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场众人都笑了一遭,燕清璧的脸色也泛起红来。她看向燕归晚,不好意思道:“长姐,清璧还差得远着呢!”
未等燕归晚开口,朱欣然便夸赞道:“这孩子,可以的。你们燕家的女儿,不愧是老燕将之后!”
两军于泽城会师,驻扎在东梁的南天门。严荼大军是从泽城北门而入,而南门外不至二十里就是南海国的大军。他们的军队约有三万兵力,因为前期两国在海上交战,东梁惨败,未能把他们逼退回去,反而让他们从海上登陆,占领了泽城南门外的大片土地。
一众将领未做休憩,由朱欣然带领着,逶迤登上南门的城墙上。放眼望去,由近及远,南海军队的气势异常凶猛,给人带来超级强悍的压迫感。
严荼望向远处的海域,回首问道:“依欣然将军的意思,南海那三万士兵,一半已下船,在陆地上安营扎寨,一半还停留在战船里,未曾登陆?”
“没错。他们现在士气高涨,随时都有攻城的意图。”朱欣然坦白道。
“我们不善水陆作战,那咱们的战船是不是损毁的很严重?”李韵和疑惑追问。
朱欣然默然一刻,“的确如此,水陆是东梁的短板,我们必须承认,我们不如南海。”
李韵和握紧腰间的雁翎刀,愤慨道:“既如此,咱们就把他们往陆地上引,与他们在陆地上厮杀,拼个你死我活。”
朱欣然叹了口气,“前期我也是这样去做的。放弃水陆,把他们引到陆地上,再与他们开打。”她停顿片时,不愿意承认道:“可他们不仅善水陆,陆地作战也不逊色。”
“碰上硬茬了啊?这他娘的是蓄谋已久!”李韵和恶狠狠地瞪向远方。
严荼沉思半日,在身后的众将里找到燕归晚,“燕将,你怎么看?”
其实这时候,燕归晚心里已对徐墨卿之前的判断深信不疑,按照现在这个局面,守城,等待天气炎热,拖死南海,是她们最有利的选择。严荼在这个节骨眼上征询燕归晚的意见,实际上是在问徐墨卿的意思。
“让他们困城,咱们死守,我觉得可行。”燕归晚凝视角落里的徐墨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
严荼和朱欣然之间对视一眼,严荼思虑道:“若这么做,会不会让南海觉得咱们东梁太怂、太窝囊?”
“如果一下都不反击,只怕将士们的气势会低落,尤其是守城,最考验的还是人心。”朱欣然忧心忡忡道。
“泽城的兵力不足一万了吧?这里还包括伤残?”严荼异常认真地确认道。
“没错,若你们再不赶来,南海一旦强攻,只怕……”朱欣然双手扶在城墙壁上,“泽城就不保了。”她咬紧后牙槽,可还是吐出一口鲜血。
慌得众人急忙上前,将她扶住。一行人这才走下城墙,重新回到大营里。随行郎中为她重新包扎了伤口,燕清璧在侧侍奉她喝了汤药。局势比众人想象的还要不乐观,摆在她们面前的这场仗,的确非常难打。
见朱欣然如此,严荼便让郎中在她的汤药里加了点安神的药剂,让她喝过药之后便昏睡过去。想来朱欣然定是日日不得安睡,身体承受能力已到达极限。
余下众将领聚集在一起,由燕清璧等泽城旧将,把这段时间以来,与南海国的多次交手情况,逐一通说一遍。
李韵和瞧燕归晚一言不发,仿佛在心里酝酿着什么,大声问道:“燕将在想什么呢?这一整日也没瞧你说几句话?”
燕归晚将拳头握紧,冲着李韵和笑道:“李将的手心痒不痒啊?”
李韵和一愣,连带着在座的诸位都跟着紧张起来。严荼皱紧眉头,骤然回想到几年前,她和燕归晚还在凉城时的情景。燕归晚那一马当先的性子,看来一点也没有改变。
避在一隅的徐墨卿,揉了揉眉头,虽然不知道她这妻主下面要说出什么,但还是不自觉地为她捏起汗。
“我觉得还是要打一仗的,给南海小儿一点震慑,要他们不敢小觑咱们东梁。”燕归晚站起身,“趁着天气还未太过炎热,泽城离海边这么近,哪一日晚间有雾,便给我一千铁骑,我去突袭他们,争取把他们撵回海上。就算不能,也要吓吓他们。”
李韵和大笑着拍起大腿,“好!我正手痒着呢!大将军,我跟燕将同去。”
严荼定睛许久,方道:“这主意是很不错,但还是我去吧。燕将刚刚重回军营,李将也是第一次来到战场。日后你们的机会多得很,首战还是我去为上。”
燕归晚走到严荼身旁,像是看穿严荼心中所想,“荼姐姐是怕晚儿和韵和恋战吧?”
“晚儿!”严荼肃然道。
“我与韵和是想建功立业,但哪里会这么不懂得分寸。此处出兵,说白了是偷袭。点把火,烧点东西,破坏些物什,撒腿就往回跑。”燕归晚狡黠笑道,“还没到与他们硬碰硬的时候,晚儿心里有数,韵和的心里也有数。”
燕清璧“腾”地一下站起来,“那我也请战!”
