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擅长把一件没道理的事表达的正经,宋云谏推上车门,转过身来抬眸看他,说道:“傅先生,耍我是不是很好玩?”
他心目中的傅靖琛,他那个尊为偶像的人,原来早已经跟自己碰过面,还是以相亲的角色,这其中的乌龙宋云谏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呢,他还是生气,因被欺骗,因被耍在股掌之间,原来他连名字都是假的,他搞这么多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可能再也不会拿他举例,拿这样一个品性有失的人作为范例讲解给学生听。
他今天最好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宋云谏想不到,有什么是他胡作非为的好借口。
傅靖琛从宋云谏的眼神里得知,他现在很不爽。
他完全理解对方现在对他的态度,傅靖琛很是严肃,没有把这件事当玩笑糊弄过去,他语气沉稳道:“我不是秦良,关于我们相亲那件事,我会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原本该跟你相亲的人是我的弟弟,他的事情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他并不重视这场见面,你们之间的来往也很少吧,他突然提出跟你相亲这件事,是带着某种目的的,他爱上了一个酒吧的少爷,但他家人不同意,我姑母一直想拆散他们,我这个表弟可是很叛逆,偏要跟他母亲作对,为了应对我姑母,于是想到了你,想先这样把他母亲应付过去。”
宋云谏提问:“那他为什么又没来?”
“正要说到,”傅靖琛为他解释:“因为他的小爱人出了点事,他赶过去了,这方面你想听详细的吗?”
好像宋云谏只要说想,对方就会全部吐露给他。他对自己一点隐瞒都没有?这样坦诚?因为该跟他相亲的人没法及时出现,他才揽了这个活?可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说清楚?
傅靖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解释道:“你是觉得我没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跟你讲清楚,在耍你?”
宋云谏真要感慨下他的聪明,他也没有瞒着:“对此傅先生您有什么解释吗?”
宋云谏自认为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这一次要换做是别人,他可能早就不再搭理对方,他现在也分析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理,他很喜欢面前这个男人跟自己解释的模样,那听起来有点荒唐,又有点诚恳。
傅靖琛却反问了一句:“你真的不知道吗?”
宋云谏皱眉:“我怎么会知道?”
傅靖琛耐心地说:“好,那我再解释一遍给你听,我是替别人过去的,过去应付你,在见到你之前,我是这个心态,但是见到宋老师以后,我非常欣赏你,我们这个年纪表达喜欢可能会有点油嘴滑舌,希望宋老师别太介意,我很喜欢宋老师,在初次相见的时候。”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在那个时候跟你表明身份,代人相亲这种事本身就有诚意上的问题,我不保证我表达清楚后宋老师会愿意继续坐下跟我闲谈,也许以秦良的名字却可以。”
宋云谏多少猜出些原因了,这又听了一遍,心里对这件事的感受好了些许。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傅靖琛语气温柔,像在哄一个赌气的小朋友,“如果还有哪里我表述的不够清楚,你随时可以向我提问。”
现在的场面非常尴尬,在宋云谏看来,对方的处事态度让他憋不出什么闷气来,可他总是不敢轻易这番话,怕自己又被戏弄一次,于是谨小慎微地问:“你真的是傅靖琛?”
那个在他心目中杀伐决断的金融界精英人士,正站在他的面前,给与他诚恳的解释,宋云谏很少这样犯傻,可这种事也太过离谱。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傅靖琛有什么交集,还是那种情感上的……牵扯。
“你要我拿身份证给你看吗?”傅靖琛问他,好像宋云谏点头,他就真的敢拿,对方没有回应他,傅靖琛这就动身准备去找。
“不用了,我相信,”宋云谏及时叫住他,“今天校长室里那么多人,你不可能全都骗得过的。”
他相信傅靖琛的身份不可能再是作假的了,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合理的原因,更没可能去冒充这么大的一个人物,骗骗他就算了,不可能一下骗得了那么多人。
傅靖琛轻声问:“那你能原谅我了吗?”
说什么原不原谅,他们之间谈不了那么深。
“你到我们学校任职……是为什么?”宋云谏答非所问,他心里有点自己的揣测,但不敢太自恋。
“你一定要我把所有事都讲得那么清楚吗?”傅靖琛说:“宋老师,你是聪明人。”
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宋云谏假装听不懂这些,他没再向对方提问,傅靖琛的气场十分强大,尽管他已经用一种很温和的方式在跟宋云谏表达,可那逼迫人的磁场还是让人有几分想退却。
这时,地下车库里有人低声说话,宋云谏即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觉,他迅速上车,然后关上车门,一系列的动作瞬间完成。
傅靖琛打量着车窗,刹那间宋云谏消失在他的眼前,光洁的镜面上倒映着自己的脸,那边传来招呼,正是跟他说话。
“傅先生,您还没走啊?”是两个今天见过面的老师,傅靖琛的记忆力相当好,可却没有记得这两个老师的名字,因为他今天把所有的视线和注意力,都投在这个躲在车子里的人身上去了。
“没呢,”傅靖琛收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再盯着车窗,扭过头回应:“两位也下班了?”
