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岛庭院。
圣水池边。
熟悉的仪式差不多走到了尾声,堕天使教团教长单卡拉比准备结束今天的每日晨祷。
“啊,神圣之灵!崇高的牺牲者,我们心之慰抚,我们永世的安乐。”他大声咏唱。
“啊——神圣之灵——崇高的牺牲者——心之慰抚——永世的安乐——”教团成员整整齐齐地排坐着,拖长了声音跟着他唱道。
气氛很纯洁,很严肃。
单卡拉比有些不够专心。
好长时间了。
他隐隐感觉到了些不对,但没有在教众们面前表现出来。
倒不是因为相识了多年的公爵一直对他们隐瞒身份,又陡然显露真身——这一点他倒是完全能够接受。圣天使一定有自己不可言说的神圣理由,不应当由他们妄加揣测。
只是。
在最初堕天使圣身显现后,祈祷便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就好像一条小河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尾巴戳进了一大片温暖的湖中。
不过从今天凌晨开始,那种联系断裂了,非常突然。
无论他如何用心地,真诚地,专注地祈祷,甚至用上了新学的法则法术进行增益,又把公爵所写的《信众管理和信仰能量导流》认真学习了一遍,也无济于事。
感受不到任何踪迹。
单卡拉比有点担心发生了什么——本来他还能和涅塞讨论这件事,不过就在这情况急转直下的关键时刻,涅塞突然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高处的一个暗室里,怎么叫都不出来,一副人类的怪脾气又犯了的样子。
祈祷。
他若无其事的带领着祈祷。
“圣天使光荣长存,永无终止。”
单卡拉比收回思绪,念出最后一句——这意味着仪式的结束。
“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圣天使不见了!”
仪式结束,第一排一个矮小的恶魔立刻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抓住他的罩袍。
十几道惶恐的目光射了过来,小声的噪音在后排冒起,显然不少教众都有同样的感受。
“支努。注意你的行为。不可妄言。”单拉卡比重重地捉住那只恶魔的手,严肃地注视全场,一边批评,一边安抚整个教团。
维持信心和秩序是教长必须做的。
他严厉地警告了支努,教育了时间和信仰的概念,又带领大家重新祷告一遍才解散晨祷。
教众们安心下来,三三两两从座位上胡乱飞走。
单拉卡比夹着书,心事重重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目光一排一排扫过那些精致的灾难石椅——
重新获得最初堕天使的垂青后,这几天他帮忙整理庭院时,便自作主张地在圣水池边建设了一个简单的环形露天小讲堂——仪式感是仪式中重要的一部分。
教团成员们散的差不多了。
他注意到有两头恶魔紧紧地贴在一起,坐在最后一排长椅的远端的角落。
他们脑袋靠得很近,好像已经说了很久的悄悄话,面上的涂黑也被擦掉了。
“伊莉克古尔。迪流勒。”
他叫着两头恶魔的名字,礼貌而威严地冲他们提醒,“晨课结束了。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想聊天就尽情的聊天吧。不过我希望你们刚才的祈祷都有认真完成。”
单卡拉比停在他们面前,等这两头不虔诚的恶魔为刚才开了小差而小小忏悔一下。
事情超乎了他的预料。
伊莉克古尔——一个红发豹耳恶魔——抬起极其锐利的暗金眼睛剜了他一眼,哈了一声,双臂一抱,把两条又长又修长的腿叉开架在前面的椅背上。
“嗨。小伙子。你刚念得什么经……”她举起一只手指点着他,粗声粗气地说。
单卡拉比有点错愕。这位女士在他的印象中沉默寡言,经常带着可怜兮兮的神情缩在一角——教团中的大部分教众都具有这种特质——来自于经年累月的被歧视。
“纳鲁夫,好伙计,我来吧。”
不等伊莉克古尔说出下一句话,边上的迪流勒——一个年轻瘦高,面目冷峻的人形恶魔轻轻抬了抬手打断了她。
“单卡拉比。是我。”人形恶魔说。
“迪流勒?”教长感觉那种语气有点耳熟。
他没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迪流勒的眼睛。
一对冒着青色火焰的熟悉眼睛。他脸上的神情也是那种坦然,淡定的神情。
迪流勒打了个响指,空气中的微光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十头蛇图案纹章,闪烁一下消失。
单卡拉比瞳孔收缩,难以置信自己的判断。“你是……公爵?”
“以查因特。”
迪流勒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漂亮豹耳恶魔,介绍道
“她是纳鲁夫。我们的朋友。来自九千万年前。是个船长。”
“纳鲁夫!”
伊莉克古尔姿势不雅的靠在椅背上,一手大拇指指着自己介绍,另一手捏住三个手指,从脸颊边做了个拉远的动作,咂一下丰满的嘴唇——
她是在假装抽什么东西吗?
“公爵……圣天使……这……”
单卡拉比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来扫去。
“我知道。”迪流勒——也就是以查,笑了笑。
“之后再跟你解释。放心。我们的灵魂只是暂居在这两个家伙身上。等我们找到了合适的躯壳,会把你的小跟班们还回来的。他们的灵魂还在,只是暂时被我们的灵魂压制了。”
单卡拉比点了点头,命令自己接受这件事。
他不是完全明白,但听从圣天使是第一优先级的事情。
圣天使的灵魂寄居在一名堕天使教团成员的身上。他想。这说明天使的灵魂和恶魔的躯体并不冲突。堕天使教团一定都能成为真正的天使。
一瞬间,感觉纯白的圣光都要从倒流的硫磺河里落下,洒满庭院。
单卡拉比突然觉得有点陶醉。
“他的样子看上去呆呆的。”伊莉克古尔模样的纳鲁夫小声对以查说。
“这一位已经是聪明的了。”以查小声对纳鲁夫说。
漂亮美艳的纳鲁夫拍着前面的椅子背笑出了声。“嗨!你看你!我没有那么挑剔的意思!”
“您说什么?”
单卡拉比听到了这一句。
“不用在意。”以查呲牙一笑。“帮个忙。”
“啊。那是自然。”单卡拉比这次很快明白了。“没有您的指示,我不会擅自透露这件事。圣天使的意图不应揣测。”
“不错!还可以!”伊莉克古尔·纳鲁夫伸出大拇指。
“有必要的时候,我会来告诉他们。”以查点了点头,又道“这两天,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除了感受不到和您的连接之外,没有。”单卡拉比诚实答道。
只见以查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