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儿,我会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待过几日,咱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徐墨卿轻描淡写道,他在用他的方式竭力安抚燕归晚。
徐墨卿伸出手取过宇大川握着的那支玉搔头。意外的是宇大川竟然真的松开手,并没有要难为他的意图。徐墨卿松了口气,淡然一笑,将玉搔头郑重地交到燕归晚手中,“来,晚儿,你要帮我把它收好。这是我半生夙愿,你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
燕归晚却不肯接受,固执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去。她看起来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坚持着最后那一点没什么用的倔强。
“秋生还等着我们带他回家,晚儿,你不可能让我担心,听话好不好?”
“不!我不听!”燕归晚不住摇头,“我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你,他们会逼你承认,你就是杀害宇飞扬的凶手!他们会屈打成招,会像对单青那样对待你!我不要你受那样的罪!”
她忽然冲着宇大川喊话:“宇飞扬……人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你们来抓我啊!”燕归晚突然开始胡言乱语,要替徐墨卿去“顶罪”。
徐墨卿用力摇晃她的双肩,“晚儿,你不要胡说!他们只是抓我去问话罢了,哪里就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步,别自己吓唬自己!”
燕归晚像没有听见一样,自言自语道:“我受过那么多次伤,皮糙肉厚的经得住打,让他们来抓我,反正我们谁被抓都是一回事。”
她像是黏在徐墨卿的身上,将他死死地抱紧,任凭多少人上来都无法将她移开。最后宇飞虎和宇飞鹤不得不亲自出马,强行将燕归晚甩到一边去。
徐墨卿本在柔声相劝,让她撒开手,却因宇家兄弟的举动瞬间变脸,“你们不可她无礼!”
“墨卿,墨卿……”
她嘶声力竭地唤着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可还是再也触碰不到他,众多侍卫将他们妻郎两个阻隔开来,她一个人怎么能劈开那重重包围的侍卫们?
在众多侍卫的押解下,徐墨卿终究是被宇家人给带走了。上一刻还人满为患的屋子里,顿时空空荡荡,只剩下燕归晚和九莺主仆俩。
燕归晚如行尸走肉般立在房门前,良久……
那支玉搔头在徐墨卿临走之前,被他小心谨慎地放置在案几上。燕归晚颤抖着手指,用小毡包将它重新包裹好。
“九莺,你把被他们弄乱的行李收拾好,这支玉搔头还有秋生的骨灰,你要一并看顾好呢!”她的两眼已放空,不知在看着什么。
九莺将那只茶壶死命搂在怀中,有些委屈地回道:“我不会再放手了,再也不会放手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等我带徐墨卿回来,我要带你们一起回东梁!”
九莺仍是愣愣的,燕归晚已大步走出房门。这朱雀台哪里还是富丽堂皇的酒楼,眼下它已变成吃人的炼狱!
门首几个侍卫将她的去路给拦住,勒令她退回到屋中去。
燕归晚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衣,赤脚披发,泪水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已被阴森森的夏风给吹干了。
“滚开!”她冷冷道。
两个侍卫提刀就要指向她,但燕归晚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赶紧退回去!”一个侍卫恐吓道。
燕归晚就那么一步步地向外走,“想杀我就别犹豫,亮刀坎过来。”
侍卫们无人敢动,一是事先得到过宇大川的示下,不许伤害她的性命;二是知道她跟那留夏侯之间不清不楚,也不敢轻易动手。
侍卫们只得跟随在她的身后,见她一步步走向阶梯。她这是要去往哪里?
从燕归晚走到第二层起,杨厦的手下们已次第站在阶梯两侧,葛华更是从老远处就跑过来。
“燕娘子……”葛华垂首,不敢直视这样“恐怖”的燕归晚。
燕归晚没有理会他。葛华也只能跟随在她的身后,将她护送到杨厦的房门口。
葛华欲帮她推开房门,燕归晚才缓缓开口:“不劳烦你,我自己来。”
葛华忙收了手,退到她的身后。燕归晚将房门狠狠一推,杨厦的身影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杨厦深情地注视着她,是疼惜也是错愕,事情已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这么突然地将徐墨卿抓起来,是他始料未及的。而他这个两难的角色,也不能立马阻止宇大川拿下徐墨卿。
“你在等我,来求你!”燕归晚抬起头,披散着的长发下,是一张惨白的脸。
杨厦见她这个样子,一把将她拖进屋中,立刻取来自己的衣衫帮她披上。
“你别这样,我见不得。”杨厦的两腮都在抽动着。
燕归晚将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衫用力扯掉,厉声质问道:“你对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要害墨卿?”
