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出奇的安静。
墙壁上的时间已经显示为12点30分。
凌希看了看低头一直不说话的凌峰,再看一眼情绪稳定下来的母亲。
她的心情很沉重,感觉被石头压得喘不过气。
这种家庭氛围,压抑得快要疯掉。
“妈,凌峰是被设局骗的,我们可以报警处理。”凌希深呼吸一口气,紧接着说:“我男朋友是一名缉毒警,但他的工作真的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人身安全,我希望你能……”
凌希还没说完话,陈晓燕暴躁地怒问:“那些害凌峰的人,就是针对你男朋友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些人为什么要设局害我儿子?你为什么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凌希垂下头,难受的心隐隐作痛,无言以对。
凌峰怯怯地问:“姐,妈说的话是真的吗?你什么时候交了一个警察的男朋友?因为你男朋友,雄哥才会设局让我欠下两百万吗?”
凌希真不想理睬凌峰,若不是他愚蠢又贪婪,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客厅一阵沉默,凌希缓缓握拳,眼眶莫名地湿润了。
“你听妈妈的话,好好找个本地人,家庭条件还算过得去的男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找警察?”陈晓燕再次哭起来,捂着脸痛哭:“现在你弟弟欠下这么多债务,我们这个家真的没有能力偿还。”
凌希偷偷擦掉眼泪,抬头望向陈晓燕:“妈,是谁告诉你弟弟欠债的事情?”
陈晓燕说:“就上次过来找我的那个姓黎的女人。”
黎经纪?
林婉姿的经纪人。
果然又是她,跟陆雄是一丘之貉,背地里肯定干了不少的坏事。
“妈,除非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跟我男朋友分手,而且解决掉弟弟的两百万赌债。”
陈晓燕泪眼模糊地望向凌希,凌峰也好奇地看过去,紧张不已。
凌希握着拳头隐隐用力,心脏像撕碎了一般,滴着血,痛得四肢百骸都在发颤,“答应我不要逼我嫁人,不再过问我未来的婚姻问题。”
陈晓燕:“你真的肯跟那个警察分手?”
凌峰:“姐,你帮我还钱?”
两滴清泪从凌希脸颊徐徐滑落,她痛得快要崩溃了,语气却依然平静:“对,我会跟他分手,以后再也不联系。至于凌峰的钱,我不会帮他还,但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凌峰紧张:“你怎么解决?”
“报警,找证据证明他出老千。”
“如果他没有出老千呢?”
凌希猛地站起来,生气地擦掉眼泪,声音哽咽着怒吼:“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还钱,自己犯下的错误,自己承担。”
放下话,她气冲冲地走进房间,关上门。
漆黑的房间里,凌希没开灯。
倒在床上,扯来被子盖住头顶,在被窝里默默抽泣。
她就不应该跟莫北洛开始。
以前只是默默喜欢他,没有经历过幸福,就不会对他产生依恋和不舍,就不会对他念念不忘。
现在不一样了。
尝试过就会有期待,有期待就会失望。
分手的痛苦,原来是这么难受的。
这一晚上,凌希都没有睡,半夜哭到眼睛通红。
第二天早上,她找到陆雄,把手机和首饰都退还给他,平静地说:“抱歉,我不能收你这些东西,我也不能帮你做事。”
陆雄叼着烟,挑着二郎腿,蹙眉望着她,略带疑惑:“你就不想解决你弟弟的债务,就不想要钱和别墅?”
凌希拿他这些礼物,不过就是想稳住他,然后回去跟莫北洛商量着,让她到陆雄身边做卧底,帮莫北洛套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可莫北洛不同意她这样做,也不让她这样做。
那她就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了。
“雄哥,我希望你能放过我弟弟,他是无辜的,那赌债本来就是你们设的局,能不能一笔勾销?”