其中一位老师道:“是啊,以后就是同事了,您怎么走,有开车过来吗?”
刚到学校来的第一天,还没有正式上任,就受到了这热情的照顾,这让宋云谏想起他第一天来到兰财的情况,那时候也是这样,如今不再愿意跟他牵扯的人,曾经也给过他许多的关心,听着外面的谈话越来越深刻的样子,宋云谏甚至做好了暂时离不开的准备。
两位老师并没有注意到车里有人,他们跟傅靖琛打完招呼,说了些友好的话,就各自被打发过去了。
傅靖琛抬手敲了敲车窗,里面的人回头看过来,片刻后,车窗缓缓降下,但并没有完全降下来,这让里面的人和傅靖琛隔了一层镜子的阻碍,傅靖琛一手压在车顶,看那张不舍得露出的清秀脸蛋。
宋云谏看到周围没了别人,而后抬头,一不小心对上傅靖琛热烈的目光,他喉结轻颤,“我是不想他们看见……”
“我理解,”傅靖琛解释道:“宋老师在兰财声名狼藉,最好不要跟我站在一起,以免给我带来非议?”
宋云谏的心思竟然全部被拿捏,他真讨厌这个人的精明,简直就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
宋云谏扭回头说:“傅先生误会了,我只是不希望别人误解你我的关系。”
何必把他想的那么好?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就敢把他这个声名狼藉的人想的那么为他人着想。
这个男人不仅危险,而且大意。
“这话我就要跟宋老师掰扯个明白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我跟宋老师表白之后,宋老师可没给我什么良好的回应,我们何时定下了关系?”傅靖琛这一问把宋云谏彻底问住了,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的确,准确来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像傅靖琛在校长室说的那样有私交,宋云谏至今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说现在他们俩正因为没有任何关系,他傅靖琛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随时可以抽身离开,若有了,爱上他之后接受他的一切或有可能,先不论后面这一层,他这样的表述已经十分冷漠。
不像正常人追人的手段,他的嘴一点也不甜,没哄到宋云谏的高兴,还丢给他一个措手不及的反问。
宋云谏的语塞让傅靖琛相当满意,他似乎享受把这个人堵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却又喜欢在这时哄他一句:“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宋老师知道,现在,我们还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傅靖琛意味深长地说:“珍惜现在。”
他这话的含义非常深刻,宋云谏怎么会听不明白?傅靖琛说话厉害的地方宋云谏早就体会过了,这就是他压迫人的地方,让宋云谏无法合理地反驳回去。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他为什么觉得他宋云谏不会拒绝他?他这番话……倒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很。
“宋老师已经结束了课程,我就不打扰你回去,路上小心,”傅靖琛直起身体,像打了盹的狮子醒来,他从透出来的那一点缝隙中看着微醺般粉意的双眼,笑眯眯地道:“明天见。”
就这样,他转身离开。
宋云谏盯着傅靖琛干脆又果决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离开原地的傅靖琛知道身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他,他心满意足地放对方离去,在被追求者的眼里是反常的行为,他将这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甚至拿捏的令人心痒。
而他今天来这里最大的目的是向这个人解释他们之间的误会,至于其他的……
他可以日后再议。
狩猎可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只不过比许多人,都更有耐心。
傅靖琛招招手,一辆车从远处开过来,傅靖琛坐上后座,仰起头,靠着座椅,前方传来一句疑问。
“傅总今天不上任?”坐在前方的司机窥探了傅靖琛方才的整个过程,他尽管对那个人十分好奇,但本分告诉他,不该问的问题得闭嘴。
“不着急,”傅靖琛抬手出去,迅速便能从方才的调笑中脱身出去,眼神顿时替换上那一贯的锋锐,他看向窗外,轻描淡写地问了句:“秦良来电话了吗?”
前方的声音小心翼翼道:“小秦总打了三个电话过来了,我都说您在忙,可能是有急事,傅总给他回一个?”
“他想给他的小可怜说情,”傅靖琛一只手搭在窗沿,他按着半开的镜窗,指腹从上面缓缓碾压过去,“那就再急他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