燕归晚轻拍她的肩头,“你给我坐下吧,这胳膊还吊着呢,请什么战?添乱啊!”
“大将军,燕将说的在理,我一准儿不恋战,骚扰一波,就撒丫子往回跑!”李韵和向严荼保证道。
众将领纷纷发出赞同的声音,都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但严荼仍未表态,见状,燕归晚立马又拔了个高度,一本正经道:“哪有一上来就让大将军亲自上场的?就南海国那帮宵小,还用的着荼姐姐动手?就交给我与韵和吧!”
徐墨卿清了清嗓子,装作漫不经心地站起来,“你们可了解对面那南海军队的状况?挂帅的是谁?资质如何?习惯怎样?有什么小道野史?”
严荼严肃的脸上终于缓和下来,这永丰王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总是在默默地把控着大局。她把目光投向燕清璧的身上,“小燕将,你来说说看吧?”
燕清璧挠了挠头,回忆道:“那南海的首领叫袁朗,是个极其阴险狡诈的人,善用诡术,不走寻常路。我们多次吃亏,就是把他们想的太过简单。倒不是说我们的实力差了他们多少,只是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上,被他们给牵制住。”
“具体来说说。”徐墨卿抱着胳膊走到众人跟前。
“比如他假意攻船,战船直奔我们来袭,大有同归于尽之势。把我们弄得慌不择路,差一点就要弃船逃命。谁成想他在最后一刻下令停止。反复几次,我们心里有了阴影,便觉得他们在水陆上当真战无不胜。”
燕清璧说的很沮丧,徐墨卿听闻,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懂得心理战术。”
另一位将领发言道:“听说那南海首领身经百战,年纪虽不大,在南海威望颇高。手底下的将士也都骁勇善战,陆路水陆都可以。”
“当真是看低了他们。总以为这南海是只羔羊,唯有西洲才是老虎,谁成想老虎还没有咬人,这羔羊却先动了口。”徐墨卿抿了抿薄唇,眼神盯向大营里那张挂在墙壁上的地形图。
燕归晚同李韵和则跑到沙盘边,摆弄起那沙盘上的小人偶。两个人都是聚精会神,像是在相互推敲着什么。
“这么狡猾,咱们还是去试探一次吧。严大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说呢?”徐墨卿虽是提议,但也向严荼表明了态度。
严荼终于拍板钉钉,这次行动便成了。剩下的就是要懂得占算天气的参军,好好推演一番,近来哪一日可夜降大雾。
来到泽城的第一夜,严荼带着燕归晚与李韵和,下到底下士兵们当中,仔仔细细巡查了一圈。以四方城门为基准,全部严阵以待,各道关卡,各处防御都做了强势部署。
待众人回到住处,燕归晚又和燕清璧说了会私房话。回到她和徐墨卿的住处时,已经过了子时。燕归晚趴在简易的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她觉得自己都快散了架子。尽管这二年并没有偷懒过,但体力仍没法子一下子就恢复到以前。
徐墨卿打来热水,绞了把绢巾,俯下身来帮她擦脸。燕归晚迷迷糊糊的,像是已经昏睡过去。他手指轻柔,不忍将她弄醒。可一动手帮她解开铠甲,她还是睁开了眼睛。
“累了吧?”徐墨卿忍不住轻啄一口她的脸颊。
燕归晚倏然捂住脸,“别闹,在军营里呢,我会被笑话的。”
“笑话?谁敢笑话你啊?”徐墨卿已帮她慢条斯理地解开铠甲,脱去战靴。
“哎,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徐墨卿刮了刮她的鼻尖,“来了就要打头阵,就这么迫不及待?”
“哥哥也觉得我是想出风头?那今晚在会上,你怎没有反驳我呢?”
“哪里是出风头?我何时这么说过?”退下铠甲,他的手指已绕到她的头顶,帮她把发髻给拆开。
燕归晚轻轻地抱住他的腰身,“那哥哥是觉得我分析的很对?”
“自然。虽然很但你的安危,但还是支持你去的。不仅过两日那一仗你要去,以后的每场仗,也支持你踊跃去。我不知道回到丰城会是什么样,但是保家卫国没什么错,不该打折扣。你是东梁的女儿,就该承担这份责任。”
“你就不怕我……”
徐墨卿将她的嘴巴捂住,“不许乱说话,我不想听的。”他耷拉着脸,回身将木盆里的水倒掉,整理妥帖后,才重新回到床榻上。
燕归晚伸出手搔了搔他的睫毛,“怎么说不乐意就不乐意啦?我不说了还不成么?”
徐墨卿攥住她的手背,“这手伤才刚刚好,这几日旧疾还疼不疼?”
“不疼不疼,都好啦。哥哥不要担心,我好着呢!”
“那这几日我瞧你吃的甚少,顿顿如此?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许是不太习惯军中伙食。但也不能搞特殊,别人能行,我也可以。你可千万别给我开小灶,带着你这么个殿下,我已算这军中异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