陆雄哈哈大笑,感觉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凌希也知道这话有些痴心妄想,可她依旧镇定自若道:“如果你不放过我弟弟,那我就会采取法律手段,维护我们自身的权益。”
陆雄弹了弹香烟的灰烬,冷笑着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赌债也是债,是要还的,小妹妹你不要太天真。”
“我们第一天的对话,我已经录音了,我会报警,再向法院起诉你,这赌债我会用法律的手段来解决的。”凌希态度强硬,说完就站起来,转身离开。
陆雄懵了。
他不由得陷入沉思中,脑子一直在想,他之前说过什么话被录音了?
凌希骑着她的小电驴,迎着风,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
她像丢了魂似的,心里空荡荡的,眼里的泪水不自觉地溢出来。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温暖。
她看着自己的家乡,看着当地朴实的民风,想着现在的自己。
感觉跟莫北洛恋爱这段日子,是那么的虚幻缥缈,那么的不切实际,感觉做了一场美梦。
梦里,一个长相英俊帅气、财力雄厚的王子很喜欢她,对她温柔体贴,关怀备至。跟她谈了一场浪漫的恋爱。
现在,梦也该醒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灰姑娘。
能嫁给王子的灰姑娘只存在童话里,绝对不会出现在现实。
凌希感觉视线模糊了,完全看不到前面的路。
她停下小电驴,从包包里拿出纸巾,擦拭眼帘里的泪,再把脸颊的泪痕也擦干净。
感觉呼吸都是刺痛的,一阵阵的痛,要命的痛,痛得喘不过气。
她捂着脸缓了缓心情,平复下来后,骑着小电驴继续往前走。
半小时后,她来到莫北洛的家里。
她把脚下的箱子搬进屋里,放到茶几上,拿出手机给莫北洛发了一条信息。
“北洛,我在你家,有话想要跟你说,你今天能不能早点下班?”
发完信息,凌希坐在沙发上,再看一眼莫北洛的家。
这是她最后一次过来了。
只是想想,都感觉心痛。
她轻叹一声,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视线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半小时后。
门外传来轿车的声音,凌希回过神,紧张地站起来,转身望着门口处。
不一会,门打开,莫北洛一身帅气的便装走进来,他眉眼温柔,笑容宠溺,带着一丝激动:“希希,你……”
他视线落在茶几的箱子上,声音戛然而止。
打开的箱子口看到了他送给凌希的一些礼物,再抬头看她的眼睛时,发现她眼眶红红的,有哭过的痕迹。
莫北洛刚靠近,凌希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以往,每次见到莫北洛,第一时间就是被抱着亲吻。
她怕莫北洛再亲她,让她没有勇气说分手的话。
“什么意思?”莫北洛脸色沉下来,语气略带伤感,看着她带来的东西,躲避的态度,心里揪着发紧。
凌希缓缓握紧拳头,憋着泪,故作淡定地仰头望着他,“对不起,北洛,我们……”
分手两字还没说出口,莫北洛立刻打断她:“希希,你是不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凌希挤着僵硬的微笑,摇了摇头:“没有。”
“你弟弟的债款吗?”
“不是,我打算报警起诉陆雄,不存在任何问题。”
“那是……”莫北洛的声音愈发紧张,话还没说完,凌希脱口而出。
“北洛,我们分手吧。”她说得很轻巧,很平静,可心潮暗涌,一阵阵疼痛突然袭来。
说完这句话,凌希的眼眶红了,喉咙发紧,却还故作冷淡地憋着,不留一丝痕迹。
莫北洛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眼眶也泛起了红丝,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希希,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你跟我说,我改。”
你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是我不配,北洛,对不起!
凌希的眼眶全是泪,喉咙哽咽得不敢说话,摇了摇头。
莫北洛紧张地往前一步,握住她双肩,弯腰平视她的眼睛,“你不喜欢我的性格,还是我的打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我可以改的,我可以……”
“莫北洛。”凌希心痛如绞,泪如雨下,再也忍不住哽咽低吼:“一开始的时候,你就答应过我,只要我提分手,你就不再纠缠我的。”
莫北洛松开她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仰头望着天花板,通红的眼眶里满是水雾,他往肚子里憋。
缓了缓泪光,他声音沙哑微颤,“希希,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你是开心的,为什么要分手?给我一个理由好吗?”
