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冬城大厅里,谁也没注意到白港的继承人克雷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了,他那忠心耿耿的护卫头子此时也摘下铁手套搁在桌上,脸红脖子粗地跟一名在临冬城认识的护卫举杯狂饮。
他倒是看到自家少爷出门去了,但压根没多想,反正在艾德公爵的地盘,没人敢把克雷怎么样的。
作为客人的国王陛下此时正抱着一名舞女疯狂扭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脸上油兮兮,汗津津,畅快的笑声回荡在整座临冬城大厅。
而作为主人的艾德公爵则面无表情地坐在位子里,味同嚼蜡地咽着眼前厨房精心准备的食物。
艾德·史塔克一向不喜欢这样热闹的环境,从小都是。
在他的身侧,美艳的王后用最规范端庄地坐姿坐在那里,面带微笑地看着场内的丈夫,只是碧绿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当国王和他未来的首相在临冬城大厅里举杯欢庆或者面若冰霜的时候,克雷正躺在湿润的泥土中。
脱离心树的喜悦刚刚散开,克雷就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
魔力太多了!
无法看到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但克雷很清楚,自己现在抬一根手指头都做不到,肿胀的身体里到处都是乱窜的魔力。
刚刚脱离心树已经是极限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他艰难地呼吸着,同时大脑中快速思考着对策。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只有置身于曼德勒家族护卫的守护中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安全之后才好再做打算。
但仅仅思索了两秒,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克雷很清楚自己现在行动受阻的根源,魔力太多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他冒着风险在这里躺上三四個小时就能消除的。
他的魔力池又不是真的池子,多了还能放一点出去。
当务之急是消耗掉体内多余的魔力,让魔力池存量降到一个安全的范围,魔力不在血液之中,这不是说他放点血就能完事的。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决定实施那个风险最高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突变!
就在史塔克家族的圣地,神木林中的心树枝桠之下,在旧神的注视中,突变!
念头闪烁,系统打开,克雷用最快的速度选中了那三个安静躺在物品栏里的小瓶子。
一咬牙,克雷用尽全身力气将小瓶子们拿了出来,他现在也没功夫判断先后顺序了,直接用牙咬开。
“该青草煎药为1.0版本,有很大的风险性,且存在如下副作用……是否使用魔力进行抵消?”
这还犹豫什么,克雷看都没看,将成功率推到极限,抵消全部副作用。
下一秒,身体内的魔力快如闪电,全部朝着那让克雷的脸色一瞬间苍白起来的药剂涌了过去。
巨大的痛苦先从胃部传来,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弥漫全身。
克雷变得躁动不安,四肢不自然地扭曲着,身体弓着,掀起了地上的草皮。
他的瞳孔变得大张,目光呆滞,眼神中空洞一片,只用被树冠遮蔽的漆黑夜空。
大约十分钟过去了,蜷缩在一起的克雷突然疯狂地扭动起来,双手在空中无意识的乱打乱抓,就好像在空中摘取一片快速飘飞的雪花。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两只手突然搁在了胸前,用力撕扯着已经支离破碎的黑色外袍和里面绣着人鱼徽记的华贵衣衫。
粗重的呼吸声响彻在死一般安静的神木林中,就如同黑暗中潜藏的一只恐怖怪兽。
不停地动作中,克雷开始大量出汗,很快就将浑身的衣服全部打湿。
皮肤沾满了泥土和汗水,变得滑腻而恶臭。
克雷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痉挛着,这是他在和浑身上下那无孔不入的巨大痛苦在做斗争。
克雷一直在关注青草试炼本身的成功率和如何去豁免抵消那些副作用,却忽略了青草试炼本身的巨大痛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猎魔人的试炼是九死一生了,不知道有多少猎魔人学徒是活活疼死的!
药剂一直在侵蚀他的神经系统,而他身体中的魔力则一直在进行着保护。
从面部往下,一直到那个最重要的部位,身体的各个地方都在报警,但魔力的存在让克雷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让他能体验到身体的骨骼,肌肉,腺体等等发生的每一寸变化。
苦中作乐,克雷想:这份美妙的体验自己绝不能独享,只有让以后的有缘人们都体验一番,自己的内心才能平衡一些。
他感受到了脸上的温热,那是从他鼻子里流出的滚烫鲜血,他现在的身体温度高得惊人,虽说没到烧开水的地步,但换成其他人,早就该在圣堂里或者心树下开追悼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雷先后失去了视觉,味觉,嗅觉和听觉,然后这些消失的感觉一一回归,身体中的肿胀感渐渐消失了。
克雷终于能感受到自己的胃了,喝药的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吃下了一枚马上要引爆的炸弹,一进肚就把自己的胃炸成碎片。
胃部的疼痛感消失了,然后,一种剧烈的呕吐感直压嗓子眼。
意识更加清明的克雷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吐,不能吐!
然而……
“哇……”
世界安静了。
……
也许是一个小时,又或者是两个?谁知道呢,反正这是克雷这十六年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最后一缕痛苦的感觉消失之后,克雷半眯着的眼睛陡然张开!
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流淌,不借助任何外力,仅凭双腿他就把自己从泥坑中弹起。
在皎洁的月光下,一道高大而壮硕的人影出现在了湖面的倒影中。
在克雷诡异的笑容中,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小指曲起,无名指和中指并拢,食指独自分开,手掌缓缓向前。
魔力涌动,一道淡黄色的球形护罩突兀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克雷松开了手指,护罩应声破碎,他跪倒在地,将头埋入自己的双臂之中,为了掩饰自己几乎压抑不住的疯狂大笑。
因为,他是,猎魔人!