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厦和徐墨卿都没有想过,对方会以这个方式再与自己见面。不久之前,他们二人还在屠苏城的揽月阁中,举杯饮酒到天明。情敌之间那个针尖对麦芒的酸楚劲儿,都给彼此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可眼下狼狈不堪的是徐墨卿,杨厦却像个胜利者一样,在一旁俯看着这样受屈辱的他。
徐墨卿遍体鳞伤,莫说站立起来,就是喘气都十分吃力。但他的头颅仍是高傲地扬起,那是他最后的尊严和倔强。
杨厦抱着胳膊睨着他,宇飞虎就在不远处盯着他们。让杨厦来见徐墨卿已算最大限度的退让,宇飞虎是不会再让他们二人单独相处。
徐墨卿憋紧一口气息,拼劲全力把自己的身子在圈椅上挺直。他藐视地笑了笑,像是一种无声地呐喊。可薄唇上的惨状,还是令杨厦心头一颤。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我这样,你可还满意?”徐墨卿缓慢动唇道。
杨厦这个“煞星”的名号之所以响亮,就是因为他做事心狠手辣,像徐墨卿所受的这种伤,在他看来就是小菜一碟。若换成是他来折磨徐墨卿,那么他的法子绝对比宇家更多、更广、更加惨不忍睹。
而他自己所受过的伤,也远比这要严重的多。脸上、身上的伤疤不计其数,你以为统领一众部族靠的是什么?除了智慧和魄力,还不是要靠拼命!尤其是在边陲上,人的生死都比内陆更显脆弱。他本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行走在苍凉之地上的枭雄。
在杨厦看来徐墨卿算是个“文弱书生”,竟然也能挨到这个份上,算是很不容易了。
杨厦明白自己矛盾的心理,就算再希望徐墨卿就此死掉,也记得燕归晚所说的话:若徐墨卿死了,她绝不独活。他可不希望燕归晚有什么三长两短,为此他凝神了好一阵儿,方才让自己恢复理性。
杨厦看准徐墨卿胸口上的一道伤口,那是被宇飞鹤用鞭子抽翻的皮肉。杨厦狠狠地按上去,那伤口处原本已凝固的鲜血,又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下来。
徐墨卿整个人都在颤栗,他痛得已无法形容。可他就是不吭一声,已快要咬烂的嘴巴,又被他自己狠狠地咬下去。
宇飞虎彻底愣住了,实在猜不透杨厦所作所为。他急忙上前钳住杨厦,“留夏侯,你可别给人给我们弄死了!”
杨厦将宇飞虎向后猛推,“你滚开!”
宇飞虎竟被他推倒在地,而他跟疯了似的,再次冲过去,又将手掌按在徐墨卿的伤口上。
趁着宇飞虎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间,杨厦对徐墨卿唇语道:“她被强奸过,现场有你的衣服残布。”
一直隐忍着一声不吭的徐墨卿,倏然瞪住杨厦,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给老子叫啊!”杨厦急迫道。
徐墨卿一愣,杨厦也楞住了,明明如此严峻的时刻,他居然说出这样“暧昧”的话?已经疼到无以复加的徐墨卿,忽然笑了一下,继而配合地哀嚎起来,他终于喊出声音。
旋即,杨厦朗声大骂道:“他妈的,给老子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宇飞扬是不是你杀死的?”
宇飞虎更加傻眼了,这杨厦明摆着是要弄死徐墨卿啊!刚才那一副要救人的大义凛然,难不成是在演戏?
“不是我!”徐墨卿痛苦地叫唤着。
“留夏侯,你快点住手!”宇飞虎欲再次上前阻拦,杨厦却转头怒斥道:“你给老子滚远点!”
宇飞虎停在原处,竟当真不敢再轻易过来。
这时候,徐墨卿的哀嚎声更加惨烈,借着这哀嚎声的遮掩,杨厦又飘来一句:“我会助晚儿救你,你要挺住!”
一语毕,杨厦马上松开手,装腔作势道:“呸!还是个硬骨头!给老子等着,我早晚让你现出原形!”
宇飞虎还在原地懵懵然,杨厦已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徐墨卿彻底明白过来,为什么宇家人要封锁朱雀台,为什么他们选择不报衙门,又为宇大川什么抓了他,只一味地要他交代,却至始至终没与他对质,更不提及宇飞扬的死因、死状。
原来竟是在掩盖这样的事实,宇飞扬是被人先奸后杀?这的确太出乎意料了!
徐墨卿在心里轻笑,他怎么会碰除了燕归晚之外的女子?宇家人真是大错特错,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他只得意了一刻,下一刻就反应过来,燕归晚还是去找杨厦帮忙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本以为杨厦只会保全燕归晚,却没想到这位情敌真的要来救自己。同在樊家村地府和屠苏城郊外一样,杨厦要再一次救他的性命。
无论成功与否,欠杨厦的救命之恩该怎么还呢?燕归晚是拿什么做了交易?还是说杨厦是无偿相助?
