步,徐墨卿不得不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当年我那么痛快就同意嫁到燕公府来,并不是我畏惧女皇的旨意。而是我自己想尽早离开皇城,因为只有离开皇城,我才能获得更多的自由。”
燕归晚好像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你原本打算的就是在燕公府过度一下,然后找个适当的机会就开溜大吉?从此人间蒸发?”
“没错!”他怕燕归晚恼怒,急忙先拉住她的手,哄劝道:“晚儿别生气,先听我说把话完。”
燕归晚瞪住他,“难怪你总说自己志不在闺阁,我还一度以为你想像个女子一样有所建树和作为。包括你去帮女皇夺嫡,我都觉得你有证明自己的成分。”
“谁愿意与一个未曾谋面的人成亲呢?谁又能马上对这个人无比忠贞和爱慕呢?可朝夕相处以后,我还是爱上了你。若没有爱上你,我当然就无情走掉了。可谁教我爱上你了呢?爱上你就有了羁绊,我舍不得你,你成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哥哥你可真酸~”燕归晚装作要打他的样子。
徐墨卿宠溺道:“晚儿觉得酸吗?以后路上只有你和我,我更可以肆无忌惮的这样说。”
燕归晚不接这个茬,又问道:“那你的那些金山都已变成银票了吗?还有我们都需要带什么上路呀?回到府里还得收拾一阵子吧?”
“一辆马车,两匹好马,几套常服,你和我,还有后面那二人便足够了。”
徐墨卿说着话头已转向身后,他所指的那二人正是秋生和九莺。
“就只有这些?”燕归晚不确信地反问道,但她望向秋生和九莺时却非常赞同,“他们俩早该成亲的,怨我们一直没有为他们张罗这件事!”
“他们俩成亲以后与我们同行会很便利,况且都是老仆知根知底,身手又都很不错。”
“没错,九灵为我守着桃夭馆,我也能更安心。”
“可怜我那童生,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一回怕是要伤心一阵了。”
“我们走了,他们在桃夭馆里便自在许多,零零碎碎的琐事还得靠他们呢!”
不久之后,在徐墨卿和燕归晚的主持下,九莺和秋生终于成了亲。燕归晚特意给他二人放了几日的假,更是为他们备上一份厚厚的大礼。
几家欢喜几家忧,九莺和秋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童生却在得知主子不带自己上路以后,马上就大病了一场。九灵则还好,毕竟她一直都是主内的,对于这个结果心下已有准备。
熬过大暑最炎热的时节,妻郎俩便准备动身启程了。
临行前一日,桃夭馆的大门一直闭着。仅仅一个童生就哭得跟个泪人,若再去家中各院告别,只怕场面又得失控。燕归晚狠狠心,索性就窝在桃夭馆里哪也不去了。
秋生端着个檀木盒子走到卷棚下,双手奉于徐墨卿手中,“殿下,您要不要再看一眼?”
徐墨卿轻轻打开木盒,把里面那支玉搔头取了出来。这是他母帝留给他的遗物,更是他父亲送给他母帝的礼物。
“秋生定要收好它,它可是我们此行的指引和关键。”徐墨卿叮嘱道。
燕归晚见他如此珍重,笑道:“秋官儿听到了没有,玉搔头在你便在,它若没了,你家殿下非剐了你不可。”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的。”秋生憨憨地应承道。
一旁的童生冷哼一声,对秋生警告道:“你可不要弄丢了。”
“童生,你别吓唬他了,这几日瞧你把秋生吓的。”
“殿下!”童生的眼圈瞬间又红了起来。
九灵和九莺在下房里端来几碗绿豆汤,但见她二人倒是有说有笑。
徐墨卿指着走来的那二人对童生道:“瞧瞧人家,再瞧瞧你,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的那些私产尽交给你去打理,你若给我办砸了,我们回来可就得喝西北风了。”
徐墨卿把第一碗绿豆汤送给童生,“快把眼泪擦干,喝点绿豆汤解暑!”
“殿下……”童生不敢轻易接碗。
“童官儿,快点接啊,你家殿下赏你的。”燕归晚相劝道。
童生这才战战兢兢地接过碗来,“殿下您放心,童生定不会教您失望。”
九灵也在侧说道:“晚主也放心,九灵定为您守好桃夭馆。”她瞧了瞧东厢的方向,“那位,小的也会尽心尽力去照顾。”
“你去送一碗绿豆汤给明郎吧。”燕归晚对九灵说道。
九灵依言去了,须臾,只听东厢里传出来一声器皿摔碎的声音。妻郎二人急忙起身,一径向东厢里赶去。
这韩明子手持一块碎茬子按在自己的手腕上,正慌得九灵进退两难。燕归晚一闯进来也是怔了半晌,然后才相劝道:“明郎你别这样,前两日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你把那东西放下,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韩明子冲动地咆哮道:“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就走要了!我死不死的,你也不会在意!”
“除了不能带你走,你尽可替要求,你只要说出来,我一定答应你!”燕归晚边诱导他,边一步步向他走近。
由于韩明子过于激动,那碎茬已划破他的皮肤,从他的手腕处开始慢慢流淌下鲜血。
“你别过来!”韩明子继续咆哮道。
燕归晚不敢再往前走了,“明郎不要乱来,流血很痛的,你听我的话,扔了它好不好?”
徐墨卿在门首看到这一幕,心中也不是滋味。韩明子到底有什么错处呢?但总得先救下他才行!他趁着里面二人僵持之际,在打开的那半扇窗户处一跃掠了进去,不差分毫地将韩明子扑到在地。余下众人呼喇喇围了过来,将韩明子彻底给制伏。
可徐墨卿的脖子也被韩明子在慌乱中给化伤,燕归晚下意识地去关心徐墨卿,确定他并没有什么大碍,方才放心下来。但缱绻在另一旁的韩明子早是泣不成声,见到燕归晚在自己面前如此关心徐墨卿,更是气得瑟瑟发抖。
徐墨卿推着燕归晚去安抚韩明子,燕归晚这才走到他的身边,亲自帮他包扎起伤口。
“你何故如此呢?疼不疼明郎自己最清楚。”燕归晚手下的动作小心翼翼。
韩明子颤抖着那只正在流血的手臂,“既然我死不成,那么妻主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算,当然算,但明郎以后不许再轻生了。”
韩明子忽然挑衅道:“那今晚,我要妻主在明郎房里睡。”
燕归晚原本在帮他包扎的手戛然而止,“你说什么?”
他们身后的徐墨卿却淡定无比道:“晚妻主今晚可来。”
燕归晚更加狐疑地望向徐墨卿,“你又在说什么?!”
“那就多谢夫郎爷成全了。”韩明子乘胜追击道。
燕归晚哭笑不得的站起身,“你们两个这是帮我做了决定?”
“明日我们上路,若明郎得你一夜便可安心度日,我为何不成人之美?”徐墨卿说罢,已拂袖离去。
燕归晚望着徐墨卿离去的背影还没缓过神,只听身后的韩明子激将似的问道:“那么晚妻主,今晚你来明郎房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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