对于燕归晚的这种猜疑,杨厦却表现的很镇定,并没有因她冤枉自己而恼怒。
“你心里清楚,我杨厦不耻做这种事。”
燕归晚点点头,“好,我信你。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不过……你可能要亏一点。”
杨厦知道她要说什么,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他将衣衫重新披到她的身上,“我不想乘人之危,你什么交易都不用跟我做,我会帮你。”
“不可!”她坚定道,“你必须跟我交易,无偿的帮助,我已经要不起了。”
见杨厦好似无动于衷,她掉头就要走,他立马把她拉住,“燕归晚你别冲动,刚才发生的事,我都已经知晓。我和你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我要你从此刻开始,你自己、葛华、你所有的手下,都要听我的差遣和安排。我不会胡来,也不会将你至于两难的境地。但我要徐墨卿安然无恙的回来,我要让他活着回到东梁去。你帮我救下徐墨卿,我就跟你回杨部,去你的府上,做你的妾室。”
“跟我回杨部?!”杨厦惊诧地重复道。
“你不相信?只要徐墨卿活着回来,我就给他写休书,我燕归晚决不食言!”
杨厦高兴了一瞬之后,苦笑道:“我知道你不会食言,但你会后悔的。”
“我发过誓,徐墨卿若死,我绝不会独活!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尤其是在异国他乡。她是我的夫郎,在我们东梁,若自己的夫郎都保护不了,还怎么抬起头做一位女君?”
“可你不爱我,跟我回家,你心里不会情愿。”
“杨厦,你何时讲过道理?现在这是怎么了?若你怕我不是真心的,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侍寝。”
“侍寝?”杨厦冒出满脑子疑问,原来在燕归晚的意识里,她自己才是强势的那一方,而他与他们东梁的一众男宠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合时宜地笑出声,“虽然我很想登上你的床榻,但风月之事不宜在眼下谈论吧?还是商议一下,该怎么救出徐墨卿为上!”
“你答应与我做这笔交易了?”燕归晚肃然问道。
杨厦抱着胳膊点头,他没有想过燕归晚会真的跟他回家。只因为她来求自己,哪怕是救“情敌”,他也心甘情愿为她去做。
燕归晚激动道:“那你现在就带我去见宇大川,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认定徐墨卿是凶手,我要知道宇飞扬的真正死因,我要知道这个杀人事件所有的信息。”
杨厦却没有答应燕归晚要求,“你刚刚才说,自己不会胡来。可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呢?你以为我无所不能?你以为我在西北边陲上?”
“对不起,我有些控制不住我自己。”
“眼下你要做的是对我和盘托出。打从你们来到西洲的目的说起,我只有了如指掌才能去跟宇家人谈判。”
燕归晚走上前一步,哀求道:“可是没有时间了,我哥哥已被他们抓走近个时辰。宇家人若对他动刑怎么办?”
“徐墨卿的这顿刑罚免不了。你必须受着,连打都不让打,怎么能证明他的清白?”
“他是皇子,他是我东梁的永丰王!没有人能对他动刑,我不能接受我的男人被别人打,而我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杨厦无奈地凝视着她,“何以证明他是东梁的王爵?”
他直击要害,燕归晚承认道:“我们之所以能从东梁来到西洲,就是跟我们的女皇承诺过,无论路途上遇见何种危险,都不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这点我在屠苏城的时候就已经知晓,所以他一个普通的百姓为什么不能动刑?”
“杨厦!”她接受不了他的说辞,“你到底帮不帮我?”她像疯了似的。
杨厦却将她强行按在床榻上,“你给我好好冷静一下!”
燕归晚绻起双腿,抱在自己的双臂里。她将脑袋都埋在膝上,,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的疼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抄起一把长剑,直接冲到宇大川面前,将他们所有人统统杀光,好将徐墨卿给救出来。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相信,徐墨卿是杀死宇飞扬的凶手。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要把这团乱麻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捋顺,她要还给徐墨卿一个清白!为此她愿意做任何事,也会不惜一切代价!
燕归晚用力抹了把脸颊,她重新振作起来,起身立于杨厦面前。向他深深一揖,“刚刚我那样莽撞冒失,请侯爷原谅。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旋即,燕归晚将她和徐墨卿此行的真正目的告诉给杨厦,又将周未和徐墨卿的渊源娓娓道来,最后再将昨晚的事情复述一遍。
这信息量有点庞大,杨厦静顿了好一阵儿,才将这些逐一消化掉。
“你们千辛万苦来到西洲,为的就是一个不知是死是活、到底在哪里的一个人?”
“若是你的从小就有这样的一个谜,你也会想把它给解开。你不知墨卿他是皇室里的一个异类,东梁像他这样的男子很少见。母帝是有意让他成长为生父的样子。他与西洲有割舍不开的情缘。”
杨厦对徐墨卿肃然起敬,心中像是被什么堵塞了一般。
“徐墨卿不能死,我得帮他完成那个夙愿!就如同他之前助我袭爵、成将、挽救我的性命,拯救燕家于水火。”燕归晚铿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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