“没有理由,就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凌希掐着衣角,手指都在颤抖。
心好痛好痛,感觉连呼吸都是带着刀子。
可她能怎么办?
一边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一边是最爱的男人。
她舍弃不了亲情,只能放弃他了。
“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莫北洛痛心地低喃。
凌希偷偷抹掉眼泪,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放下话,凌希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她刚走几步,莫北洛快速追上来,从她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肩,紧紧地抱着不让她走。
凌希脚步顿停,身体绷紧着,男人结实的胸膛依然那么温暖,他的手臂紧紧锢着她。
他的呼吸急促而缭乱,沙哑的嗓音带着丝丝哽咽,在她耳边说:“希希,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你再给我一点时候好吗?我会努力成为你喜欢的男人,你告诉我,我有哪些缺点,我可以改的。”
凌希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音,“莫北洛,我求求你,你不要这么卑微,你很优秀,是我配不上你。”
“这不是你分手的理由。”莫北洛把脸靠在她肩膀里,闭上眼默默地掉泪,哑声低喃:“希希,我真的很爱你。我在最颓废最迷茫的时候,已经放弃自己的生命了,我之所以能振作起来,不是因为我想活着,而是因为我喜欢上你。”
“我喜欢你,才那么努力的去康复;我喜欢你,才不顾后果地做手术;我喜欢你,才来到有你的城市工作。”他越说越难受,哀求的口吻低喃:“我求你,再给我点时间,两个月不够,还不够让你喜欢上我。”
凌希早已哭成了泪人。
心里越是感动,就越心痛,像被几万支针头扎进心脏一样,痛入了骨髓。
她何德何能让一个这么好的男人这么爱她?
如果自私一点,她让莫北洛放弃缉毒警察这份工作,他们就有可能在一起了。
可她不想这样做。
爱情始终是昙花一现,坚持不了多久的。
可伟大的事业,是终身的。
凌希用力掰开他的手,从他怀抱里走出来,抹掉眼泪,转身望着他:“莫北洛,像你这样好的男人,有钱有颜有事业,你应该找更好的女人,我们真的不合适。”
莫北洛眼眶通红泛泪,满脸悲凉,听她说出这些话,忍不住苦涩一笑。
凌希深呼一口气,继续说:“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对我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感,甚至还可能只是感恩,等这些感觉一过,你会发现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一无是处,根本不值你喜欢。”
“我们做朋友,好吗?”莫北洛不懈努力地挽回,即使降一个关系级别,他也愿意。
凌希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做朋友和做男朋友,其实区别不大。
她母亲反对她跟缉毒警察来往,不管是何种形式的来往,都不会被认可的。
既然分手了,又何必再做朋友,经常见面而徒增痛苦呢?
“凌希……”莫北洛失落地低喃:“普通朋友,我们只做普通朋友……”
“不可以,对不起。”凌希泪眼婆娑地放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望着凌希离开的背影,莫北洛没有追。
他退到沙发上,无力地坐下来,仰头靠在沙发背后,闭着泛红湿透的眼睛,手搭在眼帘上,压着泪腺。
心一阵阵地刮着疼。
凌希的分手来得太突然,让他六神无主,乱了心绪,也乱了思维。
可认真想想。
在一起这两个多月以来,她没有表现过任何不满。
跟他接吻的时候,会出现害羞闪躲的情况,但没有出现过任何排斥的举动。
分手也这么猝不及防,没有任何理由。
如果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为什么分手的时候,要哭?
肯定是因为难过,才会哭吧!
莫北洛反应过来,快速放下手,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目光变得愈发坚定。
凌希,一定是遇到不得已的事了。
他捋清思绪,快速站起来,拿起车钥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