不管事实如何,都不是徐墨卿想见到的。一路靠情敌脱险救活,真不是他该做出的事。
徐墨卿不想自己的脊梁骨被世人戳,他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这与他在东梁还是在西洲无关,他只是觉得在和燕归晚的情感里,自己不应是被不断奉献的那一方,他宁愿自己是无条件的付出的那一方!
徐墨卿靠在圈椅的椅背上,闭目冥想,杨厦既已给出最重要的线索,那么到底是哪一个环节被他给忽略了?为什么宇飞扬的床榻上会有自己衣衫的碎片?到底是谁能做出先奸后杀这种残暴之事?
宇飞虎跟着杨厦退出去,看他出走的方向,应是去寻那燕归晚的去处,他只好独自回来跟父亲复命。
宇飞鹤还跟父亲怒骂着杨厦的一番行径,但听完宇飞虎回来的说辞,父子三人皆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少顷,宇大川才感喟道:“哎,这个杨厦,真是比他父亲狡猾多了!随他去吧,我们暂按兵不动,那燕归晚跟我们一样着急,他们今日定会找到突破关口。”
兄弟二人点了点头,按照目前的情形发展来看,杨厦和燕归晚那边是要放大招了。
“那小妹的尸首该怎么办?还这么一直放在朱雀台里吗?”宇飞虎忧心忡忡道。
宇大川语重心长道:“天气这么热,实在留不得。待过完今日,就得下定决心做打算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明亮无比,“派人去往衙门里没有?”
“已经派去了,估计不久就能回来。”
“那四个世家公子的家人,可已经离开?”
“主人们倒是都回府了,但每家都留了人和车马在外面候着。”
宇大川心头一惊,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平日里那几家不都是怂得很么?现在竟如此团结?难不成是要去往御前参他宇家一本?他原本不把那几家放在眼里,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自从抓了徐墨卿开始就愈演愈烈。
“往府上递话回去,飞扬的棺材要马上准备出来,我们得早做准备。”宇大川再次吩咐下去。
其实杨厦并没有去找燕归晚,他去的则是另一间的房间。同样,守在那间房屋外的侍卫,见了杨厦,均纷纷让位,谁也不敢阻挡他的去路。
杨厦缓缓地推开门,里面那人霍然起身,对他的到来显得非常意外。
“留夏侯?”那人惊讶道。
杨厦抚了抚自己的辫子马尾,挖苦道:“金老板,昨夜睡得可还好?”
与此同时,另一端的周未已被燕归晚逼迫到极点。在东梁时发生的那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周未早就猜到,徐墨卿从来都是知情的。在燕归晚口中说出来,再次得到印证。
徐墨卿比他更称得上如切如磋的君子。
周未一步步挪至窗前,将窗子推开半扇,徐徐的微风迎面吹来。天色已彻底明亮,新的一日已经开始轮转。其实他们被关在这里仅一日,但这舒缓的煦风却像是久违了一样。
“多谢燕娘子的提醒,周郎从不敢忘却。”他像是在下最后的决心。
燕归晚负手道:“若是墨卿知道,他一定会怪我,怎好用这种方式逼迫你?他对你的情谊,从来都没要求任何回报。但这个真小人我来做,我要让徐墨卿活着,为此,我愿不惜一切代价。”
“我的确是撒谎了。”周未背对着她,肃然道。
坤凌像只慌乱的小鹿,“师傅,师傅,咱可不能乱说话呀!”
燕归晚眼前一亮,她将坤凌推到一侧,疾步走到周未的身后,“周郎都知道些什么?快速速讲出来。”
“燕娘子……”周未转过身,向燕归晚郑重作揖,“在我开口之前,我要见一个人,我知道,你现在可以办到。”
“见谁?”
“金鹏。”
“我让你见,但是——”燕归晚看了眼垂首的葛华,“我们必须得在场。”
周未倒吸一口凉气,猜想这是燕归晚能为他争取的最大底线。他皱眉道:“好吧。”
燕归晚望向葛华,葛华立马向她欠了欠身,随即掉头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片寂静,燕归晚可以继续等待,周未也可以继续沉默,但坤凌却受不了了。
“燕娘子,你跟那留夏侯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属下现在都由你支配了?”坤凌酸楚道。
“坤凌!”周未发觉,自己越来越管不住她,她似乎也不再愿意受自己的管束。
“师傅,这些事谁不想弄清楚,只不过是我问出来了而已!她自己的相公被抓,她自己却安然无恙,还与那留夏侯这般亲密,不得不让人说三道四!”
“说三道四?”燕归晚反问道,“在我们东梁,女君都是夫郎妾郎成群,你知道吗?除了徐墨卿这个夫郎,我还有三个妾郎,就算我把杨厦收入其中,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们东梁简直……丧心病狂、有悖人伦!”坤凌气急败坏道。
周未走上前,抄起手掌就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坤凌头脑眩晕不止。
“你莫忘了,为师我就是东梁人。为师我之前……侍奉过好几任女君!”
“师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
燕归晚看着被打的坤凌,心头一软,“这西洲的女子不易,前几日承蒙坤凌照顾,归晚心里还是感激的。”她将坤凌扶稳,“你帮我选的衣裳,墨卿说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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